李家院子外麵，春波和小紅目光緊緊追隨著遠去的身影。
    “春波，小紅，你們進去吧。”張衛國揮了揮手，示意他們回去。
    春波點點頭，大聲說：“二姐，姐夫，路上慢點。”
    回到花溪村自家院子，還沒等自行車停穩，張衛國便聞到了廚房裏濃鬱的飯菜香氣。
    張衛國的老娘趙三妹正係著圍裙，和二妹桂花在灶台邊忙得熱火朝天，鍋碗瓢盆叮當作響，顯然是在準備晚飯。
    堂屋裏，他爹張為民正抽著煙，煙霧繚繞中，跟坐在旁邊板凳上的二叔張勝利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
    “喲，衛國回來了？”張勝利眼尖，看到張衛國推車進院，立刻笑著站起身。
    “你這大忙人，現在可是真難見著麵嘍。我這想跟你說點事，都得掐著點跑家裏來堵你！”語氣裏帶著熟悉的調侃。
    張衛國把車梯子一撐，笑著走過去，順手從兜裏摸出兩根芙蓉牌香煙，一根遞給張勝利，一根遞給自己老爹。
    “二叔，瞧您這話說的。您的事，我心裏都記著呢，必須是頭等大事！”
    他頓了頓，臉上帶著笑意：“城裏那個粉店，估摸著再有幾天就能拾掇好開張了，正缺人手呢。我剛從雪梅娘家回來，順便把她弟弟春波給叫上了，到時候讓他跟著咱一起幹，多個幫手！”
    一句話，既回應了二叔的玩笑，又巧妙地引出了自己接下來的安排。
    張勝利聽得眼睛一亮，臉上的笑容更深了：“那敢情好，多個人多份力，不然生意好的情況下，雪梅和桂花兩個人忙不過來。”
    寒暄了幾句家常，張衛國切入正題：“二叔，你看這樣成不？咱們明兒一早，盡量早點吃飯，吃完了讓鐵柱先騎三輪車送咱倆去長途汽車站。他送完咱們，再去老地方擺攤賣貨，也不耽誤他掙錢。”
    張勝利聞言，幾乎是立刻點頭：“行，就按你說的辦。”
    這段時間，衛國在弄城裏兩間鋪麵的裝修，忙得腳不沾地。
    家裏這邊撈小龍蝦、摸黃鱔泥鰍的活計，就落到了躍進和他大兒子鐵的肩上。
    雖然入秋後，產量明顯不如夏天那會兒多了，可每天也掙20多元。
    再加上幫著村裏鄉親捎帶一些雞蛋，魚蝦，幹蘑菇、山核桃之類的土產去城裏賣，裏外裏算下來，鐵柱這小子一天穩穩當當能揣回三十來塊錢！
    這在以前，一天掙三十元，他連想都不敢想。
    張勝利心裏頭熱乎乎的，對這個侄子是越看越滿意，越覺得這小子腦袋瓜子靈光，是個能幹大事的！
    張勝利自然被留下來吃了晚飯，席間趙三妹和桂花端上熱騰騰的飯菜，一家人圍坐在一起，氣氛很是熱絡。
    張衛國又跟二叔和老爹聊了些城裏開店的打算，聽得張為民和張勝利都是連連點頭，眼神裏充滿了對未來的憧憬。
    晚飯後，李雪梅也沒閑著，找出兩套新衣服，疊得整整齊齊，又把毛巾、牙刷、肥皂這些洗漱用品一一找出來，仔細地放進一個軍綠色的帆布挎包裏。
    “在外頭不比家裏，注意點身體，別太累了。”她一邊收拾，一邊輕聲叮囑。
    張衛國嗯了一聲，心裏暖暖的。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李雪梅下廚弄了瘦肉澆頭，煎了荷包蛋。
    給張衛國下了一大碗米粉，吃得他肚子溜圓。
    剛吃完，就聽到鐵柱在外麵喊：“衛國哥，你收拾好了嗎？”
    張衛國從屋裏提上帆布挎包，出了門：“馬上就來。”
    他讓張勝利坐在鐵柱身邊，自己則是拿了一張椅子，坐在三輪車的車鬥裏。
    鐵柱跨上車，用力一搖，發動機發出一陣嘶吼，突突突地冒著青煙。
    “爹，衛國哥，坐穩了！”
    在清晨微涼的空氣中，鐵柱載著張衛國和張勝利，一路顛簸著向鎮上的長途汽車站駛去。
    兩人搭上了發往市裏的頭班車，到省城汽車站時，差不多快上午十一點了。
    兩人下了車，張衛國辨認了一下方向，便叫上一輛人力車，帶著張勝利馬不停蹄地直奔農大校門口。
    看著那氣派的鑄鐵大門和旁邊穿著製服、站得筆直的保安，張勝利心裏還有點犯怵，下意識地拉了拉衣角。
    張衛國卻顯得熟門熟路，臉上帶著從容的笑意。
    他走到保安跟前，從兜裏掏出兩包沒開封的芙蓉牌香煙，不著痕跡地塞到保安手裏。
    “同誌，辛苦了。”他笑著開口，語氣客氣卻不卑微，“我們是來找學校領導辦點事的，之前有約過。”
    那保安掂量了一下手裏的香煙，臉上的表情緩和了不少，但還是按照規矩辦事：“找哪個領導？叫什麽名字？我得打電話到辦公室問問。”他說著，就準備拿起桌上那部黑色的老式撥盤電話。
    就在這時，旁邊忽然傳來一個帶著幾分驚喜和不確定的女聲：
    “哎？你是不是張同誌？”
    張衛國聞聲一愣，循聲望去。
    隻見一個五十歲上下，穿著幹淨的的確良碎花襯衫，麵相和善的中年婦女正站在不遠處，有些驚訝地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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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衛國腦子飛快一轉，記憶的閘門瞬間打開！
    他立刻想起來了，這不就是幾個月前，在縣城供銷社門口遇到的那位吳嬸嘛！
    當時她和兒媳婦去德山市走親戚，結果兒媳婦因為低血糖暈倒了，是他幫忙送兩人去的醫院。
    沒想到，今天能在這裏遇到，這個世界還真是小。
    張衛國臉上立刻堆起熱情的笑容，連忙快步迎了上去：
    “原來是吳嬸，您怎麽在這兒？真是太巧了！我還想著啥時候能再碰見您呢！”
    吳嬸見他認出了自己，也笑了起來，眼神裏透著感激：“可不是巧了嘛。我丈夫在農大教書，你們這是來幹嘛？”
    “哦，我帶我二叔來學校找人辦點事。”張衛國說著，趕緊回身拉過還有點沒反應過來的張勝利，給他介紹道：“二叔，這位是吳嬸。”
    然後又對吳嬸說：“吳嬸，這是我二叔，張勝利。”
    張勝利的臉上帶著莊稼人特有的憨厚：“同誌，你好，我是張衛國的二叔。”
    吳嬸很和氣，對著張勝利笑了笑：“哎，你好，快別站著了，我馬上帶你們進去。”
    門口的保安一看這架勢，哪還有剛才那公事公辦的模樣？
    手裏還捏著那兩包沒開封的芙蓉煙呢，這會兒臉上已經堆滿了笑，態度那叫一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吳主任，原來他們是來找鄭副院長的。您看這事鬧的，快請進。”
    他心裏頭門兒清，這位吳主任雖然退休了，可人家丈夫是農大的副校長。
    這兩人說找領導辦事，估摸著就是找鄭副校長呢。剛才自己還想拿捏一下，幸虧沒做得太過，不然這煙拿著都燙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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