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章 動搖的理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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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千手柱間離開後,周圍的千手族人立刻圍了上來,滿臉熱忱地向月見裏請教農耕之事。
    月見裏笑意盈盈,毫不推辭,耐心細致地答疑解惑。
    她清麗的容顏配上溫婉動聽的嗓音,竟讓原本枯燥乏味的種植知識都變得生動有趣起來。
    漸漸地,聚攏過來的族人越來越多,連小雪都被遠遠擋在人群外,根本無法靠近。
    剛從實驗室出來的千手扉間注意到田埂上的騷動,顧不得身體的疲憊,神色凝重地邁步走了過去。
    “這麽多人圍在這裏做什麽?”
    他威嚴的聲音如同重錘落地,瞬間驚動了紮堆的人群。
    族人們紛紛回頭,見是臉色不佳的二當家,連忙恭敬地挺直了身子:
    “扉...扉間大人!我們正在向月見裏小姐學習分辨土壤呢!”
    “月見裏?”
    柱間扉間抬眼看去,果然發現人群中央站著一位眼熟的少女正一臉茫然的看著他。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在少女的肩膀和手腕上。
    裙擺以及鞋子邊緣的泥汙更是讓他皺起了眉頭,語氣冷硬:
    “你的傷才剛好,怎麽跑到這裏來了?”
    月見裏被這突如其來的質問給驚到,周圍的族人都屏住了呼吸,連風吹過稻葉的沙沙聲都變得格外清晰。
    她定了定神,眼裏浮起一層淺淺的認真:“因為我答應了柱間大人,要把種植的經驗傳授給大家......”
    “胡鬧!” 千手扉間的聲音陡然拔高,快步走到她麵前時,袖擺帶起的風裏還夾雜著實驗室特有的消毒水味,“大哥把你托付給我照看,不是讓你跑到田埂上逞能的。”
    他的目光掃過她手腕上尚未完全消退的繃帶印記,眉頭皺得更緊,“趕快回去。”
    “可是 ——” 月見裏望著周圍族人失落的眼神,忍不住小聲辯解,“他們還等著學怎麽辨別鹽堿地……”
    “農耕的事自有專人負責。” 千手扉間打斷她的話,語氣卻不自覺放緩了些許,“你現在的身體狀況,還不適合做這些。”
    月見裏看著千手扉間緊繃的側臉,忽然輕聲道:“扉間,其實勞作的時候,我覺得傷口沒那麽疼了。”
    她低頭看著鞋邊的泥汙,聲音輕得像飄落的柳絮,“這一定也是因為你的照顧,所以我想做點什麽。”
    千手扉間的腳步頓住了。
    他側頭凝視這臉頰粘上塵土的少女,沉默思索片刻後,彎腰將她打橫抱了起來。
    月見裏驚呼出聲:“....扉間?”
    “你的腳,還能在田埂中行走嗎?”
    此話一出,眾人皆是注意到了月見裏的白襪已經暈染了一團血跡。
    那是之前長時期行走時,腳趾與木屐之間磨損出的傷口。
    本來以為在休養中已經有所好轉,卻沒曾想凹凸不平的田埂讓她的傷口再一次裂開。
    小雪趁機從人群縫隙裏鑽出來,剛好見到這一幕,不由得擔憂起來。
    “小姐!都是我的錯,要是我早點發現……”
    “這不怪你,小雪....”
    月見裏的話還沒說完,千手扉間便抱著他走出了人群。
    他的聲音冷冽如舊,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口吻命令道:
    “讓負責醫療的人準備藥物和繃帶。”
    一旁的族人恭敬地應了聲 “是”,隨即匆忙跑開了。
    千手扉間抱著月見裏,穿過尚在震驚中的人群,徑直走向族地屋舍。
    陽光透過他白色的發絲,在他冷峻的側臉上投下明暗交錯的線條。
    月見裏被他以一種近乎禁錮的姿態抱在懷裏,臉頰被迫貼著他胸前硬挺的族服布料,鼻尖能聞到消毒水混著草木清香的味道。
    胸腔下心髒沉穩有力的搏動,一下,又一下,敲打著她的耳膜,
    “扉間,放我下來吧,我自己能走……”
    她的聲音悶在他胸前,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
    被這樣眾目睽睽之下抱著走,實在超出了她的預想。
    然而,這樣的事情,似乎已經是第三次了....
    “安靜待著。田埂到住所的路,不適合傷員行走。”
    他的話雖嚴厲,腳步卻下意識放緩,避開田埂上凹凸不平的石塊。
    小雪跟在後麵,懷裏緊緊抱著剛從族人那裏拿來的醫藥物品。
    很快,他們抵達了月見裏的居所。
    扉間小心翼翼地將月見裏放在矮幾旁鋪著幹淨坐墊的位置上。
    “小雪,藥給我,你去打盆幹淨的溫水來。”他頭也不回地吩咐,語氣不容置疑。
    “是,扉間大人!”小雪連忙放下藥物,飛快地跑出去打水。
    房間裏隻剩下他們兩人。
    月見裏有些局促地並攏雙腿,沾著泥汙的裙擺和那雙染血的白色棉襪顯得格外刺眼。
    她試圖將腳往後縮,扉間卻更快地用另一隻手穩穩地、卻又不失力道地握住了她的小腿。
    “別動。”
    他單膝跪地在她麵前,高大的身影帶來一種無形的壓迫感,同時也隔絕了外界的光線,將她籠罩在他的氣息之中。
    月見裏看著他手上的動作,有些窘迫:“其實...這點小傷交給小雪就可以了,不用麻煩你的。”
    千手扉間手上動作不停,取出裏麵的藥水和繃帶:
    “這樣的傷口對於我而言,的確是無關緊要的擦傷....但如果放著不管,會變的很嚴重。”
    月見裏似乎聽出了他語氣中隱藏的關切,抿了抿唇,輕聲問道:
    “在戰場上...你一定也受過很多傷吧?”
    “嗯。”
    “....會很疼嗎?”
    扉間沒立刻回答,他伸出手,動作異常輕柔地褪下了那帶血的棉襪。
    露出來的腳趾和足跟處,是磨破滲血的傷口,邊緣紅腫,看起來觸目驚心。
    千手扉間低低地“嘖”了一聲,聽不出是責備還是別的什麽情緒。
    “與族人的安危相比,受傷不算什麽。”
    他抬頭時,正好對上她擔憂的目光,喉結動了動,補充道,“現在有了醫療忍術,不必再像以前那樣了。”
    冰冷的藥水刺激著破損的皮膚,帶來尖銳的刺痛,月見裏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氣,腳趾因為疼痛而蜷縮起來。
    “很疼?”千手扉間低沉的聲音在安靜的房間內響起,離得極近,震得她耳膜有些發癢。
    “還…還好。”
    “逞強。”
    他簡短地評價了一句,但語氣似乎沒有之前那麽冷硬了。
    他繼續著手上的動作,用棉布沾取藥膏,一點點塗抹在傷口上。
    他的手指修長有力,骨節分明,是常年握刀結印的手。
    此刻,這雙能輕易取人性命的手,卻如此細致地處理著她腳上微不足道的傷口。
    就連千手扉間本人都覺得,這樣的舉動有些不像他自己了。
    將她抱離人群是出於責任,將她安置在安全的居所是出於理性,但此刻,單膝跪在她麵前,握著她的腳踝,小心翼翼地塗抹藥膏……
    這早已超出了責任和理性的範疇。
    他的指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肌膚的細膩和脆弱,感受到她因緊張而微微繃緊的小腿肌肉。
    這感覺如此清晰,甚至比他感知戰場上的殺氣還要鮮明。
    他本該感到不適或麻煩,但心底深處,卻詭異地升起一絲……滿足?
    仿佛確認了這脆弱的存在,此刻是被他保護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