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軍團長冕下相比，屬下這點犧牲不值一提。”聞得這位老祖宗的關切之辭，提亞馬特不禁鼻頭一酸。她亦曾參與到太古末年的那場大戰當中，深知其慘烈程度非言語所能盡述。可不管怎麽說，相較於這位冕下，她無疑是幸運的。即便是之後因麵對人族的圍剿，而不得不選擇以真神之軀行封神之舉，從而由不受束縛的真神退化成了一尊被信仰、神職所束縛的信仰神，自此在真神們的眼中淪為了笑柄，成為了牠們口中不屑一顧的偽神。但至少，她還活著，而活著才有資格擁有更多的選擇。
    而這位冕下，卻在即將踏上無上境界的關鍵時刻，悲壯地隕落在那場戰役之中。那種近在咫尺、仿佛隻需輕輕一觸便能實現的希望，卻在刹那間如泡沫般破滅，才是最令人絕望的。
    “哎！”白衣男子長歎一口氣，他自然知道提亞馬特所言何意。誠然，他曾無比接近那個境界，甚至是就隻差臨門一腳。然而，世事無常，災禍之後並不一定就是希望，亦會是更深層次的絕望。即便如今他僅餘一縷執念，記憶也已斑駁破碎，但臨終前那刻骨銘心的絕望，依舊讓他難以釋懷。
    不過，真正令他難以釋懷的，卻並非於此，而是對於未能與主一同並肩作戰，未能守護好主所珍視的一切，亦未能知曉主是否已經隕落的那種發自內心的不甘。正是因為這份不甘，他才得以於死後化作一縷不滅的執念，徘徊於世。其執之深，遠超那頭曾深居於臻冰禁地的時之獸，甚至就連那位不死鳥之主的執念都不及他這般強烈。
    “哼！怯懦之輩！既然爾等都不敢出手相試，那便讓吾來打這個頭陣！”風暴之主塔洛斯看著己方陣容這般醜態，不禁冷哼出聲，言語中的輕蔑更是毫不掩飾。隨即，一柄巨型戰錘於祂手中顯化。此錘名為“塔洛斯之怒”，亦被稱為“風暴之錘”，而最為世人所熟知的，則是它那“毀滅者”的威名。因其不僅是塔洛斯的武器，也是祂的象征，代表著風暴之主的憤怒和力量，更是一件擁有毀天滅地之能的神器！
    “震！殺！”塔洛斯手握戰錘長柄末端，重重砸向雷納克三人所在方向。戰錘在空中疾馳而下，沿途不斷膨脹，直至化作一枚宛如太古星辰般龐大的巨錘。其體積之浩瀚，重量之駭人，足以震殺尋常神靈。更遑論，自那巨大的戰錘砸落之際，還伴隨著一股難以言喻的重力以及同時降臨的由無數雷霆與風暴交織成而成的牢籠，將雷納克三人的行動牢牢束縛。在這足以毀滅世界的力量麵前，他們仿佛猶如螻蟻般的微不足道。
    “這就是老牌強大神力的實力嗎？”提亞馬特望著那猶如太古星辰般巨大的戰錘，神色異常凝重。她也曾與一些擁有強大神力的神隻交過手，雖是不敵，卻從未有過如當下這般微渺且無力之感。可見，新生代的那些強大神力與老牌強大神力根本就不在一個層麵上，即便是聽起來像是處於同一境界，實則同天壤之別，根本無法相提並論。也難怪那些強大神力的老牌神隻根本不把新生代的那些後輩放在眼裏。
    畢竟，在牠們眼中，那些後輩們不過是些閑來無事可供牠們消遣的玩物罷了！牠們之所以能被現世生靈冠以古神的尊號，並非單單隻是活得夠久，而是曆經了漫長的歲月沉澱，其深厚的底蘊絕非新時代的那位後輩所能比擬。
    白衣男子神色亦是首次展露出凝重之色。他亦小覷了這些人類老牌神靈的實力，其力雖不及他生前萬一，卻也足以稱得上是半步超脫下的頂級戰力了。早在太古時期，就有生靈發現了信仰之力的存在。不過，當時的強者們便已推算出，依靠信仰之力所能達到的極限，不過是上位神層次，且還是境界上的相當，實力上與真正的上位神還有著不小的差距。而這種連正常的修行之路都走不完的成神捷徑，自然也不可能被生活在那般盛世之景的生靈所瞧得上。
    更何況，那時已有十位處於那般無上境界的存在了，已經向當世的生靈證明了神之極盡並非極限。故而，它們就更不可能選擇依靠信仰封神這條前途有限的道路了。哪怕是不少生靈終其一生或許連神境都無法突破，但這並不妨礙他們對於超脫的渴望。畢竟，若連追尋的心都不曾具備，又何談成為真正的強者呢？
    而這位風暴之主此刻所展現出來的實力，儼然超出了曾經牠們這些更為古老的生靈當初所推算出來的極限所在。其目前展現出來的實力已經與真正的上位神別無二致，甚至達到了上位神中階的水準，其真實實力恐怕已經足以跟真正的上位神高階一較高下了。
    “偽神終究是偽神，這便已是極限了吧！”白衣男子對於對方能爆發出超越理論極限的力量，雖感到些許驚訝，但很快就恢複了往日的淡然與自信。他承認，人族在這條明明存在著極限的道路上所取得的成就確實令人矚目。畢竟，這何嚐不是另一種形式的超脫呢？隻不過，與真正意義上的超脫相比，它還相差甚遠，也再無可能更進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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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接受了信仰、神職，便意味著真正成為了大宇宙意誌操控的傀儡。雖說，誕生於大宇宙意誌之下的生靈或多或少都會受到大宇宙意誌的影響，但是一種是極力擺脫大宇宙意誌的束縛，而另一種則是主要投靠大宇宙意誌，二者存在著本質的區別。而後者，絕無可能實現真正的超脫。
    白衣男子在雷納克和提亞馬特震驚的目光中，神色從容地緩緩抬起手臂，那看似柔弱無力的手掌，此刻竟生生地抵住了那猶如太古星辰般沉重且威勢驚人的戰錘下落之勢——一頭更加龐大的血色巨龍虛影浮現在了眾人麵前。它雖遍體鱗傷，卻帶著一股無比慘烈且濃鬱到了極致的殺意，一隻跟那柄戰錘一般大小的龍爪將其牢牢握於其中，仿佛欲要僅憑龍爪之利，生生捏爆那件神器一般。
    那頭血色巨龍虛影，巨大的龍首緩緩掃過那十餘位人族神隻，其神情之冷漠，仿佛從未將牠們放在眼裏一般。而除了那兩位擁有強大神力的老牌神靈未受影響之外，其餘十位隻是中等神力的人族神隻，卻感受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渺小與無力。牠們能從其神情中解讀出一種純粹的、極致的冷漠的情感——平等的將世間萬物都視為待戮之物。
    “這就是殺戮之真諦嗎？”雷納克亦於其中有所斬獲，老祖宗僅僅是出手，便讓他深刻體會到了何為真正的殺戮。此刻，他終於明白老祖宗為何總是那副淡然而又自信的神情——那根本就不是淡然，而是一種源自內心深處的孤傲。在祂眼裏，除了祂追隨的那位太古龍族之主，恐怕沒有任何生靈有資格得到其正視。完全不存在任何情感，隻餘純粹的殺戮。
    “這便是真正的強者心性嗎？”提亞馬特從中領悟到則是另一層含義——一種與她所認識到的其他生靈截然不同的孤傲。其他生靈的孤傲大多顯於表麵，至多也隻是內斂其中，而這位老祖宗的孤傲卻讓人看起來仿佛真正的淡然一般。或許這才是真正的孤傲應有的姿態，絕非那種膚淺的流於外表亦或深藏於心。
    “哼！虛張聲勢罷了！”塔洛斯則是對此不屑一顧，冷哼出聲。麵對這尊太古殺神，祂雖說並未大意卻也不曾使出全力。畢竟，對方生前縱是禁忌級存在，此刻與他交戰也不過是區區一縷執念罷了，還不足以讓祂傾盡全力應對。不過，既然對方這般托大，那祂自然也不會手下留情！
    “破！”塔洛斯猛然間將戰錘往下一壓，頓時，更多的雷霆與風暴從戰錘中洶湧而出，一股更為磅礴的力量作用在了血色巨龍虛影的龍爪之上。隻見那前一刻還不可一世的血色巨龍虛影，終是無力承受，提前敗下了陣，被其生生擊碎，化作了漫天血色碎片。
    逸散而出的神力，在無盡星界虛空之中肆虐，所經之處，無論是隕石，亦或是星辰，在這獨屬於神靈的無上偉力麵前，皆如紙糊的一般，瞬間便化為了塵埃。這便是為何主位麵嚴禁神級強者出手的原因，因為僅僅是牠們交戰時產生的餘波，便不是主位麵那脆弱的空間結構所能承受的。
    “哎！終究隻是一縷執念！”白衣男子平靜地注視著自己那隻已經支離破碎的手掌，喃喃自語道。作為一個失去了靈魂與肉體的依托，亦沒有血龍之墓的加持，甚至是連活物都算不上，隻是一縷殘念的他，所能發揮的極限，也僅此而已了。
    “老祖宗，您沒事吧？”雷納克與提亞馬特滿臉憂色地望著白衣男子，語氣中充滿了關切與焦慮。對於這位老祖宗的失利，雷納克和提亞馬特其實並未感到過多的意外，畢竟，祂終究隻是一縷執念，而僅憑這一縷執念，便能與人類陣營中的老牌強大神力抗衡，已然相當不凡了。更何況，他們自然不會相信這位老祖宗會毫無準備，僅僅一次失利說明不了什麽問題。祂敢這般大張旗鼓地離開血龍之墓，必然是做好了萬全之策。
    “果然是虛張聲勢，外強中幹！”晨曦之主洛山達看著血龍這般窘境，嘴角勾起一抹輕蔑的笑容。他緩緩開口，聲音中帶著幾分戲謔與嘲弄：“想不到威震太古的血色軍團的軍團長，堂堂禁忌級別的存在，竟也會衰落至此。也罷！就讓我等來為您送上最後一程吧！您不過是一縷執念罷了，死於我等之手，也算是沒有辱沒您生前的赫赫威名。您覺得呢，軍團長閣下？”
    “還未至最後關頭，便這般草率，輕下定論。你們這一族，還是跟那時一樣啊！”白衣男子看著對方這副神情，微微搖了搖頭。人族還跟他記憶中的太古人族一般無二，曆經無盡歲月的洗禮，並未有多少長進。他們從未真正明悟，何為真正的霸主種族。
    “雷納克，你欲成為我龍族之皇，這一考驗便需由你來麵對。”隨後他便不再理會對方，轉頭看向雷納克沉聲說道。在與風暴之主塔洛斯交手的瞬間，他便已經清晰地意識到，自己這一縷執念終究不會是這些人類老牌神靈的對手。不過，雖說棘手，但這亦不失為一次檢驗雷納克心性堅韌與力量掌控火候的絕佳契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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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隨即，他以傳音的方式告知了雷納克的自己的計劃——他欲將自己這一縷執念中蘊藏的全部力量，毫無保留地灌注於雷納克體內，從而讓雷納克能夠真正擁有與對手分庭抗禮的驚人實力。如此一來，不僅能夠擺脫身為執念的束縛，還可助雷納克在修行之路上更進一步，至少能讓他達到生前所達到的境界，再無瓶頸。若此戰告捷，雷納克的龍皇尊號將再無爭議，在所有生靈眼中，他將成為當之無愧的龍族之皇。
    “老祖宗...您...您這話是何意？恕我不能接受您的提議！”雷納克聽聞此言，瞬間瞪大了雙眼，滿臉驚愕，隨後義正言辭地拒絕道。他並非見識短淺之輩，自然深知此舉對於這位僅餘一縷執念的老祖宗而言，意味著什麽！那意味著，隨著他這一縷執念的力量逐漸耗盡，他將徹底從這個世界上消失，歸於虛無。盡管雷納克一直堅信老祖宗此次前來定有周密的籌劃，但他萬萬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你欲成為我族之皇，豈能優柔寡斷、不明局勢？！”白衣男子看到雷納克的神情，心中甚是不悅，嚴厲地嗬斥道：“身為弱者，你沒有拒絕的資格！”話音未落，他便化作一股精純的力量，強行沒入雷納克體內。
    隻是一場簡單的考驗，他便輕易洞悉了雷納克的軟肋——於關鍵之時，尚顯稚嫩，不曾真正明悟何為取舍，其心性亦與真正的強者心性相去甚遠，仍須錘煉。龍皇之位，絕非實力所及便可擔任，責任、心性、取舍缺一不可。僅憑戰功，還遠遠不足以擔任龍族之皇。
    更何況，兩次出世兩次出世，祂已然察覺到了些許異樣，預感到那一刻即將到來，留給雷納克的時間已所剩無幾。他必須以最快速度成長到真正能夠獨當一麵的程度。否則，他終將如同當年參與到那場大戰的絕大多數生靈一樣——落得個戰，卻不知道為何而戰；死，又不知因何而死的悲慘下場。哪怕，他最終或許也難逃一死，如同當年的自己以及諸多禁忌強者那般，戰死在那慘烈的大戰當中。但至少，他應有資格知曉自己為何而戰，因何而隕。
    在那至暗與絕望的帷幕降臨之前，身為龍族龍皇，甚至是龍帝的雷納克，必須真正領悟這一切。當那至暗與絕望真正籠罩之時，他所珍視的一切皆可能於瞬間化為烏有。屆時，須得具備一顆堅毅強大的內心，方可直麵那真正的絕望。而此，亦是他此番考驗的關鍵所在，因其之後的境界，心性乃是其中的關鍵之要。唯有懷有一顆真正的強者，不，帝者之心，他方可成長至獨擋一麵的真正的強者，真正的龍族之皇。
    再者，祂何曾言明會因這而徹底湮滅呢？這個小家夥想得似乎是有點多啊！
    祂這一縷執念苟延殘喘至今，自然不可能就這般草草退場。區區人族的偽神，即便具備了足以媲美上位高階真神的戰力，也確能消耗掉祂這一縷執念，但也僅此而已了。畢竟，牠們所看到的，不過是祂位於血龍之墓中的那一縷執念本體，其絕大多數力量所凝聚的化身而已。如此，雖說也付出了不小的代價，但卻遠未至徹底消散的程度。更何況，借此更可進一步磨礪雷納克的心性，倒也不失為是一份意外的收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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