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枳把手裏幫忙拎著的袋子遞給傭人，才騰出手來給他打招呼：“哥哥，謝琰。”
    謝琰還沒反應過來呢，一轉頭發現他二哥已經竄到門口了。
    “你……”
    謝予臣猶豫了一下，最終把詢問的眼神轉向了邢女士。
    邢女士衝兒子眨了眨眼，打趣道：“你不是不舍得枳枳走嗎？你爸爸和她家裏商量過了，以後她可以住在我們家。”
    “我才沒……”
    謝予臣想反駁，卻又擔心盛枳聽了會多想，於是到嘴邊的話轉了個彎，撇嘴道，“……是謝允傾舍不得。”
    “謝謝哥哥，謝謝阿姨。”
    盛枳也是不久之前才被告知這個消息的，壓在心裏的石頭落地，她整個人看起來都活潑不少。
    “嗯。”謝予臣抬手揉了揉她的腦袋，眼底也露出些零星的笑意。
    他想要幫助盛枳，是出於一個九歲孩子的善良，無關其他。
    幸好，他的家人也願意成全他的善心。
    沒多久初中部的謝允傾也放學了，得知盛枳不走的消息，也是高興得不行。
    那天晚上，謝予臣寫完作業後，從書桌的抽屜裏翻出個什麽東西捏在手裏，去書房找邢女士。
    彼時邢女士正在處理郵件，見他敲門，抬頭招呼了一聲，讓他進來。
    “小臣，你有事兒嗎？”
    謝予臣老實坐在沙發上等媽媽忙完。
    “怎麽還不去洗漱休息？”邢女士隨口說著，走過來坐在他右邊的沙發上。
    謝予臣遞給她一張卡，是之前爸爸給他用來存壓歲錢的。
    邢代珊眼底閃過一抹詫異，臉上笑容依舊：“幹什麽？”
    謝予臣把卡塞到她手中：“多養一個小孩兒應該要多花很多錢，既然是我把盛枳帶回來的，那我就有義務出這筆錢。”
    他像個小大人似的解釋著，又補充了一句，“雖然裏麵可能不夠，但我以後每年的壓歲錢，還有長大賺的錢，都會存進去的。”
    謝予臣用自以為嚴肅的語氣向媽媽保證。
    殊不知在邢女士眼裏，卻覺得她兒子可愛得沒邊兒了。
    “行！”她把卡收進口袋，語調輕鬆，“那媽媽就先幫你收著了。”
    謝予臣用力點頭：“謝謝媽媽，那我不打擾你了。”
    邢女士“嗯”了一聲，“早點休息啊。”
    目送著謝予臣離開後，邢代珊重新回到書桌前，拿起電腦桌旁邊的手機，迅速撥了個電話。
    謝崇清這會兒還在公司加班，看到來電提示還以為是老婆又查崗了，絲毫不敢耽誤地接通了。
    聽筒裏傳來邢代珊帶笑的聲音：
    “老公，咱兒子真有意思。”
    “……”
    剛住進來的時候，邢女士注意到了盛枳心裏的忐忑與擔憂。
    她太害怕隨時會被趕出去，所以很長一段時間精神都很緊繃。
    為了讓小姑娘更有安全感一點，邢女士給她辦了轉學，把人塞進了謝予臣所在的班級。
    這樣兩人之間還能有個照應，上下學接送也更方便。
    她第一天上課，被老師安排在謝予臣前一排的位置，兩人一整天都沒說上一句話。
    倒是謝予臣同桌遊筠很熱情，一直對她問東問西的，還主動幫她介紹謝予臣。
    盛枳想說自己知道來著。
    但對上謝予臣毫無波瀾的眸子時，卻下意識退縮了，害怕謝予臣不想讓別人知道自己寄宿在他家裏。
    索性裝作不認識，胡亂衝遊筠點頭：“我知道了，謝謝。”
    謝予臣挑了下眉，表情有點兒微妙。
    兩人就這樣裝了一整天的陌生人。
    直到放學，謝予臣收拾完書包後，徑直起身，路過她的桌子時，手指敲了敲，催促：“我在門口等你。”
    倒是給一旁的遊筠整懵了，操著一口辣條音跟在謝予臣身後追問：“謝予臣原來你認識她啊？”
    “認識啊。”
    謝予臣站在班門口，回答得理所當然，“我二舅的四嬸的鄰居的太奶的三嬸家的孩子，現在住我家。”
    “……”
    遊筠腦子有點兒打結，琢磨了好半天冒出一句：“原來是親戚啊。”
    謝予臣：真是不聰明啊。
    “那你們今天怎麽裝不認識？”遊筠問。
    “沒有裝不認識，我們隻是沒有你話多。”
    說話間盛枳已經出來了，雙手抓著書包帶子，扭頭對右邊的謝予臣道：“我好了。”
    “嗯。”謝予臣抬腳往校門口走去。
    遊筠上躥下跳地跟在他旁邊，一個勁兒追問：“這到底是什麽親戚啊？”
    “你是不是誆我的？”
    盛枳看著謝予臣的背影，深吸一口氣，扯出一個笑容，也蹦蹦躂躂跟在他身後，像個小尾巴似的：
    “哥哥，等我一下嘛。”
    “走快點，小短腿。”
    “……”
    盛枳這一跟，就跟到了高中。
    高二上學期某天放學，盛枳下了公交後，忍著痛氣喘籲籲地跑回家裏，直奔謝予臣的房間。
    她好幾天前就想這麽做了。
    “哥哥！你今天放學為什麽又不等我？”
    謝予臣這會兒在刷題，聞言連頭也沒抬一下，筆尖在紙上沙沙作響：
    “你又不是小朋友了，沒等你不是也回來了？”
    “我最近得罪你了嗎？”盛枳問。
    已經連續一個星期，謝予臣都提前讓司機先把車開走了。
    她每天都要跟好多人一起擠公交，盛枳覺得這樣也沒什麽。
    但是今天車上實在是太擠了，有個人不小心踩到了她的腳。
    真的非常疼，她一下子就覺得有點兒委屈，所以才沒控製好情緒來質問謝予臣。
    “沒有。”謝予臣聲音淡淡的。
    盛枳一下被他這態度激怒了：“你好煩，我要去告訴邢阿姨！”
    “去吧，告狀精。”
    謝予臣一副無所謂的模樣。
    沒錯，盛枳現在已經能夠無所顧忌地向邢女士撒嬌和告狀了。
    這一切都要歸功於邢女士的溺愛。
    雖然當初人是自己帶回來的，但經年累月相處下來，自己的父母明顯更偏愛這個沒有血緣關係的女孩。
    謝予臣偶爾會對此產生一點點不滿，但又覺得這樣有點兒沒風度，就懶得計較了。
    反正盛枳也確實是比他討人喜歡一點。
    身後傳來“砰——”的一聲響，房門被某個脾氣大的人重重關上了。
    謝予臣的筆尖頓了一下，墨水在草稿紙上洇成一個黑點，思緒也跟著飄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