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後，那巨大的喜悅如同潮水般緩緩退去，留下的是更加深邃的審視和一絲揮之不去的疑慮。
    他緩緩抬起眼，目光重新聚焦在楚天青平靜的臉上。
    那眼神中，狂喜已然沉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混合著驚歎、探究和依舊未能完全消散的難以置信的複雜光芒。
    “天青，你讓朕如何信你啊。”
    “信不信的吧。”
    楚天青頓了頓，聲音清晰而坦然，仿佛在問一件尋常小事。
    “老李，我已經全盤托出了，毫無保留。那麽現在，我也問你一句......”
    他直視著李世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問道：
    “你......會殺我嗎？”
    聽到這話，李世民眼神微聚。
    一個來曆不明、掌握未知力量、洞悉未來的存在，其潛在的危險性......不言而喻！
    殺意，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間纏繞上他的心髒。
    【警告！檢測到李世民殺意上漲，宿主請立即應對！】
    【叮！】
    【檢測到宿主有生命危險，特許開放高等權限物品。】
    【加特林機槍！】
    我擦？
    看著係統界麵出現的加特林，楚天青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也......合理吼。
    畢竟理查德?加特林發明機槍的目的也是“以殺止戰”，降低戰爭傷亡。
    這在某種程度上......
    又何嚐不是一件救死扶傷的醫療器具呢？
    就在楚天青要購買的時候，係統突然又道。
    【叮！】
    【檢測到李世民殺意降低，宿主無生命危險，高等權限關閉。】
    係統提示音剛落，那散發著金屬寒光和死亡氣息的加特林機槍圖像，連同整個緊急界麵，如同被橡皮擦抹去一般，“唰”地一下，瞬間消失在楚天青的視野中！
    臥槽！
    別介啊！
    係統！
    你個小逼崽子玩我呢？！
    你是人嗎你！
    楚天青感覺一股熱血直衝天靈蓋，後悔得簡直想當場頓足捶胸，把地板捶穿！
    就差那麽零點零一秒！
    就差那麽一個念頭啊！
    他猛地抬起頭，眼神複雜無比地看向近在咫尺的李世民。
    這位剛剛殺意差點爆表、現在又莫名“冷靜”下來導致他大殺器泡湯的“罪魁禍首”。
    那一瞬間，楚天青的眼神裏混雜著極度的怨念，抓狂和憋屈，甚至還有一絲極其荒謬的，恨不得撲上去給對方兩個大嘴巴子的衝動！
    你幹嘛呢！？
    你現在仁慈個什麽勁兒啊！
    趕緊殺我啊！
    現在！立刻！馬上！
    這個念頭荒謬絕倫卻又無比真實地冒了出來。
    隻要李世民殺意再飆升一點點，哪怕就一點點！他的加特林不就又回來了嗎？！
    就在楚天青懊悔不迭之際，李世民內心的權衡也已塵埃落定。
    這後世人之說，固然匪夷所思，令人難以置信。
    然而，他身懷那神乎其技的醫術，卻是實實在在、不容置疑！
    那些在當下大唐被視作不治之症的絕症，在他手中竟能妙手回春。
    這是活命無數的真本事，是能福澤大唐萬千子民的曠世奇能！
    觀其言行，此人目前......
    似乎誌在醫道，心係黎民。所求者，不過懸壺濟世而已。
    若他真有禍亂之心，誠如其所言，過往有無數機會可以悄然發動，何必偏偏選在此刻，於自己麵前和盤托出，主動置身險地？
    殺了他？自己能得到什麽？
    不過是為一個尚未顯露、虛無縹緲的潛在威脅，提前支付代價罷了。
    但失去的呢？
    那將是可能挽救無數生靈的絕世醫術！
    那將是可能洞悉未來天機、助大唐規避災禍的寶貴知識！
    甚至......那“千古一帝”之譽背後，或許就藏著足以照亮帝國前程的治國鏡鑒！
    利弊的天平，在李世民心中瞬間傾斜，再無懸念。
    留下他！風險固然存在，但並非不可掌控！
    他李世民，一代雄主，執掌乾坤，難道還駕馭不了一個身負奇技的醫者？
    將其置於股掌之間，嚴加觀察，善加利用，其所能帶來的價值......遠勝於將其化作一具冰冷的屍骸！
    至於那“後世之人”的身份之謎......是真是假，是人是鬼，還重要嗎？
    隻要此人的能力能為己所用，能為大唐社稷帶來切切實實的福祉，那他究竟是何來曆，又有何相幹？
    帝王之術，首重用人，貴在權衡！
    豈可因虛無縹緲的出身而自縛手腳，錯失良才？
    想通了這一切，李世民眼中最後一絲冰冷的殺意徹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沉如海、掌控一切的平靜。他緊繃的身體放鬆下來，神色中重現出現帝王的從容與自信。
    “那個，天青啊。”
    李世民笑道：“咱倆這關係，說這個就過分了，更何況朕之前說過，朕若是認為你是歹人，早就帶著百騎精銳過來拿你了。”
    “隻是你剛剛說的話，確實匪夷所思，朕一時間的確有些難以接受。”
    “但此刻，朕也明白了，天地玄奧，宇宙之大，非我等凡人所能盡知，今日所見所聞，不過是再次印證了這句古訓。”
    “天下之大，無奇不有。朕今日，算是見識了。”
    呦呦呦呦！
    楚天青點著頭，心中卻忍不住瘋狂吐槽：
    嘖嘖嘖，瞧瞧！
    這偉光正的形象喲！
    這胸懷宇宙的氣度喲！
    說得可真叫一個冠冕堂皇、正氣凜然啊！”
    剛才那股子冰碴子似的殺意，嗖嗖地往外冒的是誰？
    那眼神兒利得跟刀子似的，恨不得把我當場剮了的人又是誰？
    這才多大一會兒功夫？變臉變得比翻書還快！
    現在擱這兒跟我演什麽豁達明君、禮賢下士呢？
    合著剛才那差點要命的殺氣，都是我自個兒的幻覺唄？
    現在又給我整一出兒笑麵虎？
    我就說跟你當兄弟沒好處吧。
    就差那麽一點兒啊。
    我就步李建成的後塵了。
    楚天青歎了口氣，還沒有從剛剛錯失加特林的遺憾中緩過來，但也借著這個歎氣的時機，他對李世民道。
    “陛下能這麽想，著實是豁達明鑒啊。”
    “不負千古一帝的名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