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魂山的輪廓在死寂平原的盡頭愈發清晰，黑色山體上繚繞的霧氣如同活物般蠕動，隱約能看到山壁上刻滿了扭曲的符文，散發著鎮壓神魂的威壓。
    林淵等人站在山腳下，能清晰地感覺到空氣中的死寂之氣比平原濃鬱了十倍不止，連呼吸都帶著滯澀感，仿佛每一次吸氣都要扯動肺腑，吸入的不是空氣，而是細碎的冰碴。
    “這山上的禁製很古怪，”紫宸指尖紫芒閃爍，虛空靈力在眼前織成一張透明的網，捕捉著空氣中流轉的禁製波動，眉頭緊鎖，“既鎮壓神魂，又在滋養某種東西，像是……一座巨大的養魂陣。那些符文一半是鎮魂的，一半是聚魂的，兩者相互纏繞，形成了一個循環。”
    柳如眉腰間玉佩發出急促的鳴響，叮咚聲密集得如同雨點，她臉色微變，伸手按住玉佩試圖穩住它的震顫“玉佩在警示，山上有能吞噬神魂的邪物，比死寂傀儡更危險。這股氣息……像是無數怨魂被硬生生擰成了一股，帶著蝕骨的怨恨。”
    林淵握緊青銅劍，掌心傳來劍身的溫熱，那是戰魂之力在共鳴。
    他能清晰地感覺到，劍中沉睡的戰魂正發出低沉的咆哮，像是在對抗某種熟悉的邪惡。
    “是‘鎮魂煞’，”林淵沉聲道，“由被鎮壓的怨魂與死寂之氣融合而成，專門吞噬生魂。這些怨魂本該被鎮魂陣淨化，卻被人用秘法扭曲，變成了養魂陣的養料。”
    就在這時，山腳下的一處亂石堆突然傳來“嘩啦”一聲輕響，幾塊黑石滾落，一道熟悉的身影從石後走出。
    那人衣衫襤褸，原本束發的布帶散開，亂糟糟的頭發遮住了半張臉，臉上布滿塵土，唯獨露出的那隻眼睛依舊銳利如鷹——正是之前在迷霧沼澤遇到的獨臂散修墨塵。
    他空蕩蕩的左袖隨風飄動，右手握著一柄鏽跡斑斑的鐵劍，劍身雖舊，卻被打磨得異常鋒利。
    “墨塵兄？”林淵有些驚訝，下意識地握緊了青銅劍，“你怎麽會在這裏？”
    迷霧沼澤一別，他本以為這位獨來獨往的散修早已遠離歸墟之境，沒想到會在這死寂之地重逢。
    墨塵看到眾人，眼中閃過一絲複雜，像是驚訝，又像是早有預料，隨即恢複了往日的沉默。
    他獨臂一揮，一枚巴掌大的黑色令牌破空而來，穩穩落在林淵手中。
    令牌入手冰涼，上麵雕刻著猙獰的獸頭，與之前見到的影族令牌不同，這枚令牌的獸頭眼窩處鑲嵌著一顆暗紅色的晶石，晶石中仿佛有血液在緩緩流動。
    “這是影族的‘血令’，持有者可調動鎮魂山的影族修士。”
    墨塵的聲音依舊沙啞，像是被砂紙磨過，“我從一個影族小統領身上奪來的，他臨死前說，憑此令可入養魂殿。或許能幫你們上山。”
    雷破軍扛著昏迷的風無痕，甕聲甕氣地問“你怎麽確定不是陷阱？誰知道這令牌會不會引著我們往絕路上鑽？”
    他對突然出現的墨塵充滿警惕，巨斧在肩頭轉了半圈，隨時準備動手。
    墨塵沒有理會他，隻是看著林淵，眼神平靜無波“信與不信，在你。”
    林淵看著手中的血令，混沌靈力悄然注入。
    令牌上的獸頭晶石驟然亮起紅光，獸口處浮現出一行扭曲的影族文字，在紅光中流轉“血令持有者，可入鎮魂山，直達‘養魂殿’，凡影族修士，不得阻攔。”
    他心中一動，養魂殿顯然是養魂陣的核心，十有八九也是空間節點的所在地。
    “我信你。”林淵將血令收起，對墨塵拱手道，“墨塵兄若不介意，可與我們同行。多一人，便多一分力量。”
    墨塵點了點頭，算是答應，側身站到一旁，依舊是那副沉默寡言的模樣，仿佛隻是個無關緊要的影子。
    眾人稍作休整，蘇瑤取出僅剩的醒神丹分發給大家，又給石九多塞了兩枚“這山上的死寂之氣太重，感覺不對就立刻服下。”
    林淵將血令交給紫宸“你精通陣法，由你持令開路，盡量避開鎮魂煞聚集的地方。”
    紫宸接過血令，指尖符文流轉，很快便摸清了令牌與鎮魂山禁製的聯係，眼中閃過一絲了然“這血令其實是養魂陣的子陣眼，能引動部分陣法之力，形成通路。”
    血令激活的瞬間，山腳下的符文突然亮起紅光，如同活過來的蛇，在地麵上蜿蜒遊走，最終交織成一條丈寬的通路。
    通路兩側的空氣微微扭曲，鎮魂煞的威壓在通路中明顯減弱，那些漂浮的黑色霧氣一靠近通路邊緣，便如同遇到烈火的冰雪般消融。
    眾人沿著通路向山上走去，沿途不時有淡黑色的霧氣飄過，霧氣中隱約能看到扭曲的人臉，發出若有若無的啜泣聲。
    那些霧氣一靠近通路，便被血令散發出的紅光驅散，連靠近的勇氣都沒有。
    紫宸手持血令走在最前，不時停下腳步調整令牌的角度，確保通路始終穩固“這養魂陣比想象中更複雜，每走百丈，陣法的頻率就會變一次，必須重新校準血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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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至半山腰，通路突然中斷，前方出現一片濃鬱的黑霧，黑霧如同粘稠的墨汁，將前路徹底阻斷。
    黑霧中隱約有無數人影在掙紮，伸出慘白的手臂，發出淒厲的慘叫，那些聲音直鑽神魂，聽得人心頭發麻。石九下意識地躲到林淵身後，小手緊緊攥著他的衣角。
    紫宸臉色微變，迅速後退兩步“是鎮魂煞凝聚的‘幻魂霧’，能勾起心中最深的執念，讓人自困其中，最後被榨幹神魂而死。剛才的通路突然中斷，應該是有人在操控陣法，故意將我們引到這裏。”
    石九剛靠近黑霧邊緣，小臉便瞬間變得慘白，豆大的淚珠從眼眶滾落，身體開始不受控製地顫抖，嘴裏喃喃著“娘……不要走……”顯然是看到了可怕的幻象。
    蘇瑤連忙將他護在身後，冰係靈力化作柔和的氣流注入他體內，輕聲安撫“別怕，都是假的，石九很勇敢，不會被幻象騙到的，對不對？”
    林淵運轉混沌靈力，青銅劍上爆發出璀璨的金光，將周圍的黑霧逼退三尺“這幻魂霧雖能勾動執念，卻懼怕純粹的意誌與戰魂之力。大家跟緊我，不要被幻象迷惑，無論看到什麽，都要記住——那不是真的。”
    他手持青銅劍，率先走入黑霧之中。
    黑霧中的幻象果然厲害，剛踏入不過數步，林淵眼前的景象便開始扭曲。
    他仿佛回到了少年時居住的村落，看到了被魔物焚燒的房屋，看到了未能守護的親人倒在血泊中，向他伸出手，哭訴著“為什麽不救我們？”
    那聲音帶著無盡的絕望，幾乎要將他的神魂撕裂。但他心神堅定，混沌靈力在體內急速流轉，口中低喝“過往已逝，我之道路，在於守護當下！”
    青銅劍上的金光愈發熾烈，戰魂虛影浮現，將那些幻象一一驅散。
    其他人也各有遭遇蘇瑤看到了被冰封的族人，他們隔著厚厚的冰層向她呼救，讓她釋放冰牢，可她知道，那冰牢是為了封印族人身上的邪毒。
    炎陽看到了被火焰吞噬的家園，他的族人在火中指責他濫用火焰，才招致災禍，氣得他怒吼連連，火焰靈力險些失控，幸好林淵的戰魂之力及時掃過，才讓他清醒過來。
    紫宸看到了空靈島的覆滅，島嶼在空間裂縫中崩塌，師兄弟們的慘叫聲不絕於耳，他下意識地想去救援，卻被林淵一把拉住——那裂縫是幻象所化，一旦踏入，便會被鎮魂煞吞噬。
    幸好有林淵的戰魂之力庇護，加上眾人意誌堅定，才沒有被幻象困住。
    石九被林淵護在懷裏，雖然還是嚇得瑟瑟發抖，卻死死咬著牙不說話，小手緊緊抱著林淵的脖子，生怕自己的哭聲會幹擾大家。
    唯有墨塵，在黑霧中走得異常輕鬆，仿佛幻象對他毫無影響。
    無論周圍的慘叫多淒厲，幻象多逼真，他都麵無表情，獨臂握著鐵劍，步伐沉穩如鍾，甚至還能在紫宸被幻象迷惑時，不動聲色地用劍鞘碰了碰他的肩膀。
    林淵看在眼裏，心中對他的身份愈發好奇——一個散修，怎會對鎮魂煞如此了解？又怎會對幻魂霧免疫？
    穿過幻魂霧，前方的景象豁然開朗。一座殘破的石殿出現在眼前，殿門由整塊黑石打造，上麵布滿了刀劈斧鑿的痕跡，顯然經曆過激烈的戰鬥。
    殿門上方刻著“養魂殿”三個古字，字體蒼勁有力，卻被血色的紋路纏繞，透著一股詭異的氣息。
    殿門緊閉，門縫中滲出濃鬱的死寂之氣，比黑霧中的鎮魂煞還要精純數倍。
    紫宸用血令在殿門上一刷，令牌上的獸頭與殿門某處的凹槽完美契合。
    隻聽“哢嚓”一聲巨響，沉重的石門緩緩打開，露出裏麵漆黑的通道，通道兩側的牆壁上鑲嵌著幽綠的鬼火，將眾人的影子拉得扭曲而漫長。
    通道盡頭傳來隱約的談話聲，其中一道聲音沙啞而陰冷，正是影族大祭司！林淵立刻示意眾人噤聲，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帶頭悄然向通道深處摸去。
    通道盡頭是一座巨大的殿堂，殿堂中央矗立著一座丈高的黑色祭壇，祭壇上刻滿了吸血的符文，數十名修士被鐵鏈綁在祭壇周圍。
    他們雙目緊閉，麵色慘白如紙，眉心處有淡淡的黑氣縈繞，神魂正被祭壇上方的一個黑色漩渦緩緩抽離——那些修士的衣著打扮，赫然是之前在萬虛秘境失蹤的各宗門弟子！
    影族大祭司站在祭壇旁，身披星紋黑袍，袍子上的星辰圖案在幽綠鬼火下閃爍著詭異的光芒。
    他墨綠色的異瞳死死盯著漩渦，口中念念有詞，似乎在吟唱某種古老的咒語。
    他身邊站著十餘名影族修士，個個氣息強悍，為首者是個身材高大的影族將領，身披骨甲，手中握著一柄骨刃，氣息竟達到了合體境巔峰，比之前遇到的風無痕強了數倍。
    “隻要將這些生魂獻祭給‘魂母’，魂母就能徹底蘇醒，”影族將領發出桀桀怪笑，聲音尖銳刺耳，“到時候別說是歸墟通道，就算是打通界域壁壘，讓影族大軍湧入主界，也不在話下！大祭司，您說等魂母蘇醒，我是不是能成為第一個踏入主界的影族將軍？”
    大祭司沒有回頭，聲音沙啞得像是摩擦石頭“時辰未到，莫要大意。林淵等人已經上山，他們身上的混沌之力與戰魂之力，對魂母來說是最好的補品。通知下去，讓外圍的影族修士退開，不要打草驚蛇，我要親自‘迎接’他們。”
    林淵等人躲在石柱後，屏住呼吸，聽到“魂母”二字，皆是心中一凜——這顯然是影族最終計劃的關鍵，能讓影族如此重視，甚至不惜獻祭數十名修士的生魂，這“魂母”的力量恐怕深不可測。
    墨塵的獨臂悄然握緊，鐵劍的劍柄被他攥得發白，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殺意，那殺意濃鬱得幾乎要凝成實質，與他平日裏沉默寡言的模樣判若兩人。
    墨塵的獨臂悄然握緊，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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