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裏地的路，說說笑笑間也就到了。
    到了農場朱家那破窯時，還沒進去劉青山就聞到了一股香氣，肉香！
    看來今天朱家是特意準備了一番的，否則的話斷然不會有肉香。
    據劉青山所知，這些被下放到農場的人生活待遇其實都很差，看看朱家的破窯洞就知道。
    吃得差，幹得多。
    幹不好，還挨打。
    這就是他們的現狀！
    劉青山記得前兩年時，農場這邊還死過人，不止是死一個。
    有被困苦折磨的自覺活不下自殺的，還有實在餓的受不了去偷東西被抓，不堪受辱自殺的。
    等等等等。
    好在，這些苦難都即將過去了，等待他們的是走向高位、委以重任，收獲光明與美好！
    於是，
    在吃飯時聽到朱霖對父母說：“爸、媽，你們再堅持一段時間，好好保重身體，相信要不了太久，你們就能回城！希望明年咱們一家都能在一起過年！”
    這時劉青山便插話道：“其實也要不了太久，朱霖同誌，你這個願望一定能實現的！甚至我猜啊，今年春節你們一家三口說不定都能在一起過年。”
    “在燕京過年！”
    聞言，
    朱霖、朱華、白婉茹三人全都愣了，麵麵相覷，紛紛看了過來。
    劉青山不慌不忙地喝了口地瓜酒，劣質酒精灼燒著喉嚨，卻讓他更清醒了幾分。
    他淡淡笑道：“叔，你記得今年5月份《人民日報》那篇《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嗎？”
    他手指蘸著酒水，在斑駁的桌麵上畫了個圈，“風向要變了。”
    朱華突然劇烈咳嗽起來，黑瘦的臉漲得通紅。
    不是被嗆著，而是胸腔裏那股憋了十年的氣突然往上湧。
    “爸！”
    朱霖趕緊給他拍背，卻摸到一把硌手的骨頭。
    她鼻子一酸，想起昨天無意間看到父親背上那幾道增生性的傷疤。
    “青山啊，這話可不敢亂說！！”白婉茹先回過神來，聲音壓得極低，眼睛卻不由自主往門外瞟了瞟。
    她起身往門口走了兩步，確認外麵沒人，才又坐回那張三條腿的板凳上——第四條腿用土磚墊著。
    劉青山放下碗筷，目光灼灼地望向斑駁的土牆，仿佛透過那些裂縫看到了更遠的地方。
    “縱觀古今治亂興衰，大亂之後必有大治。但治世從何而來？”他的手指輕輕叩擊著桌麵，發出沉悶的聲響。
    “在於聚才興業！”
    他看向朱華，聲音低沉而有力，“朱叔，您這樣的專家學者，白姨這樣的技術骨幹，本該在實驗室裏攻堅克難，在講台上傳道授業。一個國家要真正站起來，光靠蠻力不行，得靠這裏——”
    他點了點自己的太陽穴。
    門外的知了突然停止了鳴叫，窯洞裏隻剩下粗重的呼吸聲。
    劉青山端起粗瓷碗，裏麵的地瓜酒映出他堅毅的麵容：“就像這碗裏的酒，糧食要經過發酵才能成酒。而國家這台大機器，需要千萬個像您二位這樣的"酵母"，才能把苦難發酵成前進的動力。”
    朱華的手突然不抖了，他慢慢坐直了佝僂多年的脊背，渾濁的眼裏也漸漸聚起了一些神采。
    白婉茹怔怔的坐在那裏，神情有些恍惚。
    似乎，她想起了當初問診、給病人做手術的情景……
    自從劉青山說了這番話後，飯桌上的氣氛就有些凝重。
    朱華、白婉茹兩人都有點神思不屬。
    對此，劉青山很理解。
    他匆匆吃過飯，便起身告辭離去。
    朱華、白婉茹夫婦將他送至門外，朱霖則是一直將他送出了農場。
    “別送了，你回去歇著吧，明天還得趕遠路呢。”劉青山笑著說。
    朱霖目光盈盈的看著他，半晌這才說道：“你說的那些是真的？”
    “真真假假，到時候不就知道了？反正我是覺得，很快就會發生大改變。朱霖同誌，放寬心吧，未來很美好！”
    朱霖不禁莞爾，眼睛一眨片了他一眼，嗔道：“說得好像你是國家領導一樣。”
    “哈哈，我雖然不是，但我會思考呀。”
    “嗯嗯嗯，你可真聰明。”
    “行了，你回去吧，明天見。”
    說著，劉青山便轉身牽著劉紫蘇而去。
    那瀟灑勁兒~
    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
    朱霖看著他的背影，不禁微微嘟起了紅唇，一直看到兄妹倆消失不見，她這才回去。
    ……
    當劉青山到家時，
    愕然發現院裏多了幾個外人，他也都認識，都是黑龍潭生產隊的。
    “青山回來咧！”
    “山娃，額正跟你爹說起你哩，不愧是高中生，腦瓜子就是靈活。千百年了，也沒人知道那從土裏爬出來的東西還能賣錢哩！”
    “哈哈，要不就說哩，鳳儀有福氣呀！”
    劉青山頓時心中了然，知道了這些鄉親所為何來。
    他注意到老媽王鳳儀正不停衝自己使眼色，劉青山笑了笑，對著眾人點了點頭。
    他也沒繞彎子，直接說道：“我這裏收5毛錢一斤，隻收沒有脫殼的。大家要是想賣，晚上可以送過來。”
    眾人一聽，頓時喜出望外，紛紛開口嚷嚷起來……
    “5毛錢一斤？？？”
    “山娃子，那錢咋結？”
    “那額要是抓的多，山娃子，還是5毛錢一斤？”
    劉青山不緊不慢道：“我這裏就是5毛錢一斤，如果大家覺得便宜的話，也可以上城裏賣，那樣價格會高一些。錢的話，現場稱重現場結。”
    上城裏賣？？
    一聽這話，眾人臉色就都變了。
    “算咧，城裏額也不熟，兩眼一抹黑，上哪賣去呀，還是賣給山娃子你吧。”
    “投機倒把，抓住可是要坐牢哩！”
    “山娃子你年輕，腿腳也利索，要是真有人抓了你也跑得了，賣給你額放心，5毛錢一斤，額這就回去逮去。”
    “鳳儀，額先走了哦！”
    “茂財你甭送咧！”
    沒多久，鄉親們就都走了。
    王鳳儀黑著一張臉，直勾勾的瞪著劉青山，“你咋答應了？你這娃是不是傻的啊！要是咱們收太多賣不出去，那可咋整？”
    “媽，稍安勿躁。”
    劉青山拉著她坐下，笑嗬嗬道：“聽我慢慢給你道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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