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太陽可以融化雪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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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陽光透過薄霧灑在濕潤的田埂上。
宇智波斑一如既往地跟在月見裏身後,穿過族地,走向神宮一族賴以生存的廣闊田地。
眼前的景象,讓宇智波斑的腳步不自覺地放緩了。
大片平整的田地如同綠色的棋盤鋪展開來,田埂上盛開著不知名的野花。
神宮族的族人們早已在田間忙碌,挽著褲腿,彎腰在泥水中仔細地插秧、除草。
當月見裏的身影出現在田邊,勞作的族人紛紛直起身,臉上洋溢著質樸的笑容。
“月見裏大人早!”
“月見裏大人,您看這苗長得不錯吧?”
“斑先生也來啦!”
月見裏微笑這回應,有幾個大膽的孩子甚至從田埂上跑過來,把剛摘的、帶著露水的野花塞到月見裏手裏。
對於跟在月見裏身後的斑,族人們也從最初的敬畏疏遠,變成了如今帶著善意的問候。
他們已經習慣月見裏大人身邊,有這樣一位沉默如山的守護者了。
宇智波斑站在田埂上,環視著這片充滿生機的景象,讓他的心頭掠過奇異的觸動。
在宇智波族地,他從未見過如此規模、如此精心打理的良田。
宇智波是戰鬥的一族,他們的土地往往帶著硝煙和血腥的氣息,更多的是作為訓練場或者臨時的戰場。
像這樣悠然漫步在散發著泥土芬芳的田埂上,看著族人為了收獲而辛勤勞作,這種純粹而安寧的和諧,是他記憶裏缺失的碎片。
戰爭就像一層厚厚的陰霾,早已遮蔽了他對“生活”本該有的認知。
“你們一族就是靠這些生存的嗎?”他開口問道。
月見裏輕輕點頭,目光溫柔地掃過眼前辛勤勞作的族人:
“是的。神宮一族信奉自然,土地是我們賴以生存的根基。春種,夏耘,秋收,冬藏……順應天時,付出汗水,而自然之母便會回報我們糧食、蔬菜、藥草,世代如此。”
她彎腰,指尖拂過一株嫩綠的秧苗,動作帶著天然的憐惜。
宇智波斑沉默地注視著這一切。
金黃的陽光灑在濕潤的泥土上,折射出微光,農人們專注的神情,孩子們純真的笑容,月見裏指尖觸碰生命時的溫柔……
眼前的這些,與他所熟知的世界截然不同。
“我一直以為,在這個被戰火撕裂的時代,力量就是一切,資源靠武力奪取才是常態。我從未想過……還有家族是這樣,依靠‘創造’而非‘掠奪’生存。”
他環視著這片廣袤的綠意,語氣裏透著難以言喻的感觸:
“在宇智波的認知裏,似乎隻有通過永無止境的戰鬥,與千手一族世代為敵,才能證明我們存在的意義。”
月見裏直起身,猶豫了一下後,將那個盤旋心頭已久的問題輕聲問了出來:
“為什麽……宇智波一族和千手一族,就一定要世代為仇呢?”
“為什麽?”
他重複了一遍,“這……需要理由嗎?仇恨如同呼吸,從出生那一刻就伴隨著我們。被教導要成為最強的忍者,保護族人,打敗千手。我們之間的爭鬥由來已久,祖輩的鮮血早已浸透了彼此的土地。仇恨日積月累,變成了無法解開的死結,成了刻在血脈裏的‘世仇’。我們……生來就是為了打敗彼此而存在的。”
他的語氣帶著一種冰冷的宿命感,仿佛在陳述一個不容置疑的鐵律。
月見裏靜靜聽著,深吸一口氣:
“那……斑先生和柱間先生之間的友誼,也變得不重要了麽?”
“!”
宇智波斑猛地轉頭,銳利的目光瞬間鎖定月見裏:
“你為什麽會知道我和柱間的事情?”
月見裏被他的眼神嚇退了半步,但依然鼓起勇氣迎上他的目光,坦誠地說道:
“其實……在我出遠門勘察土地的途中,曾在千手一族的領地短暫停留過。那時……我見過柱間先生。”
斑的眼神瞬間變得極其複雜,以及更深層的東西在翻湧:
“柱間那家夥……連這種事情都告訴了你嗎?”
“不,他並沒有特意告訴我。” 月見裏連忙搖頭,“是我們聊天的時候,偶然提到了你,柱間先生當時的眼神是不會騙人的。我看得出來,他其實……還是很在意你們之間的友誼的。”
“……”
宇智波斑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直到風掠過稻田,帶起一片沙沙的綠浪,他才開口道:
“在意又如何呢?我的弟弟們……就死在千手族人的手裏。他們手上,沾滿了宇智波無數族人的鮮血。這樣的血仇,早已深刻在每一個宇智波的骨頭裏,流淌在每一滴血液中。不是我和柱間之間那點早已被現實碾得粉碎的、幼稚的友誼就能抵消的。”
“我明白……仇恨就像從山頂滾落的雪球。一旦開始滾動,隻要沒有人站出來阻止,它就會越滾越大,越滾越沉。直到將最初的緣由連同所有可能的救贖,一同埋葬在冰冷的深淵之下。”
她頓了頓,目光望向天邊那輪漸漸升高的金色太陽,聲音忽然帶上了無比堅定的希冀:
“但是,斑先生……如果那個雪球,能夠等到太陽升起呢?”
“或許,再巨大、再堅硬、再冰冷的雪球,在足夠溫暖和明亮的陽光下,也會被慢慢地一點點融化……最終消散不見,化為滋養萬物的清水,滲入泥土,孕育出新的生機啊。”
太陽……
宇智波斑幾乎是本能地順著月見裏的目光,看向那輪高懸於天際的金烏。
陽光落在他的皮膚上,帶來一種陌生而舒適的暖意。
眼前這種和平、溫暖、充滿生命力的景象,依靠創造而非掠奪就能生存下去的方式……
這不正是柱間那個天真的家夥,在河邊扔石子時,和他一起描繪過的、畢生追求的夢想世界嗎?
宇智波斑的心底深處,那被仇恨和冰冷層層包裹的某個角落,竟真的產生了一絲微不可察的鬆動,一種近乎悸動的向往。
可就在這動搖的時刻,他想起了父親臨終的期望,想起了族人眼中燃燒的複仇火焰,想起了戰場上永無止境的廝殺和堆積如山的屍體,想起了這個被戰火徹底扭曲的世界是何等的殘酷與絕望。
他嘴角扯起一抹極淡弧度,聲音低沉得如同歎息,消散在帶著青草芬芳的微風裏:
“嗬……太天真了。那種時代是不會這麽輕易到來的。”
月見裏聽著斑那低沉而疲憊的歎息,心頭湧起一陣沉甸甸的痛楚。
她能感受到他話語裏那份根深蒂固的絕望,那份被血仇和宿命緊緊捆綁的窒息感。
陽光依舊溫暖,田野依舊充滿生機,但宇智波斑的背影卻像隔絕了這一切的孤峰。
“斑先生,” 月見裏輕聲喚道,“我帶你去一個地方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