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公子，是我。”

    李靈芝輕聲道，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腕間玉鐲。她微微蹙眉"這幾日常覺關節酸痛，尤其是晨起時最為明顯。"

    她微微側首，露出頸側若隱若現的紅斑"而且身上還起了些疹子，遇日曬便加重。"

    說著，她輕輕拉起衣袖，露出手臂上幾處蝶形紅斑。

    那些紅斑邊緣清晰，在雪白的肌膚上格外顯眼。

    楚天青目光一凝。

    他注意到李靈芝側首時，不僅頸側有紅斑，連耳廓邊緣也分布著細小的鱗屑性皮損。

    除此之外，李靈芝說話時唇邊若隱若現的細小潰瘍。

    這絕對不是普通的起疹子。

    "李姑娘。"

    楚天青聲音不自覺地沉了下來"平日裏是不是畏光？"

    李靈芝點了點頭"確實近來總覺得日光刺眼"

    “不不不。”

    楚天青擺手道“我是問，陽光照到身上，是什麽感覺？”

    李靈芝執扇的手微微一頓，隨即低頭回憶起來。

    “像是被細密的銀針輕紮，有時候又像是滾燙的沙粒落在肌膚上，即便隔著衣服，那種灼燒感也揮之不去。”

    聽到這話，楚天青的眉頭皺的更深。

    隨後，他取出一枚玉板"可否讓我看看您舌下？"

    李靈芝遲疑地伸出舌尖，玉板壓下時，舌係帶周圍密集的瘀點頓時無所遁形。

    "楚公子"

    李靈芝被陽光刺得偏過頭，耳後的皮損在逆光中呈現出詭異的半透明狀，她指尖輕觸自己臉頰的蝶形紅斑，聲音裏帶著不安，"可是沾染了什麽不幹淨的東西？"

    嗯？

    不幹淨的東西？

    楚天青看向李靈芝，見他一副大家閨秀的樣子，舉手投足間盡是世家貴女的端莊氣度。而且她還與秦昭翎交好的，想必是某個國公府的千金，這樣的大家閨秀，想必不會是什麽不檢點之人。

    但轉念一想，又覺得未必盡然。

    即便是貴女之中，也有如上官婉兒那般

    正想著，李靈芝又道“上月隨母親去慈恩寺上香，許是在後山衝撞了”

    聞言，楚天青愣了一下。

    隨即不由的苦笑了一聲。

    還是先入為主了呀。

    自己這當醫生當久了，聽到這話，自然而然的就往性病方麵想，倒是忘了在大唐，人們更傾向於將不明病症歸咎於鬼神之說。

    他輕咳一聲，溫聲道"李姑娘多慮了，這病症與那些神鬼之事無關，就是身體內出現了些問題。”

    “嗯。”

    李靈芝輕輕頷首，眉宇間的憂色稍霽"先前幾位大夫各執一詞，有說陰氣入體需多曬日頭的，也有說陽邪過盛要避光靜養的"

    她抬眸望向楚天青，眼波中盈滿困惑，"楚公子，依您看這病"

    “現在還不好說。”

    楚天青他謹慎地回答“其實我也更傾向於陽邪過盛，畢竟《內經》有雲''陽盛則灼，陰盛則寒''，你這病症倒是符合陽邪，隻是如果要確診，我必須得給你做一個周全的診察。”

    楚天青看向李靈芝“今早吃飯了嗎？”

    “還沒有，想著回去與昭翎同食。”

    “那就好。”

    楚天青點了點頭“我接下來要取你一些血，可以嗎？”

    “嗯。”

    李靈芝笑道“之前就聽昭翎說過，楚公子治病經常以血液判斷。”

    她主動挽起衣袖，露出纖細的胳膊"但取無妨。"

    聽到這話，楚天青也是笑道“稍等片刻。”

    說著，他起身走向自己的房間，取來之前兌換的那三支真空采血管。

    以李靈芝現有的症狀來看，蝶形紅斑、光敏感、口腔潰瘍、甲周毛細血管擴張

    這些症狀確實非常符合紅斑狼瘡的表現。

    但也不能單靠表症就下判斷。

    就比如紫癜，丹毒，甚至萊姆病都會長紅斑，想要確診李靈芝究竟是不是得了紅斑狼瘡，最為準確的方法就是做血液檢測。

    又拿了一根導管，楚天青回到正堂，先用酒精棉擦拭了一番，隨後拿起針管。

    "會有些許刺痛。"

    話音未落，針尖已精準刺入靜脈。

    李靈芝隻是針頭刺入的瞬間微微皺了皺眉，隨後卻是露出好奇的神色，目不轉睛地看著自己的血液的血液在負壓作用下迅速流入采血管。

    "這"

    她驚訝地睜大雙眼"琉璃管竟能自行引血？"

    “不過是些小把戲而已。”

    楚天青笑了笑，他可不想解釋負壓這種物理之事，畢竟想讓她明白這其中原理，怕是要從大氣壓強講到分子運動，沒個把月功夫根本說不明白。

    見導管血液到了3，楚天青又換了一支黃色頭蓋的采血管繼續取血。

    一旁的秦昭翎看到兩支采血管顏色不一，有些好奇的問道。

    “這兩隻導管一個紫色，一個黃色，是有什麽區別嗎？”

    “沒錯。”

    楚天青點頭道“每支采血管裏麵的添加額藥物成分不同，所以診斷的病症也就不同。”

    說著，楚天青利落地拔出針頭，示意李靈芝用棉簽按住針口，自己拿起兩支采血管搖晃了幾下。

    畢竟血液要與采血管內的添加劑充分接觸，才能避免血液凝固，出現檢測誤差。

    楚天青將兩支搖晃均勻的采血管放到一旁後，又從抽屜裏取出一個尿杯和尿管。

    "李姑娘，還需取些晨起首溺。"

    他盡量用文雅的說法，卻仍見李靈芝耳尖瞬間泛紅。

    "這"

    李靈芝絞著帕子，全然不複方才取血的那般痛快。

    "連連這個也要驗看麽？"

    楚天青低頭搖晃著采血管"小便如同明鏡，最能照見五髒虛實，特別是晨起首解的中段尿呃就是解到中間時的"

    "明白了！"

    李靈芝突然打斷，紅著臉搶過尿杯。

    "昭翎你陪我去。"

    李靈芝起身，臨走時還不忘用袖子遮住那個造型奇特的小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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