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風提及定虛盤時，眼中的複雜情緒並未逃過林淵的眼睛。
    那情緒裏有緬懷，有執念，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急切，像是背負著某種沉重的秘密。
    林淵沉吟片刻，指尖在袖中輕輕叩擊著虛空石，點頭道：“若能在秘境中尋到定虛盤，自當歸還玄天宮。但在此之前，地圖與虛空石需由我們保管——畢竟，這是墨殘留下的隱患，理當由我們親手了結。”
    楚風頷首，折扇在掌心輕輕敲擊：“可以。不過晚輩有個不情之請——出發前，需與閣下切磋一番，也好知曉同行者的實力深淺，遇事時方能默契配合。”
    這話聽著客氣，實則是想探林淵的底細，畢竟玄天宮從未聽說過有這號煉虛境後期的修士，貿然同行終是不妥。
    炎陽當即嚷嚷起來：“怎麽？信不過我們？林淵連墨殘都能斬殺，還能差了不成？”
    林淵按住他的肩膀，對楚風笑道：“切磋無妨，點到即止，正好讓我也見識下玄天宮的絕學。”
    客棧後院的空地上，晨露尚未幹透，青石板泛著濕漉漉的光澤。
    兩人相對而立，楚風一身月白長衫在晨光中格外醒目，他取出一柄折扇，扇骨泛著瑩潤的玉石光澤，扇麵繪著流雲飛瀑，顯然是件中品法器。
    “林兄請指教。”
    他折扇輕揮，一股柔和卻綿密的靈力如流水般湧來，正是玄天宮的獨門功法“流雲訣”，最擅以柔克剛，化解對手攻勢。
    林淵不閃不避，混沌靈力在掌心緩緩流轉，看似緩慢地推出一掌。
    掌風與流雲靈力碰撞的刹那，沒有預想中驚天動地的轟鳴，隻有兩股力量在無聲角力——楚風的靈力如繞指柔絲，試圖纏裹吞噬；林淵的混沌靈力則似頑石沉玉，看似溫和卻堅不可摧。
    楚風折扇上的流雲紋路忽明忽暗，扇骨甚至微微震顫，顯然已在全力應對。
    “好深厚的根基。”楚風心中暗驚。
    他本以為林淵剛入煉虛境後期，靈力定會有些虛浮，卻沒想到對方的混沌靈力凝練如汞，韌性更是遠超同階修士，仿佛是千錘百煉的精鋼，任他如何纏繞都紋絲不動。
    三息後，兩人同時收力。楚風折扇輕搖，額角已滲出細密的汗珠，他深深看了林淵一眼，拱手道：“林兄實力，在下佩服。有林兄同行，此次秘境之行定能事半功倍。”
    這番切磋，他既摸清了林淵的實力——雖境界稍低，實戰卻穩穩壓過普通煉虛境後期，又不著痕跡地顯露出自己合體境初期的底蘊，算是互相交了底，彼此心中都有了數。
    定下同行之事後，楚風便帶著弟子在雲溪鎮另一處客棧住下。
    玄天宮的人規矩森嚴，每日除了卯時便起身修煉，便是由楚風帶著勘察雲溪鎮四周的地形，繪製星圖，倒也安分，未曾與鎮上百姓起衝突。
    這日巳時，林淵正在客棧後院指導石九修煉基礎吐納術。
    石九資質不算頂尖，靈力運轉時總有些滯澀，但勝在踏實肯幹，短短幾日便已能勉強引氣入體，算是踏入了修真門檻。
    “記住，呼吸要綿長，吸氣時如聞花香，呼氣時似吐雲霧，靈力要像山間溪流般緩緩流淌，不可急於求成。”
    林淵耐心指點，指尖凝聚一縷微弱的混沌靈力，引著石九體內的靈氣按經脈遊走。
    石九點頭應是，額上滲著細汗，突然指著遠處鎮外的山坡：“林淵大哥，你看楚少俠他們在做什麽？”
    隻見楚風帶著兩名弟子，正蹲在山坡上鋪開一卷羊皮紙，手中拿著青銅羅盤，時不時對著天空比劃，嘴裏還念念有詞。
    林淵運轉神識悄然探查，隱約聽到他們提及“星軌偏移”“秘境開啟時辰”“三光匯聚”等字眼。“他們在測算萬虛秘境的準確開啟時間。”
    他收回神識，對石九道，“玄天宮在星象陣法上確實有獨到之處，這楚風能年紀輕輕便修成合體境，看來不僅是天賦，更有真才實學。”
    蘇瑤端著一碗湯藥走過來，藥香清苦中帶著回甘，她遞給林淵一枚瑩白的丹藥：“這是用靈族送來的‘靜心草’煉製的清靈丹，能穩固靈力，你修煉混沌陣紋時常耗神，試試吧。”
    她體內的黑氣已清除大半，氣色好了許多，隻是偶爾牽動舊傷時，還會忍不住咳嗽幾聲。
    林淵接過丹藥，入手微涼，藥香沁人心脾，他握住蘇瑤的手，指尖撫過她手腕上淡淡的疤痕：“還是你自己留著吧，我修煉《九轉逆道經》，根基還算穩固。你剛醒不久，更需要調養。”
    蘇瑤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將丹藥塞進他手心：“讓你拿著就拿著，難道還信不過我的煉藥術？這藥是溫先生配的方子，最適合凝神靜氣。”
    兩人正說著，溫然匆匆從外麵走來，神色有些凝重：“林兄，楚風剛才來找你，說他查閱古籍時，發現了些關於萬虛秘境的重要線索，似乎與開啟入口有關。”
    林淵與蘇瑤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一絲了然——該來的總會來，玄天宮必然掌握著更多關於秘境的秘密。
    兩人跟著溫然來到楚風住的客棧。
    房間內，楚風正對著一幅巨大的星圖沉思，星圖上用朱砂標注著密密麻麻的星點，其中幾顆最亮的星辰旁還寫著注釋。
    見林淵進來，他指著星圖東北角的一處標記：“林兄請看，這是碎星淵的星軌圖。根據家父留下的手劄記載，萬虛秘境開啟時，空間裂縫極不穩定，需以‘三光神水’為引，才能穩固入口空間，否則強行進入，隻會被空間亂流撕碎。”
    “三光神水？”林淵皺眉，這名字他曾在古籍中見過，“那不是傳說中以日精、月華、星髓三光凝練的靈水嗎？據說一滴便能活死人肉白骨，更能穩固空間，早在千年前就已絕跡，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楚風點頭：“確實罕見，但玄天宮的古籍記載，雲溪鎮以西三百裏的‘落月潭’中，可能藏有三光神水的蹤跡。隻是落月潭被‘影狼族’世代占據，此族生性多疑排外，極難打交道，且族中高手眾多，據說族長已達合體境中期。”
    影狼族？林淵心中一動，想起墨殘戒指裏的一本雜記，其中曾提到過這個族群，說他們是上古狼族分支，世代守護著某種與空間有關的秘寶，對擅闖者從不留情。
    “看來要去落月潭一趟了。”他看向楚風，“何時出發？”
    “明日一早。”楚風眼中閃過一絲期待，“落月潭地勢險惡，影狼族又不好相與，有林兄相助，定能取到三光神水。”
    次日清晨，林淵、蘇瑤、炎陽、溫然，加上楚風與兩名玄天宮弟子，一行七人簡單收拾後，便前往落月潭。
    石九本想跟著長長見識，卻被林淵勸下：“落月潭危險，你留在鎮上，跟著陣老學習基礎陣法，等我們回來，還要檢查你的功課。”
    石九雖有些失落，卻還是乖乖點頭，送眾人到鎮口。
    落月潭距雲溪鎮不過百裏，眾人禦空而行，腳下雲氣翻騰，不到半日便抵達目的地。
    遠遠望去，那潭水呈詭異的深紫色，水麵平靜如鏡，倒映著周圍刀削般的懸崖峭壁，崖上生長著墨綠色的藤蔓，垂落潭邊，隨風輕輕搖曳。
    奇怪的是，這裏聽不到絲毫蟲鳴鳥叫，連風聲都格外微弱，仿佛被某種力量隔絕了一般。
    “好重的空間波動。”蘇瑤蹙起眉頭，指尖凝聚起一縷冰靈力試探，“這潭水有問題，水下似乎藏著空間裂縫。”
    她話音剛落，潭水中突然湧起數道黑影，破水而出的瞬間化作人形狼首的怪物，他們身披骨甲，手持鑲嵌著獸牙的骨刃，綠色的瞳仁中閃爍著幽光，攔住了眾人去路。
    為首的影狼身高丈許，皮毛呈暗銀色，額間有一道月牙形的印記，手中骨刃散發著森然寒氣，顯然是族中地位尊崇之人。
    “人類修士，擅闖我影狼族聖地，找死！”他一揮手，數十隻影狼從懸崖兩側的洞穴中躍出，個個氣息凶悍，將眾人團團圍住，形成合圍之勢。
    楚風上前一步，折扇合攏，語氣平和卻帶著誠意：“閣下想必是影狼族族長吧？我等前來，並非有意冒犯，隻是想求取少量三光神水，用於穩定一處即將開啟的空間裂縫，絕無惡意。事成之後，必有重謝。”
    影狼族長冷笑一聲，骨刃在掌心拍得“啪啪”作響：“三光神水是我族聖物，滋養聖地靈脈已有千年，豈容外人染指？識相的趕緊滾，否則別怪我不客氣，讓你們嚐嚐被撕碎的滋味！”
    炎陽本就按捺不住，聞言當即怒火上湧，火焰靈力在手中凝聚成拳：“敬酒不吃吃罰酒！看我把你們這破潭給燒開，讓你們知道誰才是爺！”
    “住手！”林淵喝止炎陽，上前一步，目光直視影狼族長，“族長可知萬虛秘境即將開啟？”影狼族長瞳孔微縮，顯然對此事有所耳聞。
    林淵繼續道：“秘境入口就在碎星淵，距落月潭不過千裏。若入口空間崩塌，產生的空間風暴足以席卷千裏，碎星淵周圍都會化為齏粉，貴族聖地怕是也難逃厄運。”
    影狼族長眼中閃過一絲驚訝：“你怎麽知道……”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顯然，他不僅知曉秘境之事，還對其威力有所忌憚。
    林淵放緩語氣：“我們隻需少量三光神水穩定入口，絕不多取，事後必有重謝——玄天宮的‘聚靈陣盤’或靈族的‘月華草’，隻要貴族需要，我們都能設法尋來。若族長仍不放心，可派族中高手同行，親眼見證，如何？”
    影狼族長沉默片刻，與身旁一位毛發灰敗的老影狼低聲交談了幾句，老影狼用狼語說了些什麽，他眼中的戒備漸漸消退，對林淵道：“可以給你們三光神水，但你們需幫我族一個忙。”
    “什麽忙？”林淵追問。
    影狼族長指向潭水深處，那裏的水麵泛著異樣的漣漪：“我族聖地的鎮族之寶‘月狼珠’，近日被一隻千年玄龜盜走，藏在潭底的‘旋流洞’中。那玄龜修為已達煉虛境後期，殼硬如玄鐵，族中子弟幾次下去都損兵折將。你們若能取回月狼珠，三光神水分文不取，我還會派族中長老親自護送你們前往碎星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