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那扇鑲嵌於機械平原核心、蝕刻著宇宙符文的暗沉齒輪巨門，並非如同跨過一道門檻。那更像是一次維度躍遷，一次靈魂被強行撕扯、重組的過程。
    公輸偃隻覺得眼前一黑，隨即是無邊無際、令人窒息的失重感！仿佛跌入了宇宙的虛空！耳邊是震耳欲聾的、永不停歇的金屬轟鳴！那是無數巨大齒輪咬合轉動、軸承摩擦、能量導管奔流的交響，是這鋼鐵心髒跳動的聲音！無處不在的、冰冷的、帶著金屬鏽蝕和臭氧氣息的鐵腥味，濃鬱得幾乎要凝成實質，瘋狂地鑽進他的鼻腔，刺激著他的神經。
    失重感隻持續了短短一瞬，腳下便傳來了堅硬的觸感。但並非土地，而是冰冷的、光滑的、帶著細微震動的金屬平台。
    赤堇的身影就在他身側，銀白長發在無形的能量流中微微飄拂，發梢的赤金光塵如同黑暗中永不熄滅的燈塔。她周身散發著一層溫潤的玉白色光暈，形成一個無形的屏障，將公輸偃也籠罩其中，隔絕了大部分狂暴的能量亂流和刺耳的噪音。
    公輸偃強忍著眩暈和左肩斷口傳來的撕裂劇痛，掙紮著站穩，僅存的右手死死抓住赤堇的衣袖，如同抓住唯一的浮木。他抬起頭，環顧四周。
    眼前的景象，讓他的呼吸瞬間停滯，大腦陷入一片空白。
    他們正站在一個巨大無朋、望不到邊際的金屬平台邊緣。平台懸浮在絕對的黑暗虛空之中，材質非金非石，呈現出一種冰冷的暗灰色，表麵布滿了巨大的、規則或不規則的幾何紋路，如同某種超級文明的電路板。無數粗壯的能量導管如同巨龍的血管，從平台下方深不見底的黑暗中延伸出來，又沒入上方同樣無垠的黑暗穹頂，管壁內流淌著幽藍色的、如同液態閃電般的能量流，照亮了周遭一小片區域。
    而在這片懸浮平台的下方、上方、以及目光所能及的虛空深處，是更加令人窒息的景象！
    龍骸海！
    無數龐大到難以想象的機械殘骸，如同史前巨獸的骨骸，靜靜地懸浮、沉浮在這片冰冷的虛空深淵之中！
    斷裂的、直徑堪比山嶽的巨型機械臂，表麵覆蓋著厚厚的鏽跡和奇異的苔蘚狀能量結晶體；扭曲變形、如同星球殘骸般的巨大引擎核心，內部偶爾迸發出失控的能量火花；長達數萬丈、如同山脈般蜿蜒的金屬脊椎骨節，每一節都蝕刻著複雜到令人目眩的符文；還有更多無法名狀、如同被神明丟棄的玩具般的巨大機械結構……它們共同構成了一片無邊無際、死寂而壯觀的機械墳場！
    這些殘骸並非完全靜止。它們以一種極其緩慢、仿佛被無形潮汐推動的速度，在虛空中緩緩漂浮、旋轉、碰撞。每一次碰撞，都發出沉悶如雷的巨響，激起漫天飛舞的、閃爍著金屬光澤的碎片塵埃。整個空間，如同一個巨大而緩慢的、由鋼鐵構成的漩渦墳場！
    “這……就是墟龍的……內部？” 公輸偃的聲音幹澀沙啞，充滿了難以言喻的震撼。司天瞳說它是“活著的”，眼前這片緩慢移動、如同擁有呼吸般的機械墳場，似乎印證了這一點。
    赤堇純淨的銀白眸子掃過這片死寂的鋼鐵之海，瞳孔深處的赤金星芒緩緩旋轉，似乎在解析著這片空間的能量流動和結構信息。“殘骸……墳場……能量……在……循環……” 她的聲音清冷空靈，帶著一絲洞悉本質的漠然。“龍骸……在……深處……”
    她指向平台前方。在那裏，懸浮的機械殘骸相對稀疏，形成了一條蜿蜒曲折、勉強可以通行的“航道”。航道的盡頭，沒入一片更加深邃的黑暗。
    “走。” 赤堇言簡意賅，率先邁步踏上那條由巨大金屬碎片和漂浮平台構成的“路”。她步伐輕盈，如同行走在平地，銀發白裙在幽藍能量流和金屬塵埃的背景下，散發著非塵世的光暈。
    公輸偃深吸一口冰冷的、充滿鐵腥味的空氣，壓下心中的驚濤駭浪和身體的劇痛，咬緊牙關跟上。每一步都異常艱難。腳下的金屬碎片並不穩定，時常需要跳躍攀爬。失去左臂帶來的嚴重失衡感，讓他每一步都搖搖欲墜，必須全神貫注才能勉強保持平衡。右臂需要不斷抓握冰冷的金屬凸起借力，很快就被鋒利的邊緣割得鮮血淋漓。左肩斷口的劇痛如同跗骨之蛆，時刻啃噬著他的意誌。汗水混合著血水，浸透了他破爛的衣衫。
    赤堇並未回頭攙扶，但她的速度始終保持在公輸偃能勉強跟上的程度。她周身的玉白光暈也始終籠罩著他，隔絕了大部分致命的能量輻射和高速飛濺的金屬碎片。
    不知走了多久，懸浮的殘骸變得密集起來。前方，出現了一條更加狹窄、更加幽深的通道。
    那並非天然峽穀，而是由兩片巨大無比的、相對平行懸浮的齒輪殘骸構成的！
    這兩片齒輪殘骸，每一片都大得如同斷裂的星環！直徑難以估量，厚度超過百丈！殘存的輪齒如同連綿起伏的山巒，每一顆“山峰”都高達數十丈！輪齒的邊緣布滿了鋸齒狀的崩口和深深的撞擊凹痕，訴說著遠古的慘烈。輪盤的表麵，蝕刻著密密麻麻、玄奧無比的幾何紋路和能量回路，大部分已經黯淡破損，但仍有零星幽藍的光芒在紋路深處流淌，如同垂死巨獸的血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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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片巨大的齒輪殘骸，相隔約千丈距離，相對懸浮，形成了一道巨大無比、幽深黑暗的峽穀！峽穀下方，是深不見底、翻滾著幽藍色能量雲霧的虛空深淵。峽穀上方，同樣被厚重的金屬塵埃雲和能量亂流籠罩，隻有微弱的光線穿透下來。
    這便是——齒淵！
    一種無形的、沉重的威壓從峽穀深處彌漫出來，比外麵的機械墳場更加濃鬱、更加古老！仿佛沉睡在此地的存在，其本質更加接近墟龍的核心！公輸偃隻覺得心髒被一隻冰冷的大手攥緊，呼吸都變得困難。他左肩斷口處的敦煌藻井紋路，在進入齒淵範圍的瞬間，傳來一陣極其微弱卻清晰的灼熱感！
    赤堇的腳步在齒淵入口處微微一頓。她額頭的龍角雛形光芒明顯增強，玉質的光澤流轉加速，內部的赤金光流如同被驚擾般急速脈動。純淨的銀白眸子深處，赤金星芒旋轉的速度也陡然加快，警惕地掃視著幽深的峽穀。
    “有……東西……” 她清冷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凝重。
    仿佛是為了印證她的預感，齒淵深處，那片翻滾的幽藍色能量雲霧中，突然亮起了無數點猩紅如血的光芒！如同在深海中驟然睜開的、無數隻饑餓的眼睛！
    緊接著，一陣陣令人牙酸的、混合著金屬摩擦、野獸嘶吼和能量尖嘯的詭異聲音，如同潮水般從峽穀深處湧來！
    “來了！” 公輸偃心頭警兆狂鳴，僅存的右手下意識地摸向腰間——那裏早已空空如也，機括囊在之前的戰鬥中早已遺失。
    赤堇的身影瞬間擋在公輸偃身前。她並未回頭，清冷的聲音帶著絕對的指令“待著。”
    話音未落，峽穀深處那猩紅的“眼睛”群動了！
    如同被驚擾的蜂巢，無數道黑影裹挾著濃烈的妖氣與冰冷的金屬氣息，從幽藍色的能量雲霧中猛地竄出！它們發出刺耳的尖嘯，如同死亡的浪潮，朝著入口處的兩人瘋狂撲來！
    當它們進入齒淵入口相對“明亮”的區域時，公輸偃終於看清了它們的真麵目——百妖眾！但已非他曾經見過的形態！
    這些怪物，身體發生了恐怖的半械化異變！
    有的原本是猿猴般的妖物，此刻半邊身體覆蓋著鏽跡斑斑的金屬裝甲，肌肉組織被扭曲的齒輪和活塞替代，閃爍著猩紅光芒的機械義眼取代了原本的眼珠；有的形似巨大的毒蠍，尾部毒針被替換成了閃爍著幽藍電弧的能量發射器，螯肢變成了高速旋轉的合金鑽頭；還有的如同扭曲的飛鳥，原本的羽翼變成了覆蓋著金屬羽毛的機械骨架，噴射著幽藍的尾焰，口中發出高頻的電磁尖嘯！
    它們身上散發著濃烈的、混雜著生物妖氣與冰冷金屬能量的氣息，充滿了狂暴的殺戮欲望和對“生者”血肉（或者說，對赤堇體內精純龍骸能量）的貪婪！
    這就是被歸墟能量侵蝕、進化（或者說異化）的——半械妖！
    “吼——！”
    為首一隻體型龐大、如同巨熊與蜘蛛結合的半械妖，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覆蓋著厚重金屬板的巨爪帶著撕裂空氣的厲嘯，當頭拍向赤堇！爪尖彈出的合金利刃閃爍著致命的寒光！
    赤堇站在原地，紋絲不動。純淨的銀白眸子裏，赤金星芒驟然收縮，如同鎖定目標的冰冷探針。
    就在那合金利爪即將觸及她銀白發絲的瞬間——
    赤堇動了！動作快得超越了視覺捕捉的極限！
    她沒有閃避，而是迎著那巨大的合金利爪，抬起了自己那隻白皙如玉、看似纖弱無力的右手！五指張開！
    “嗡！”
    一股無形的力場瞬間在她掌心前方凝聚！那狂暴拍落的合金巨爪，如同撞上了一堵無形的歎息之牆，硬生生停在了半空！任憑那半械妖如何咆哮發力，都無法寸進！
    緊接著，赤堇那看似纖柔的五指，猛地向內一扣！
    “哢嚓嚓——！！！”
    令人牙酸的金屬扭曲碎裂聲爆響！
    那覆蓋著厚重金屬板的巨大妖爪，連同內部的骨骼和機械結構，如同被一隻無形巨手狠狠攥住、揉捏！瞬間扭曲變形、崩裂解體！無數金屬碎片和腥臭的妖血混合著機油噴濺而出！
    “嗷——！” 半械妖發出淒厲的慘嚎，龐大的身軀因劇痛而失衡！
    然而，赤堇的攻擊並未停止！她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消失在原地，瞬間出現在那半械妖因劇痛而暴露的胸膛核心處！那隻剛剛捏碎了巨爪的右手，此刻五指並攏如刀，指尖縈繞著極度凝練、壓縮到極致的赤金色妖芒！那妖芒不再狂暴無序，而是呈現出一種冰冷的、金屬般的質感！
    “嗤——！”
    如同熱刀切黃油！赤堇的妖爪毫無阻礙地刺入了半械妖覆蓋著複合裝甲的胸膛！精準地抓住了其體內一個劇烈搏動、散發著狂暴能量波動的、由血肉與金屬扭曲融合而成的能量核心！
    然後，五指猛地發力一握！
    “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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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同捏碎了一顆熟透的漿果！那狂暴的能量核心瞬間被赤金色的妖芒湮滅、粉碎！
    半械妖龐大的身軀猛地一僵，猩紅的機械眼瞬間黯淡，如同被抽掉了所有力量，轟然癱倒，激起漫天金屬塵埃！
    整個過程，快！準！狠！冷酷得如同精密的機械拆解！沒有一絲多餘的動作，沒有一絲能量的浪費！一擊，斃命！
    但這僅僅是一個開始！
    更多的半械妖如同潮水般湧來！它們從四麵八方撲向赤堇，尖嘯聲、能量武器的充能聲、金屬摩擦聲混雜成死亡的樂章！
    赤堇的身影在猩紅的機械眼群和狂暴的攻擊中穿梭！她如同優雅而致命的銀色幽靈，每一次閃現都伴隨著致命的打擊！妖爪揮過，帶起的不是風，而是精準的湮滅！或是洞穿胸膛捏碎核心，或是直接撕裂覆蓋裝甲下的生物要害，或是用極致的冰寒瞬間凍結其內部的能量回路使其自爆！
    她的戰鬥方式，不再是焚雪之夜的狂暴毀滅，而是融合了龍骸密碼規則後的、極致的效率與精準！如同最精密的殺戮機器，以最小的能量消耗，達成最大的殺傷效果！她額頭的龍角雛形在戰鬥中散發著穩定的玉光，內部的赤金流脈隨著她的動作明滅閃爍，仿佛在進行著高速運算。
    公輸偃背靠著一塊巨大的齒輪殘骸，劇烈地喘息著，看著赤堇在妖群中如同割草般高效殺戮。震驚之餘，心中卻升起一股寒意。這力量固然強大，但那份非人的冷漠與精準，讓他感到一絲陌生。
    他強迫自己冷靜，目光掃過戰場，試圖尋找可以利用的地形或機會。就在這時，他的目光被峽穀深處、靠近一片巨大機械鯨遺骸的景象吸引了。
    那是一條龐大到難以想象的機械鯨遺骸！長度超過萬丈，如同一條橫臥的山脈！它的大部分身軀已經鏽蝕破損，露出內部複雜的管道和齒輪結構。但最引人注目的是它的頭顱——一個巨大無比的、由某種暗金色合金鑄造的半球形結構！在它頭顱殘骸的額骨位置，鑲嵌著一塊巨大的、早已黯淡無光的晶體，似乎是某種能量器官。
    而在這巨大頭顱的側麵，靠近眼眶的位置，一塊相對完好的暗金色合金板表麵，赫然蝕刻著一個徽記！
    那徽記由規整的圓規、矩尺和齒輪構成，中心是一個古樸的“班”字！
    公輸偃的瞳孔驟然收縮！心髒如同被重錘擊中！
    這個徽記……他見過！在家族殘存的典籍中，在欽天監星軌囚籠崩潰前最後看到的龍骸密碼模型邊緣！這正是初代偃師——公輸班的個人徽記！
    原來……傳說是真的！初代偃師公輸班，真的與這墟龍有關！這機械巨鯨，難道是他參與建造，或者……是他試圖駕馭的造物？！
    就在公輸偃心神劇震之際！
    “吼——！！！”
    一聲遠比之前所有半械妖都要恐怖、仿佛來自深淵魔龍的咆哮，從齒淵最深處響起！伴隨著這聲咆哮，一股更加沉重、更加狂暴的威壓轟然降臨！圍攻赤堇的半械妖群如同受到召喚，攻勢變得更加瘋狂！同時，在那巨大機械鯨遺骸的方向，幾道氣息更加恐怖、形態更加扭曲猙獰的巨大黑影，正緩緩從幽藍的雲霧中升起！它們的機械部分占比更高，散發著接近械龍的氣息！
    赤堇也感應到了這股強大的威脅。她猛地揮手，一片極寒冰晶風暴瞬間凍結清空了麵前一片區域的半械妖。她純淨的銀白眸子穿透混亂的戰場，精準地鎖定了那巨大機械鯨遺骸頭顱的方向，尤其是那黯淡的晶體巨眼和旁邊的公輸班徽記。
    她的目光，在那徽記上停留了一瞬，赤金星芒微微閃爍。隨即，她的視線越過機械鯨遺骸，投向了齒淵更深處、威壓傳來的方向，額頭的龍角光芒急促閃爍了一下。
    “核心……守護……在那裏……” 她的聲音帶著一絲確認，“……還有……墨翟……的……能量……痕跡……”
    公輸偃順著她的目光，在巨大機械鯨遺骸頭顱後方那片翻滾的、能量更加狂暴的幽藍雲霧深處，隱約看到了一點極其微弱、卻無比熟悉的幽藍光芒在閃爍、移動——正是墨翟千機尺的光芒！
    墨翟的目標，果然是這齒淵深處，那疑似守護龍骸核心的械龍！而他的目標，很可能就是那械龍的眼——司天瞳密令中提到的靈楔“智”！
    新的戰鬥，一觸即發！……萬水千山總是情，投我一票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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