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衛國靜靜地看著她，開店這三個多月，媳婦沒怎麽在外麵風吹日曬，店裏的夥食又養人，每天用著洗麵奶和雪花膏，原本因為操勞而有些蠟黃的皮膚，如今養得白皙細膩，透著健康的光澤。
    人也不再是以前那副瘦弱的樣子，豐腴了一些，充滿了成熟女人的韻味。
    張衛國隻覺得心裏像有一團火在燒，喉嚨有些發幹。
    可他也隻能忍著，等明天回了村裏，再跟媳婦好好溫存一下。
    似乎是感受到了他那毫不掩飾的炙熱目光，李雪梅計算的手指微微一頓，抬起頭，臉頰泛起一抹紅暈。
    她放下手裏的本子和筆，主動開口打破了這片刻的旖旎。
    “當家的，雲峰和鐵柱在羊城那邊能適應嗎？”
    這一問，瞬間把張衛國從火熱的思緒裏拉了回來。
    他點點頭，走到桌邊坐下：“挺好的，放心吧。鄭濤家有房子出租，直接租了他們家一套兩室一廳的房子。這樣他們三個人一起出門上班，一起下班回家，互相能有個照應。”
    聽他這麽一說，李雪梅心裏的那點擔憂徹底放下了。
    “還是你想得周到。”她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咱們明天回村裏，正好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勝利叔，還有大舅他們，也讓他們徹底安下心來。”
    張衛國點了點頭，像是又想起了什麽，看向媳婦。
    “對了，大姐跟姐夫他們，在電影院那邊的攤子擺得還順利吧？”
    提起自家大姐，李雪梅臉上的笑意更深了，眼裏都泛著光。
    “他們挺好，上個禮拜我抽空過去了一趟。大姐跟我說，姐夫旁邊也多了一個賣炒板栗的，可那人家的板栗殼又硬又不好剝，味道也差了一截，生意根本沒法跟咱姐夫比。”
    她說著，身子微微前傾：“大姐還特意讓我好好謝謝你，說你教的那個用糖稀炒製的法子，真是絕了。姐夫現在炒出來的板栗又香又甜，輕輕一捏就裂開，熟客都認準他家的味道了。”
    張衛國聽完，臉上露出一個了然的笑容，站起身，很自然地坐到了李雪梅的身邊，讓她靠著自己。
    “那就好，我之前還一直惦記著，怕姐夫那個人太老實，抹不開麵子，不會跟人打交道。”
    “現在看來，人啊，還是得逼自己一把，不走出那個安樂窩，永遠不知道自己能有多大本事。”
    這話仿佛說到了李雪梅的心坎裏，她重重地點了點頭，滿是感慨：“可不是嘛，就拿我和桂花來說，這個月光是粉館的分紅，我倆一人就到手一千五百多塊。這在以前，那是做夢都不敢想的數字。”
    看著媳婦這副既高興又有點小心翼翼的樣子，張衛國心裏一動。
    他想到的，是更遠大的未來，是鵬城那片充滿無限可能的熱土。
    他握住李雪梅正在桌上無意識畫著圈的手，神色變得前所未有的認真。
    “雪梅，我跟你說個事。”
    “啥事啊？神神秘秘的。”李雪梅被他這嚴肅的勁頭弄得有些好奇。
    “我在鵬城那邊，認識了一個朋友。”
    張衛國斟酌著用詞：“他家裏是做大生意的，自己也很有本事，現在正投資建一個食品廠，專門生產各種餅幹、罐頭和方便食品。按照他的計劃，明年下半年，第一條生產線就能正式投產。”
    他停頓了一下，看著李雪梅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道：“廠子建起來，就需要信得過的人去參與管理。我在想，你有沒有興去學一學財務知識，等廠子開工了，過去幫忙管賬，甚至參與整個廠子的管理？”
    李雪梅感覺自己都不認識張衛國了，她上下打量起來，不敢置信地問：“當家的，你去了一趟鵬城，就認識了這麽有錢的大老板？”
    她的第一反應不是那個管理崗位的機會，而是這件事本身所代表的巨大信息差。
    在她看來，建廠的大老板，那是跟縣長市長一個級別，遙不可及的人物。
    “也是機緣巧合，我幫了他一個小忙，他人不錯，很聊得來，算是一見如故吧。”
    張衛國簡單地解釋了一句，又把話題拉了回來，“衣香麗影那邊現在離不開我，隔三岔五就得往羊城跑，還有我要幫大剛和秀蘭開分店。所以我就想，不如讓你去鵬城廠裏。”
    李雪梅終於從震驚中回過神來，但隨之而來的是一連串現實的問題。
    她眉頭緊緊蹙起：“我要是走了，這粉館的生意怎麽辦？再說，家裏兩個孩子還得上學呢，我哪能走得開？”
    張衛國仿佛早就料到她會這麽說，他握著她的手緊了緊。
    “媳婦，你聽我把話說完。鵬城是特區，是全國發展最快的地方，那裏的機會比咱們這兒多得多。孩子上學的問題最好解決，他們可以在鵬城上學，那裏的教育條件比花溪村好上一百倍。”
    “到時候，你白天去廠裏上班，他們倆就去學校上學。至於我，我就辛苦點，在省城、羊城、鵬城三頭跑。這樣既能時常回村裏照應著爹娘，也能顧得上你們娘仨。”
    他看著李雪梅依然猶豫的眼神，拋出了最後的解決方案。
    “至於店裏，那就更簡單了。你走了，就讓春波媳婦從村裏過來，接你的位置。以後這店裏的分紅，就讓春波跟桂花兩個人平分。”
    他把所有問題都掰開了揉碎了，一條條清晰地擺在了李雪梅麵前。
    “你好好琢磨琢磨，這件事不著急，還有大半年的時間。要是你覺得可行，我就先給鵬城那邊回個話，把位置給你占下。等過完年，你就去上個夜校，先把會計的基礎知識學起來。以後到了鵬城，也能繼續深造。”
    張衛國的每一句話，都像一塊石頭投進李雪梅的心湖，激起千層巨浪。
    去大城市，幫人管廠，這幅畫麵太過美好，也太過遙遠，讓她感到一陣陣的不安和惶恐。
    她低著頭，看著自己那雙因為常年勞作而有些粗糙的手，聲音裏充滿了濃濃的不自信，幾不可聞地喃喃道：
    “我才初中畢業的，讓我去學會計，還要學管理。衛國，你覺得我能行嗎？”
    張衛國沒有鬆開她的手，反而握得更緊了，掌心傳來的溫度，帶著不容置疑的肯定。
    “我信你。”
    他下巴朝桌上的筆記本一揚：“你看看桌上這個賬本，店裏每天進多少錢，買菜買肉花了多少錢，哪一筆不是你記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管一個店是管，管一個廠子也是管。無非就是賬本上的零多幾個，道理都是一樣的。再說了，又不是讓你現在就去，有大半年的時間給你去學，去上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