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荒的星子墜落在祭台邊緣，墨塵的草鞋碾碎最後一片引魂燈殘片，酒葫蘆裏倒出的不再是酒，而是混著算籌碎渣的星砂。他隨手一撒，漫天星鬥竟在沙地上拚出命盤，中央那顆暗金色星辰周圍，九道蛛絲般的暗線正緩緩收縮。
    “先生？你不是……”葉清璃的尾羽在沙地上掃出青鸞虛影，她分明看見墨塵在丹鼎衛火網中化作光點，此刻卻活生生站在眼前，袖口“掌燈使”咒印亮如白晝。
    墨塵打了個酒嗝，指尖彈飛算籌：“小丫頭，斬鬼司的‘借命術’能騙過低級暗衛，還能騙得過你這青鸞聖女？”他指向命盤中央，“看見這九道暗線了？天道怕你想起前世，早在你胎中就種下‘九世廢柴劫’，讓你十八年不識靈氣為何物。”
    蘇刑盯著命盤，發現每道暗線都刻著不同的咒文：“天妒”“凡鎖”“煞囚”……這些正是他幼年時反複遭遇的怪病——三歲高燒不退，七歲經脈逆行，十三歲瀕死時看見的青銅麵具，原來都是天道在試探他是否覺醒。
    “墨先生的意思是，我這十八年的平庸，不是機緣，是天道的牢籠？”蘇刑的戰戟紋在命盤光芒中發燙，他突然想起雷劫時看見的記憶碎片，自己曾在輪回中無數次成為凡人，每次即將覺醒時就被斬鬼司“滅門”。
    墨塵的算籌敲在“天妒”暗線上，沙粒突然燃燒：“錯了！天道最怕的不是你覺醒，是怕你想起……”他指向命盤深處，那裏浮現出刑天戰魂被五劍貫穿的畫麵，“千年前你劈開天道裂痕時，順手把‘因果’‘輪回’兩道規則拽進了混沌，現在它們要在你身上找回失去的權柄。”
    葉清璃的尾羽突然纏住蘇刑手腕，共生鎖的紅光在命盤中映出雙生星辰：“所以墨先生用三算改命，其實是在幫他掙脫這九道暗線？”她看見自己的星位正與蘇刑的重疊，“而我的存在，就是‘凡鎖’暗線的破綻，因為妖將精魄不在天道規則之內。”
    “聰明丫頭。”墨塵拋給她半片燒焦的算籌，上麵刻著與她紅痣相同的青鸞紋，“當年斬鬼司掌門算出雙生人柱必遭九劫，便把你和他的命運捆成‘共生鎖’——天道能鎖人，卻鎖不住妖；能滅門，卻滅不了混沌青蓮的種子。”
    蘇刑突然抓住命盤中的“煞囚”暗線，發現線尾連著自己鎖骨下方的三陰鎖魂印：“這個印記，根本不是幽冥殿的詛咒，是天道留在我身上的‘規則錨點’，每次吸收煞血，都是在幫天道修補裂痕？”
    墨塵的醉眼突然清明：“正是！你以為血池煉妖陣、鎖妖車、丹鼎衛的穿雲箭，都是衝你而來？錯了！它們真正的目標是你體內的元辰蓮，那朵從天道裂痕裏長出來的逆命之花。”
    命盤突然震動，九道暗線同時亮起，蘇刑感覺有無數聲音在識海炸響：“刑天戰魂必須隕落”“混沌青蓮必須銷毀”“人妖兩族必須永隔”……這些正是他每次瀕死時聽見的“天命”。
    “先生，那我們該如何破這九道暗線？”葉清璃的尾羽掃過命盤邊緣，那裏有十二道若隱若現的妖將星位，“十二妖將的精魄，是不是對應著暗線的節點？”
    墨塵點頭，算籌在沙地上劃出十二道弧光：“當年青鸞族族長用精魄修補裂痕時，偷偷種了十二顆‘逆命種’，就是你們救下的妖族幼崽。現在需要把他們的精魄嵌入暗線節點，讓天道規則自己絞殺自己。”
    蘇刑望向火山口方向，那裏傳來幼妖們的嬉鬧聲，每道聲音都對應著命盤中的一顆妖將星：“所以墨先生的三算，第一算改生死簿，第二算引葉姨母護燈，第三算用自己的命喚醒蒼狼戰魂，都是在為這十二顆逆命種鋪路？”
    “孺子可教。”墨塵突然咳嗽起來，袖口咒印開始淡化，“但記住，破暗線的關鍵不在妖將，在你——”他指向蘇刑掌心的黑蓮，“當你敢承認自己就是天道裂痕的化身，敢用混沌青蓮的根須，反過來絞碎那些規則，九道暗線自然……”
    話未說完，命盤中央的星辰突然爆發出強光，蘇刑看見自己的過往如走馬燈般閃現：城南破廟給野狗包紮的少年、當鋪外被刺客追殺的夜、雷劫中覺醒的戰戟紋……這些所謂的“平凡”，其實都是墨塵用算籌在暗線中鑿出的裂縫。
    “原來十八年的廢柴人生，是先生用命換的破局之機。”蘇刑握住墨塵逐漸透明的手，發現他袖口的“掌燈使”印記，正是命盤中“凡鎖”暗線的缺口，“您早就知道，天道會用‘平庸’消磨我的鬥誌，所以故意讓我在市井中學會珍視螻蟻的命。”墨塵笑了，算籌碎渣融入蘇刑的戰戟紋，“天道最不懂的，就是人間的煙火氣。當你為野狗流淚，為幼妖拚命，為凡人擋刀，這些看似無用的溫柔，正是絞碎‘天妒’暗線的……”
    葉清璃突然指著命盤，九道暗線正在蘇刑的黑蓮光芒中崩裂，每道裂縫裏都飛出刻著“逆命”的算籌：“先生，暗線在反噬！您的借命術撐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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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塵搖頭，指尖在蘇刑眉心點出第三道印記：“記住，天道的因果論有個死穴：它算得到輪回，算不到人心。當你和清璃的共生鎖，當十二妖將的血誓，當所有被天道碾碎的逆命者站在一起，這九道暗線，不過是……”
    他的身影徹底透明，最後一句話散在星夜裏：“不過是給混沌青蓮當肥料的渣而已。”
    星夜重新歸於寂靜，蘇刑掌心躺著墨塵留下的算籌，上麵刻著“地火明夷”的終章：“上六，不明晦，初登於天，後入於地，逆命者，先承天罰，再裂地脈，最後劈開天道的裂痕。”葉清璃的尾羽掃過命盤殘片，發現代表墨塵的星位，正與十二妖將星位重合，“先生用自己的命，給我們換來了破局的時間。現在，該讓天道看看，被它困了十八年的廢柴，究竟學會了什麽。”
    蘇刑望向祭台中央的火池，那裏倒映著重新排列的星圖，代表他的星辰周圍，九道暗線已碎成齏粉，取而代之的是十二顆妖將星與葉清璃的青鸞主星，共同組成了一朵正在盛開的元辰蓮。
    “學會了啊……”他握緊算籌，戰戟紋在星夜下泛著冷光，“學會了就算是天道的棋子，也要在棋盤上，刻下自己的名字。”
    星子突然墜落，在祭台邊緣炸出青鸞與蒼狼的虛影。蘇刑知道，墨塵的星夜論因果，不是終點，而是真正逆命的開始，當九道暗線崩裂，當十二妖將歸位，當雙生人柱握緊彼此的手，接下來要麵對的，不再是天道的規則，而是……
    規則之上，那道從混沌中劈開的，屬於逆命者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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