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淩風辦公室的門被輕輕敲響。
    “進來。”霍淩?ehг的聲音平靜無波。
    門開了，李工走了進來。他臉上帶著慣常的、略顯僵硬的笑容，手裏還拿著一個文件夾，看起來像是來匯報工作的標準模樣。隻是那微微閃爍的眼神和比平時更加挺直的腰板，泄露了他內心的些許緊張。
    “霍團長，忙著呢？”李工先是客套了一句，視線快速掃過辦公室，似乎在確認什麽。
    “李工有事？”霍淩風抬起眼，目光平靜地落在他臉上，沒有起身，也沒有示意他坐下，無形中施加著壓力。
    “啊，是這樣，”李工連忙打開文件夾，抽出幾張圖紙，“關於上次您提到的，一號車間那台老舊空氣壓縮機的改造方案，我們技術科討論了一下，出了幾個初步的意見，想跟您匯報一下。”
    他開始滔滔不絕地講解起圖紙上的內容，語速比平時快了不少，試圖用專業術語和工作細節來占據主動，也像是在掩飾著什麽。
    霍淩風耐心地聽著，手指無意識地在桌麵上輕輕敲擊，發出規律的噠、噠聲。辦公室裏隻剩下李工略顯急促的講解聲和這單調的敲擊聲，氣氛有些壓抑。
    馮毅像一尊門神般站在霍淩風辦公桌側後方，目光銳利如鷹隼，一言不發地盯著李工，仿佛要將他從裏到外看穿。
    就在李工講解到一個技術節點，試圖征詢霍淩風意見的時候，辦公室的門再次被敲響，這次的敲門聲輕快而富有節奏。
    “報告！”是白墨的聲音。
    霍淩風和馮毅不動聲色地交換了一個眼神。來了。
    “進來。”
    白墨推門進來，手裏端著一個白瓷缸，臉上掛著招牌式的、讓人如沐春風的笑容：“霍團長，馮副團長，李工也在啊？正好，我剛熬了點清熱降火的綠豆沙，想著天熱，送點過來給大家解解暑。快嚐嚐，加了薄荷的，特別爽口！”
    她說著，就將瓷缸放在霍淩風桌角的空位上，又像是才發現李工手裏拿著圖紙似的，恍然大悟道：“哎呀，李工這是在匯報工作呢？我是不是打擾了？”
    “沒有沒有，白醫生客氣了。”李工連忙擺手，眼神下意識地瞥了一眼那散發著清涼甜香的綠豆沙，喉結不自覺地滾動了一下。剛才說了半天話，他確實有些口幹舌燥。
    “那就好，”白墨笑眯眯地說，“我就是順路送點東西，馬上就走。對了李工，我看您最近好像也挺忙的，臉色看著有點……嗯，疲憊？是不是熬夜了？”
    她一邊說著，一邊極其自然地從自己那個萬能的帆布包裏掏出一個小小的、包裝樸素的紙包，遞向李工：“這個給您，是我托人弄到的一點進口的……嗯，提神醒腦的糖，據說是純天然植物提取的，嚼一嚼能緩解疲勞，還沒副作用。您試試？”
    那包裝，看起來就像是最普通的水果硬糖或者泡泡糖，毫不起眼。
    李工一愣，下意識地就想拒絕。他現在對白墨拿出來的任何“土特產”或者“稀罕玩意兒”都抱有十二分的警惕。但看著白墨那雙真誠清澈、仿佛毫無雜質的眼睛，又看著霍淩風和馮毅都麵無表情地看著這邊，拒絕的話到了嘴邊，又覺得有些不合時宜，好像自己心虛似的。
    而且，“提神醒腦”、“緩解疲勞”，這幾個詞確實戳中了他。這幾天他一直心神不寧，晚上睡不好，白天精神也差，確實需要點什麽東西來提提神。
    “這……怎麽好意思。”李工猶豫了一下，還是伸手接了過來。那紙包入手很輕，裏麵似乎隻有一塊糖。
    “沒事沒事，您嚐嚐看效果怎麽樣，好的話我下次再給您帶。”白墨笑得更加燦爛，像個熱心腸的鄰家小妹。
    李工捏著那塊糖，鬼使神差地撕開了包裝。裏麵是一塊白色的、看起來平平無奇的口香糖。他遲疑了片刻，還是放進了嘴裏，輕輕嚼了起來。一股淡淡的薄荷清涼味在口腔裏彌漫開。
    白墨見他嚼上了，心頭暗暗比了個耶，臉上的笑容卻絲毫不變：“那我先不打擾各位領導談工作了，我先走了啊！”
    “嗯。”霍淩風點了點頭。
    白墨轉身離開，輕輕帶上了門。但在門關上的前一秒，她和馮毅的目光在空中短暫交匯，一切盡在不言中。
    辦公室裏再次恢複了剛才的安靜，隻剩下李工略顯用力的咀嚼聲。
    霍淩風等了幾秒，等那咀嚼聲漸漸平息，才重新開口，語氣隨意，仿佛隻是閑聊：“李工，剛才那個空壓機的方案，我看大方向是好的。不過，我聽說，最近基地外圍的電力線路好像不太穩定，偶爾會有電壓波動。這個方案裏，關於抗電壓衝擊和冗餘保護這塊，考慮進去了嗎？”
    李工正在心裏琢磨那“提神糖”是不是真有點效果，冷不丁聽到霍淩?ehг問起“電壓波動”，心裏猛地“咯噔”一下，差點把口香糖吞下去。
    他下意識地想要否認，想要說線路很穩定，但話到了嘴邊，卻變成了：“是……是有那麽一點……不太穩定，偶爾……偶爾會跳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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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咦？自己怎麽會這麽說？李工心裏一驚，連忙想改口：“不不，我的意思是，線路老化，正常現象，我們電力科……”
    “哦？隻是線路老化嗎？”霍淩風的目光陡然變得銳利，像兩把手術刀，精準地剖向李工的心理防線，“我怎麽聽說，前幾天核心實驗室爆炸，就是因為一次異常劇烈的、遠超正常範圍的電壓衝擊導致的？李工，你是技術科的骨幹，對基地的供電線路應該很熟悉吧？那種程度的衝擊，真的是‘正常老化’能解釋的嗎？”
    李工的額頭開始冒汗，臉色也變得有些蒼白。他感覺自己的大腦像是被什麽東西幹擾了，思維開始變得混亂，控製不住自己的舌頭。他想辯解，想說自己不知情，但嘴裏卻吐出了斷斷續續的字句：“我……我不知道……不是我……不是我幹的……是……是有人……”
    “有人？”霍淩風身體微微前傾，聲音低沉，帶著一股不容抗拒的壓迫力，“是誰？誰指使你的？那個在樣品分析室外麵跟你接頭的人，又是誰？！”
    “我……我不能說……”李工的眼神開始渙散，雙手死死地抓住文件夾，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身體也開始微微顫抖，“說了……說了我……我全家……”
    他的話說到一半，突然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猛地停住。他驚恐地瞪大了眼睛，看著霍淩風，又看了看旁邊的馮毅，臉上充滿了難以置信的恐懼和混亂。他剛才……都說了些什麽？！
    那塊口香糖！是那塊該死的口香糖有問題！
    “李工，”霍淩風的聲音緩和了一些，卻帶著更深的寒意，“有些事情，自己說出來，和被我們查出來，性質是不一樣的。想想你的家人。”
    李工猛地打了個寒顫，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一幹二淨。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麽，但最終還是死死地閉上了。他用力地咀嚼著口中的那塊已經變得毫無味道的口香糖，仿佛想把它嚼碎吞掉，但身體卻因為恐懼和藥物效果的雙重作用而微微發抖。
    “看來李工今天確實是太累了，精神不太好。”霍淩風靠回椅背，恢複了平靜的表情，對馮毅使了個眼色，“馮毅，送李工回去休息吧。工作上的事情，不急。”
    “是。”馮毅上前一步，語氣“友善”地對李工說：“李工，我送您。”
    李工失魂落魄地看了一眼霍淩風，又看了看馮毅那不容拒絕的姿態，知道自己今天已經徹底暴露。他頹然地低下頭，任由馮毅半“請”半“押”地將他帶離了辦公室。
    辦公室的門再次關上。
    霍淩風拿起桌上那碗綠豆沙，用勺子輕輕攪動著，卻沒有喝。他看著門口的方向，眼神深邃。
    “真話口香糖……白墨這丫頭，總能拿出些出人意料的東西。”他低聲自語，嘴角勾起一抹複雜的弧度，有讚賞，也有對這姐妹倆層出不窮底牌的驚奇。
    剛才李工雖然沒有完全說出幕後主使，但他的反應已經證實了他是內鬼，並且提到了“有人指使”和“家人被威脅”，這已經是巨大的突破。
    “看來，敵人比我們想的更謹慎，也更狠毒。”霍淩風放下勺子，按下了桌上的內部通訊器：“接總機，給我查一下李工所有直係親屬的檔案，立刻！”
    掛斷通訊，他看向窗外，目光仿佛穿透了牆壁，投向了遠方。一張無形的網，正在緩緩收緊。
    與此同時，核心實驗室的臨時辦公室裏。千臨的個人終端上，收到了一條來自霍淩風的加密信息，隻有簡短的幾個字：
    “魚已咬鉤，餌料有效。”
    千臨看完信息，麵無表情地刪除了記錄。她抬起頭，看向窗外正在加緊施工的實驗室區域，眼神中閃過一絲冰冷的銳芒。
    內鬼的問題暫時有了突破，但她的“堅盾計劃”才剛剛開始。敵人既然已經出手，就絕不會善罷甘休。她必須盡快將更堅固的“盾”打造出來。
    她的目光重新回到麵前的電腦屏幕上，那裏正顯示著一份極其複雜的材料分子結構圖。這是她利用係統解鎖的數據庫，結合現有條件，推演出的最有希望的新型複合防護材料方案。
    【叮！任務“堅盾之基”目標一已完成理論設計與模擬驗證，評分：優秀。獎勵積分800，已解鎖數據庫“七十年代末高分子材料學”、“特種陶瓷工藝學”基礎查閱權限。任務目標二可選）：找到或合成該方案所需的關鍵原材料樣品級）已開啟。】
    係統的提示音在腦海中響起。千臨的注意力瞬間高度集中。理論設計隻是第一步，真正的挑戰，在於如何將圖紙上的完美結構，變成現實中堅不可摧的材料。
    她點開任務目標二的詳細說明，看著那一長串苛刻的原材料名稱和合成條件，眉頭再次微蹙。
    “氮化矽陶瓷微粉，純度要求99.99……”
    “定向結晶碳化鈦晶須，長徑比大於50……”
    “超高分子量聚乙烯纖維，拉伸強度……”
    這些東西，別說七十年代，就是放在她穿越前的時代，也都是需要尖端工藝才能穩定生產的高精尖材料。
    看來，這個“可選”任務，才是真正的難點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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