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七載試靈皆成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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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瀾城的深秋總帶著刺骨的涼,蘇家祖祠前的青銅鼎裏飄著三縷細煙,在晨霧裏顯得格外單薄。十八歲的蘇刑垂著袖口站在青石板上,掌心的汗漬將袖口的雲紋錦緞洇出深淺不一的印記,那是母親臨終前親手繡的,她說等他覺醒天脈,就能穿著這件衣服去蒼狼國求娶未婚妻。
    “第七次試靈,蘇刑!”
    執事蘇浩的聲音在祠堂前回蕩,鎏金托盤上的九瓣靈盤泛著微光。蘇刑抬頭望去,高台上坐著的三位長老皆閉目養神,唯有大長老蘇明軒的手指在石案上敲出不耐煩的節奏。他深吸一口氣,踏過刻著蘇家族徽的地磚,袖擺拂過青銅鼎時,鼎中香灰突然無風自動,在他腳邊聚成細小的漩渦。
    靈盤觸碰到掌心的瞬間,冰冷的觸感順著手臂爬向心口。蘇刑屏息凝視盤心的水晶球,前六次試靈的畫麵在腦海中閃過:十二歲時水晶球毫無波動,十四歲泛出極淡的灰霧,十六歲時甚至裂出一道細紋——但此刻,球體依舊澄明如鏡,連最微弱的靈光都未曾泛起。
    “嗤——”低笑從圍觀的族人間傳開。蘇刑的堂弟蘇恒 輕推身旁的蘇月璃,後者用帕子掩住嘴,眼尾的朱砂痣在晨光下格外刺眼:“聽說他娘當年可是號稱‘雲瀾第一靈根’,怎麽生出這麽個廢物?”
    高台上,蘇明軒的眉頭皺成深溝。他抬手揮退執事,聲音裏帶著不耐:“天脈未醒,便無資格參與族內祭典。下去吧。”石案上的竹簡被風翻開,沙沙聲中夾著幾句私語:“蒼狼國的聯姻怕要黃了,林氏哪會要個沒靈根的贅婿?”
    就在蘇刑轉身的刹那,祠堂外突然傳來馬蹄聲。十二名蒼狼國甲士分開人群,為首女子身著月白羽緞,腰間蒼狼紋玉佩在陽光下泛著冷光,正是他的未婚妻,蒼狼國旁支的千金林婉兒。
    “婉兒表妹?”蘇恒立刻迎上去,臉上堆起討好的笑,“今日是我蘇家試靈大典,你怎麽……”
    林婉兒卻看都不看他,徑直走向蘇刑。她指尖捏著金絲繡邊的婚書,眼尾微挑:“蘇刑,我等了三年,你連最下品的土靈根都不曾覺醒。”婚書在風中展開,末尾“蒼狼國林氏”的印泥還未完全幹透,“蒼狼國的戰紋靈根,不該浪費在廢物身上。”
    祠堂前的空氣驟然凝固。蘇刑望著那雙熟悉的丹鳳眼,想起三年前她初到雲瀾城時,曾在梅花樹下說“靈根未醒又如何,我等你”。此刻那雙眼裏隻剩寒意,婚書被她指尖運力撕成兩半,金釵從鬢間滑落,砸在青石板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慢著。”蘇刑突然開口。他彎腰撿起金釵,釵頭的狼首紋路還帶著她的體溫。袖口滑落的瞬間,三道血色咒紋在腕間若隱若現,那是母親臨終前用精血為他刻下的,說是能鎖住體內亂竄的濁氣。
    林婉兒的目光落在他腕間,瞳孔驟然收縮。她後退半步,聲音裏帶著驚怒:“你竟修煉地煞邪術?!”甲士們立刻拔刀出鞘,蒼狼戰紋在兵器上亮起青色光芒,“蒼狼國與邪修不共戴天,今日我便替蘇家清理門戶!”
    “且慢!”蘇明軒終於開口。他盯著蘇刑腕間的咒紋,眼底閃過一絲複雜,“此子血脈特殊,或許還有轉機。”
    “轉機?”林婉兒冷笑一聲,從袖中取出蒼狼國皇室特有的“斷契符”,“三年前我便說過,若他十八歲仍未覺醒,這門親事便到此為止。”符紙在她掌心燃燒,灰燼落在蘇刑腳邊,“從今往後,蘇刑與我林氏,再無瓜葛。”
    圍觀的族人發出此起彼伏的驚歎。蘇月璃湊到蘇恒耳邊低語:“聽說蒼狼國最近在招體修侍衛,難不成婉兒小姐早有打算?”蘇恒望著林婉兒腰間的蒼狼玉佩,眼神閃爍:“體修不需要天脈靈根,說不定蘇刑……”
    “體修?”林婉兒似是聽到了,轉頭望向蘇刑,眼中盡是輕蔑,“蒼狼國的體修需斷發刺血,以妖骨淬煉肉身。你這連靈根都沒有的廢物,怕是連入門的資格都沒有。”她甩袖轉身,甲士們的戰靴在青石板上踏出整齊的節奏,“即日起,雲瀾蘇氏與蒼狼林氏婚約解除,若再有人提及此事……”她指尖劃過頸間,“便是與我蒼狼國為敵。”
    祠堂前的青銅鼎突然劇烈震動,三縷細煙盡數熄滅。蘇刑望著地上的婚書碎片,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母親臨終前的話在耳邊響起:“阿刑,莫要怪婉兒,她有她的苦衷……”可此刻,他隻看見林婉兒發間的紅寶石在陽光下滴血,像極了母親咽氣時唇角的血跡。
    “都散了吧。”蘇明軒揮了揮手,竹簡上的字跡突然模糊,“蘇刑,隨我來。”
    後堂的檀香比祠堂更濃。蘇明軒盯著案上的《蘇氏祖譜》,手指停在“蘇刑”二字上:“你母親當年執意嫁給你父親,便是因為算出你有‘天脈之相’。”他抬頭時,眼中竟有一絲憐憫,“可如今七次試靈皆空,連林氏都斷了婚約……”
    “大長老想說什麽?”蘇刑握緊手中的金釵,狼首紋路硌得掌心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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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明軒歎了口氣:“你也知道,蘇家能在雲瀾城立足,全靠與蒼狼國的聯姻。如今婚約已斷,族中長老們……”他頓了頓,“打算送你去蒼狼國邊境的‘血牙營’,做一名斥候。”
    “血牙營?”蘇刑怔住。那是蒼狼國最精銳的體修部隊,專司在妖魔橫行的邊境巡邏,死亡率高達七成。
    “別誤會,這是族裏給你的機會。”蘇明軒從抽屜裏取出一塊刻著狼首的腰牌,“血牙營不看靈根,隻重實力。若你能在三年內成為百夫長,或許……”他沒再說下去,隻是望著窗外飄落的銀杏葉,“去收拾東西吧,明日卯時出發。”
    離開後堂時,夕陽已將祠堂的飛簷染成血色。蘇刑摸著腕間的咒紋,突然聽見角落傳來低笑。穿月白衣裳的少女從樹影裏走出,耳後紅痣在暮色中格外醒目,是醫館的學徒葉清璃,他的青梅竹馬。
    “他們又欺負你了?”葉清璃遞過一個青瓷瓶,“我新製的愈傷膏,能遮住你腕間的咒紋。”她指尖劃過他掌心的傷口,聲音突然放輕,“清璃不懂什麽天脈地煞,隻知道阿刑哥哥小時候能徒手抓住奔雷兔,一定不是廢物。”
    蘇刑望著她眼中倒映的自己,突然想起三天前在醫館,她曾偷偷給他看一本泛黃的醫書,上麵畫著九尾天狐的圖騰,耳後紅痣與她的一模一樣。他接過瓷瓶,突然問:“清璃,你說這世上,真的有能改變命運的東西嗎?”
    葉清璃怔住,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袖口的狐尾紋:“或許……有的吧。”她抬頭望向漫天晚霞,“就像商隊說的,南荒有座炎陽神殿,能向太陽神祈願,讓廢柴變天才。”她突然笑了,眼中閃過狡黠,“不過阿刑哥哥不需要,你看……”她指著他掌心,方才被金釵劃破的傷口,此刻竟已愈合,連疤痕都未曾留下。
    暮色漸濃,蘇家祖祠的銅鍾突然敲響。蘇刑望著葉清璃離去的背影,手中的金釵突然發出嗡鳴。狼首紋路間,一絲幾乎看不見的黑氣正順著他的指尖遊走,在掌心匯聚成半朵青蓮的形狀,轉瞬即逝,如同幻覺。
    是夜,蘇刑躺在狹小的廂房裏,聽著窗外的風聲。床頭擺著母親的木匣,裏麵放著半塊碎玉,和一張早已泛黃的紙箋,上麵是母親的字跡:“阿刑,若試靈失敗,便去城西醉仙樓找一位姓墨的算師,他……”
    字跡到此為止,被水漬暈染開。蘇刑摸著碎玉上的紋路,突然聽見窗欞輕響。醉醺醺的老者翻窗而入,腰間掛著個寫著“天機”二字的殘破酒葫蘆,布滿老繭的手指點在他眉心:“小友,我算你今日有血光之災,可願聽老朽一句勸?”
    蘇刑握緊床頭的匕首,卻發現自己竟無法動彈。老者咧嘴一笑,露出缺了兩顆的門牙:“莫怕,老朽是來給你送機緣的。”他指尖劃過蘇刑腕間的咒紋,酒葫蘆突然劇烈震動,“七載試靈皆成空?哈!你體內的混沌青蓮,可是連天道都要忌憚的東西……”
    話音未落,窗外突然傳來驚雷。老者的笑容凝固,低頭看著自己胸口滲出的鮮血:“糟了,算錯了時辰……”他從懷中掏出九根銀針,針尾刻著複雜的星紋,“小友,接下來無論看見什麽,都要記住,你是刑天尊者的轉世,這殘缺的天道,該由你親手劈開!”
    銀針插入的瞬間,蘇刑聽見了萬年前的戰吼。混沌青蓮在識海綻放,他看見自己手持開天斧,劈開的不僅是妖魔鬼怪,更是籠罩在青冥大陸上的層層天道枷鎖。而在他倒下的地方,一朵青蓮紮根在血色中,花瓣上刻著三個古老的大字:滅世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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