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看清楚了，老太太閉著眼睛，手裏拿著一張探路的拐杖，笑嗬嗬的握住了李健的手。
    “不礙事，我就在家門口，我呀，年紀大了，覺少，睡不著就總想著出來看看。”
    李健一抬頭，卻剛好看到他們。
    臉色一下就沉了下來。
    林知知用手在嘴邊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
    指了指自己原來的位置。
    意思是，不會過去亂說話，李健這才臉色緩和一些。
    似乎感覺到了李健的停頓，老婆婆眼睛也“看”過來，手拍了拍李健的手腕。
    “怎麽了？”
    李健搖了搖頭。
    “沒什麽，剛剛看到有隻小貓跑過去了。”
    老婆婆笑嗬嗬的。
    “貓就算了，咱們養不了，你得上學，我看不見，想養的等你長大了，畢業了就好了。”
    李健其實是比他跟著的那群男生要小幾歲的。
    但是也比婆婆高了，聞言心虛的抿了抿唇，卻又含笑點了點頭。
    “好，等以後我考上好大學，找到好工作，您就等著享福吧。”
    “好好好，我們小健有出息。”
    祖孫倆有說有笑的進去了。
    林知知五人在外麵打了一會兒牌。
    林知知讓吊死鬼從鬼路搬來的凳子和石桌。
    過了一個多小時，差不多已經十一點了，李健才躡手躡腳的從裏麵出來。
    確定這兒說話房子裏麵的人聽不到，他才皺著眉，語氣有點凶的道。
    “你們跟過來做什麽！”
    他凶的時候，又有點點心虛。
    顯然是害怕被婆婆知道自己輟學的事情。
    林誌元是個沒心沒肺沒煩惱的，手裏的牌一丟，就攬住了李健的脖子。
    “回去上學唄，我聽著婆婆都不知道你輟學了，萬一被她知道了，她得多傷心？”
    李健扒拉開他的手，整個人都處於防備狀態，甚至有點應激。
    “你敢！你告訴婆婆我跟你拚命！”
    林誌元眨了眨眼，愣住了。
    “我沒這個意思。”
    李健快速的看了一眼幾個人，隨後道。
    “我幫過他們兩個，你們也放過了，還請我吃了東西，算扯平了，咱們沒有任何關係，也請你們離我的生活遠一點！”
    安安上前了幾步，輕聲道。
    “可是，哥哥，你……”
    他想凶安安，可是看到小姑娘粉嘟嘟的小臉兒，硬是說不出狠話，隻能微微側了側頭。
    “沒有什麽可是的，我回去了，你們也不要打擾我。”
    他不需要任何人的幫助。
    上一個說幫他的人，害得他輟學不敢回學校。
    這個說要幫他的，不知道又抱著什麽目的。
    所以他不相信，也不想賭。
    隻要互不幹涉，就是最好的選擇。
    他轉身就想離開，安安擋在了他麵前。
    “不是這樣的！我和叔奶奶我們都是好人！”
    林誌元也一臉納悶。
    “不是，我說，哥們兒。我也沒得罪過你吧？怎麽對我們敵意這麽重？”
    李健一時間找不出反駁的話來。
    林知知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住的地方。
    “那個婆婆，跟你沒有血緣關係吧？”
    李健更警惕了，一雙眸子看著林知知，瞪得很大。
    “你是什麽人！”
    林誌元挺胸抬頭，分外驕傲。
    “當然是我姐，我姐可是很厲害，能掐會算的！”
    李健依舊有點不太相信。
    林知知指了指多出來的凳子。
    “坐會兒吧，你又沒什麽事，聊聊天也不錯。”
    李健將信將疑的坐了下來。
    林誌元嘿嘿一笑。
    “我剛剛又點了點燒烤，快到了，咱們邊吃邊聊。”
    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現在餓的好快。”
    說完才看向李健。
    “你到底為啥輟學啊，說說唄，我又不會去告狀。”
    李健繃著嘴。
    林知知雙手撐在桌子上，托著臉。
    “你又不去學校了，說不說有什麽區別，說出來說不定我們能幫你，不說出來，你自己憋肚子裏，不難受啊。”
    或許是林知知這話說進了李健心坎裏，他隱約有了鬆動的跡象。
    這個時候，外賣員也到了。
    林誌元將燒烤攤在石桌上，少說得買了好幾百塊的。
    桌子上都堆了一大堆。
    燒烤的香味撲麵而來。
    居然還點了一盒小龍蝦。
    他招了招手，招呼其他人。
    “來來來，邊吃邊說。”
    還往魏鬆和李健手裏塞。
    魏鬆接過來了，但是沒吃。
    他還不太餓。
    李健，和林誌元差不多年紀，也是能吃的時候，一份炒麵也確實算不上量大。
    吃了兩口，神色就更鬆動了。
    畢竟吃人嘴軟。
    他吃了一口烤羊排，又問林誌元。
    “你知道蔣浩嗎？”
    林誌元忙著給他姐還有安安和圓圓剝小龍蝦，忙的不可開交的。
    還不忘給魏鬆也遞個。
    聞言飛快點了點頭。
    “當然，我又不是老年癡呆，一個班裏的同學怎麽會不知道？”
    他又看向林知知。
    “是蔣家的人，論血緣，和言言姐應該算一家人，是言言姐的堂弟。”
    但是蔣言言對蔣家人的感官都非常一般，平常也不會主動提及蔣家人。
    這還是林誌元和蔣浩在聊天中才知道的。
    隻是之前就說過了，林誌元跟誰關係都還可以，知道是知道，但沒有深交。
    李健平靜的道。
    “因為他，我才退學的。”
    林誌元“嗯？”了一聲。
    “什麽意思？”
    他對蔣浩的關注也不太多，那個家夥挺喜歡炫富的，有事沒事就吹牛，林誌元對他的印象並不是很好。
    李健將手中的烤串吃完，又被林誌元塞了一根。
    “我的情況你看到了，我和婆婆相依為命，你姐姐說的也沒錯，我和婆婆沒有血緣關係。”
    “十二年前，我剛一歲多的時候，被拐的，後來因為他們商量好的買家懷孕了，不要孩子了，找不到新的買家，他們就想把我淹死。”
    “當時婆婆從河邊路過，正好把我救了上來，我因為掉下河，受了驚嚇發燒話都說不清楚了。”
    “當時偵查手段還沒有那麽厲害，婆婆鎮上的警察隻在周圍找了一下有沒有丟孩子的，沒有之後就不了了之了。”
    “本來我應該被送到福利院的，可是婆婆看我可憐，就把我收養了，婆婆年輕的時候，有過一次婚姻，但是丈夫家暴。”
    “後來那個人喝酒半夜掉進河裏淹死了，婆婆無兒無女，也沒有再婚，一直是一個人，直到收養了我。”
    李健聲音很慢，說的卻非常清晰。
    李婆婆年輕的時候雖然死了丈夫，但是自己卻非常能幹，也攢了一部分積蓄。
    就是因為這樣，她才有底氣收養李健。
    而且，鎮上的福利院條件很差，李健跟了婆婆一段時間，婆婆對他也有感情，不舍的了。
    原本是想著一邊養著李健，一邊給孩子找他的親生父母。
    沒想到，一養就是近九年，九年裏，婆婆為了他，從村裏到了京都，她祖輩在京都有一個小破房子，那時候房價還很便宜，哥弟都看不上，就給了她。
    後來卻正好給了他們一個容身之所，讓李健有學上。
    李健十歲的時候，婆婆的眼睛突然失明了。
    李健帶著她看了很多醫生，花了不少錢，但是最後還是沒有治好。
    李健一直騙她錢沒用完，畢竟婆婆看不見了，也不知道餘額多少。
    到後麵，婆婆說什麽都不治了，說剩下的錢要給李健上學。
    隻是，她自己並不清楚，錢已經花完了。
    否則李健又怎麽會同意她不去治眼睛。
    是因為實在沒辦法了。
    因為實在困難，小升初之後，李健本來是想輟學的，可是他成績優異，可以進林誌元那個學校。
    並且學校明確說明了，可以免學費，還有獎學金。
    李健才去了的。
    最主要的是因為，他年齡太小了，十來歲的年紀，去幹活別人也不收。
    而且，因為他成績好，入學就有獎勵，一萬塊，夠他們祖孫倆生活一年了。
    所以李健去了。
    但是他生活拘謹，平常衣服也不舍的買，這個年紀的小孩兒個子又竄的很快。
    導致他衣服一直都不太合身。
    班裏的同學又是非富即貴的，他就很少說話，平常除了學習還是學習。
    其他人也不會在意他。
    至於校園霸淩什麽的，還真沒有。
    一是因為學校管理比較嚴格，第二個，是因為他成績真的很好。
    別人要抄他的試卷，隻要不影響他，他也不管。
    和其他同學，一直維持一個平衡。
    直到蔣浩找到他。
    給了他五千塊錢，說是看他可憐，資助他的。
    李健本來不要的。
    畢竟，他獎學金什麽的，也夠他和婆婆花的。
    但是，蔣浩說，不白給他，讓他幫忙跑個腿，寫個作業，並不難。
    這種事在學校裏並不少見。
    畢竟和他一樣考進來的也不少。
    剩下的有錢的富二代又多，抄抄作業，跑跑腿就能賺不少錢。
    有的一個月下來，賺的別外麵的白領都要多。
    李健猶豫了一下，還是收下了。
    他沒想到，這是噩夢的開始。
    蔣浩看他收下錢，第一件事，就是讓他幫自己，去班裏包裏取個鑰匙。
    李健沒多想就去了。
    因為是午飯休息時間，班裏也沒人在。
    他在蔣浩包裏找了一遍，沒找到他要的東西。
    蔣浩卻突然拿著手機和另外兩個男生從後門進來了。
    口口聲聲說他偷東西。
    李健本來還很疑惑，明明是蔣浩讓他來的。
    但是另外兩個人卻按住他，從他口袋裏搜出來了那五千塊錢。
    蔣浩拿著手機，把攝像頭對準了錢。
    “這就是我的錢，我今天早上從銀行剛取出來的，還做了記號，沒想到啊，李健，學校這麽好，居然是個小偷！”
    李健漲紅了臉，意識到自己被算計了，咬牙道。
    “明明是你自己給了我錢，讓我來跑腿的！”
    蔣浩卻已經將錄像關了，他看了看手機，笑眯眯的指了指班裏的監控。
    “我手機上，班裏的監控，都錄到了你偷東西，你說，大家是信我呢，還是相信窮到連衣服都快穿破了的你呢？”
    李健恨得想咬他。
    “你想幹什麽！”
    蔣浩晃著手機，揣進了兜裏。
    “也沒什麽，隻要你聽話，就沒事，如果你不聽話，相信我，明天咱們學校的貼吧裏，各個群裏，還有網上，都會出現你偷東西的英姿。”
    “要不要試一試？”
    李健氣的吐血，但是卻沒有一點兒辦法。
    他才驚覺，蔣浩給他錢的地方，根本沒有攝像頭。
    他百思不得其解。
    “蔣浩，我沒得罪過你吧！”
    甚至蔣浩要抄作業，他也給了。
    李健從來不會得罪任何人。
    因為他也清楚，班裏這些少爺小姐都不是他能開罪起的。
    連老師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蔣浩聳了聳肩，手也揣進兜裏了。
    “也沒什麽，就是無聊，覺得好玩兒而已。”
    如果視頻發出去，李健就真的完了。
    所以他不得不聽蔣浩的。
    一開始隻是幫他跑腿買東西，或者在外麵排隊。
    漸漸的，他越來越過分，簡直不把李健當成人。
    李健白天或者放學都要被他隨叫隨到，成績更是一落千丈。
    他不是沒想過辦法，但是蔣浩有錢，他說將這個視頻花上十幾萬，就能讓全國人都看上。
    李健就不敢了。
    他怕傳到婆婆耳朵中。
    就這樣又持續了半年，他問蔣浩怎麽才能放過自己。
    蔣浩笑眯眯的。
    “簡單啊，你輟學，我就不管你了。”
    “我就是看不慣，你這樣的窮酸貨色憑什麽跟我們一個學校一個班，身上穿著幾塊錢的地攤貨，我隨便一件衣服，都能頂的上你幾年的開銷。”
    “所以，你滾了，我就不為難你了。”
    李健恨得不行，隻能繼續忍氣吞聲。
    可是蔣浩卻不願意了。
    拿著視頻問他，是自己主動退學，還是他把視頻交給老師，讓他被開除。
    李健沒有辦法，隻能自己離開了。
    可是他這個年紀，工作找不到，吃喝都成問題。
    因為蔣浩的原因，他沒拿到獎學金。
    慢慢的，他之前拿到的獎學金也花的差不多了。
    他和婆婆舉目無親，連個能求助的人都沒有。
    “後來，我就認識了龍哥，他說隻要我跟著他混，就能吃飽，還能賺到錢。”
    其實今天也是李健第一次跟著他們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