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衛國組織著語言，清晰地還原自己的判斷：“齊所長，正常做買賣的，應該都去工廠門口或者人多的農貿市場擺攤。”
    “他倒好，偏偏選在派出所對麵那條相對冷清的馬路邊上。一開始我也怕是自己多心，畢竟沒證據，不能隨便冤枉好人。”
    “於是我就留了個心眼，暗中觀察了他兩天。”
    “還真給我看出了名堂，我發現隻要沒人注意，他就一直賊眉鼠眼地盯著咱們派出所大門，那樣子，活脫脫就是在踩點，或者等什麽人出來。”
    “果不其然，今天您一騎車子出來，他就鬼鬼祟祟地跟上了。”
    “我當時尋思著，不能打草驚蛇，萬一他真是條大魚，驚跑了就虧大了。所以，我也隻能遠遠綴在你們後麵，想看看他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
    說到這裏，張衛國看向齊敬暉：“齊所長，您不會怪我自作主張，沒第一時間匯報吧？”
    齊敬暉聞言，淡定的開口：“衛國同誌，我謝你還來不及呢！要不是你當機立斷跟上來，我這條老命今天就真交代在這兒了。這小子演得太逼真了，我差點就著了他的道兒！”
    他喘了口氣，語氣又有些沉重下來：“不過，現在還不能完全確定他就是省城通緝的那個凶犯，一切還得等審訊結果出來再說。”
    張衛國眼神微微一動，恰到好處地提醒道：“齊所長，有句話叫雁過留聲，人過留痕。隻要是做過的事，就一定會留下蛛絲馬跡。”
    “如果從他嘴裏撬不出東西，不妨從他的家庭背景、社會關係入手調查，看看他老家是哪兒的，家裏都有什麽人，平時都跟些什麽人來往。”
    張衛國心中暗道：裴建父親當年的案子，最初受害的警察……這些線索，隻要順著查下去，不難挖出劉慧芳和高誌彬的屍體。
    到時候，人證物證俱全，看他裴建還怎麽狡辯。
    他不能直接點破，那樣會顯得自己未卜先知，引來不必要的麻煩，隻能用這種方式引導警方去查。
    齊敬暉是幾十年的老刑警了，一點就透。
    “衛國同誌，你這番話真是提醒我了，嫌疑人的背景調查同樣重要。”
    他隨即鄭重地說道：“衛國同誌，你放心。等這個案子徹底查清楚，水落石出之後，我一定親自給你向上麵請功！”
    張衛國聞言，連忙擺了擺手，臉上露出一抹真誠的笑容。
    “齊所長，您可千萬別這麽說。我是德山市民，遇到這種事，搭把手是應該的。真正辛苦的是你們這些沒日沒夜奮戰在一線的公安同誌。”
    他頓了頓，語氣中帶著幾分懇切：“不過，齊所長，我還有個不情之請，希望您能一定答應。”
    齊敬暉見他神色鄭重，不由得也認真起來，忍著腿上的痛楚，直了直身子：“衛國同誌，你有什麽要求盡管提，隻要是不違背組織原則的事情，我老齊一定給你辦到！”
    他這條命都是張衛國救的，別說一個要求，就是十個八個，隻要他能做到，也絕不含糊。
    張衛國沉吟片刻，這才開口道：“齊所長，今天晚上我恰巧路過，幫了點小忙的事情，您能不能就對外宣稱，是一個不願透露姓名的熱心市民，聽到打鬥聲過來幫忙的？”
    齊敬暉一愣，顯然沒料到張衛國會提這樣的要求。
    他皺了皺眉，有些不解地問道：“衛國同誌，你為什麽要這麽低調？抓住這個裴建可是大功一件，很可能就可以破獲省廳督辦的大案，到時候的嘉獎肯定少不了。”
    張衛國笑了笑，語氣卻十分坦誠：“齊所長，這對我來說，不過是舉手之勞，算不得什麽大功。再說了，我一個做生意的，也不圖這些虛名。”
    “我倒是真心希望，這個案子順利偵破之後，您和顧副所長，能在仕途上更進一步。畢竟，你們才是真正為德山百姓保駕護航的人。”
    顧向南雖然年輕，但有勇有謀，是個幹實事的好警察，如果能接齊敬暉的班，成為正所長，德山市的治安隻會越來越好。
    而齊敬暉更上一層樓，調到省公安廳，自然會記得他的好，這樣就夠了。
    張衛國自嘲般地聳聳肩：“我呢，不過是個小老百姓，求的無非是家人平安，生意能多賺點錢，安安穩穩過日子罷了。太出風頭，對我這種生意人來說，未必是好事。”
    聽到張衛國這番發自肺腑的話，齊敬暉心中對他的欣賞又加深了幾分。
    這年輕人，年紀輕輕，心思卻如此縝密，看得也通透！
    不居功自傲，不挾恩圖報，甚至願意將唾手可得的功勞讓給自己和顧向南，這樣的人，這份心胸和格局，當真是通透豁達，遠非一般人可比。
    齊敬暉深吸一口氣，重重地點了點頭：“好，衛國同誌，我答應你，就按你說的辦。”
    他心中暗下決心，雖然明麵上不能表彰，但這份恩情，他齊敬暉記下了！
    以後張衛國但凡有任何需要幫忙的地方，隻要不違背原則，他一定鼎力相助。
    張衛國見他答應，臉上也露出了輕鬆的笑容：“齊所長，天色不早了，這會兒路上應該有巡邏的同誌。我現在就去找他們過來幫忙，您這腿上的傷也得趕緊處理一下，免得感染了。”
    頓了頓，他指了指不遠處牆角下昏迷不醒的裴建：“接下來的事情，就得交給你們專業人士了。他身上那把凶器匕首，還有您這腿上的傷，都是拘留他的鐵證。”
    齊敬暉重重地點了點頭，目光中充滿了信任：“好，衛國同誌，那你快去快回，注意安全。”
    張衛國應了一聲，不再多言，轉身便快步朝著巷子口的方向走去，身影很快融入了更深沉的夜色之中。
    拐過一個彎，確認齊敬暉已經看不到自己，張衛國意念一動，一輛自行車便憑空出現在他手邊。
    他沒有絲毫耽擱，翻身上車，腳下用力一蹬，便上了大路。
    果然，沒騎出多遠，迎麵就過來了四個手持木棍、戴著紅袖箍的民兵，正在例行巡邏。
    張衛國連忙刹住車，裝出一副驚魂未定的模樣，指著來時的巷子方向，氣喘籲籲地說道：“幾位同誌，快去那邊看看。我剛才路過，好像聽到裏麵有打架的聲音。我一個人不敢過去看，就趕緊出來找人了。”
    他這番話半真半假，既點明了情況，又符合一個普通市民遇到突發事件的正常反應。
    那四個民兵一聽這話，頓時神色一緊，其中一個年長些的當即喝道：“走，過去看看！”
    另一個民兵關切地問了一句“這位同誌，你沒事吧，要不要跟我們一起？”
    張衛國連連擺手：“我沒事，你們快去吧，救人要緊。”
    幾人不敢怠慢，立刻加快腳步，朝著張衛國所指的巷子深處跑去。
    張衛國目送他們遠去，這才悄然調轉車頭，騎著自行車不緊不慢地朝著自家的方向而去。
    接下來就沒他什麽事了，審問犯人，查清案情是警察的工作。
    那幾個民兵很快便與齊敬暉匯合，在確認了情況後，齊敬暉當即表明身份，並簡述了抓捕嫌疑人的經過。
    他在追捕過程中遭到歹徒襲擊，幸得一位路過的熱心市民出手相助，才將歹徒製服。
    民兵們一聽是車站派出所的所長親自抓人，而且抓的還是重要逃犯，哪裏還敢怠慢，立刻七手八腳地把昏迷不醒、被捆得結結實實的裴建給抬了起來，又扶著受傷的齊敬暉，一行人迅速趕往了車站派出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