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
    自己的仇，還是自己親手來報最痛快！
    依靠別人，雖然同樣是報了仇，但終究差點意思，不夠那麽暢快淋漓……
    更何況，依靠自己並非報不了仇，隻是時間上會稍慢一些，僅此而已。
    那又何必借助他人之手？
    劉青山便熄了心思。
    楊天興聽說劉青山還要高考，他臉色一喜，“還是個高中生哩？好好好！知道學習這是好事兒，放心吧叔，明年肯定讓青山高考。要是考上了，那就去上大學，水利員的工作可以暫時放放。”
    “上大學更重要嘛，去學習更先進的知識，將來才能更好的報效國家！”
    聽到肯定的答複，
    劉樹德、劉茂財、王鳳儀幾人這才鬆了口氣，不過王鳳儀還是有些擔心。
    “青山，那你去當這水利員，會不會影響你複習功課啊？要是影響，還不如……”
    剩下的話她沒說，但大家都知道啥意思。
    劉樹德也是才想起這茬，水利員這工作雖然很不錯，鐵飯碗還體麵，但和上大學相比，那還是不如的。
    他便看向劉青山，“青山，你咋想的？天興也不是外人，你說實話，如果影響你複習的話，那咱就不幹了。不能因小失大！”
    “這倒是額欠缺考慮了……”
    楊天興拍了拍頭，“要不這樣，額安排青山去縣檔案室當個辦事員，那裏清閑，沒啥事情。不過就是得天天去城裏，這一來一回的不方便，可能到時候青山得住在額家裏了。”
    “那不行那不行！”
    劉樹德連連搖頭，“這不合適，你能照顧一二就很不錯了，哪還能挑肥揀瘦？這不合規矩！青山，你給個準話，這水利員你幹不幹？會不會影響你複習？”
    “爺爺，沒事。”
    劉青山笑著點頭，“水利員的工作其實也不忙，不會影響我複習的。”
    旁邊的郭援朝也跟著點頭，“是哩，水利員的主要工作就是日常在水庫附近巡查一下，而且水庫還有別的人哩，並不是隻有青山一個人。”
    “哦……”
    劉樹德微微頷首，“那你想好了？”
    “想好了。”
    “那行，那你去幹吧。天興啊，真是麻煩你了。”
    楊天興連連搖頭，“不麻煩不麻煩，本來就是為了嘉獎青山，這次如果沒有他，全縣都得遭殃！額作為革委會主任，首當其衝，是要負第一責任的！叔，你救了額的命。青山救了額的政治前途！”
    “不說那些了，吃瓜，再吃點瓜。”
    ……
    留飯是自然的。
    如果沒有認出來劉樹德，那楊天興肯定不會留下吃飯。
    可現在認出來了，那彼此間的關係就變得不同尋常，在他看來，在劉樹德家吃頓飯就和在自家長輩家吃頓飯沒啥區別。
    這頓飯準備的很豐盛！
    有葷有素，有熱有涼，一共八個，還有白麵饅頭和大米飯。
    看到如此豐盛，楊天興很是驚訝。
    他以為是特意給他準備的，隻有他們這一桌有，結果他站起來往另一桌一看……
    一模一樣。
    數量不差，菜式相同。
    楊天興就愣在了那裏，‘啥時候鄉下社員的夥食都變得這麽好了？比絕大部分人城裏人都要好？這不合常理啊！’
    “天興，別愣著，吃菜啊！”劉樹德招呼道。
    “啊？啊！”
    楊天興回神，拿著筷子卻是下不去手，他猶豫了下，“叔，咱家平時吃飯也是這個標準？有這麽多肉？還有雞蛋、白麵、大米？”
    “哈哈哈哈……”
    眾人哄笑。
    看著劉樹德、劉福來等人都在笑，楊天興更加疑惑了。
    “那是做夢哩！”
    “不過，額做夢都不敢想！以前一個月也吃不了一回肉，這大米飯，額長這麽大，也就這個月吃過。”
    “哈哈哈哈……”
    砰砰砰——
    劉樹德敲了敲煙袋鍋，說笑的眾人紛紛安靜下來。
    他笑嗬嗬道：“天興，你今天來算是趕上了，如果你上個月來，額隻能拿雜麵條招待你，頂多再給你倆窩窩頭。”
    “這……”
    楊天興有些遲疑，隨即睜大眼睛，“叔，你不會是要告訴額，這些都是賣知了猴賺的吧？”
    “那要不然哩？”劉樹德反問。
    他又指了指四周，“你也看到了，額家男丁多，還都是半大娃娃。老話都說半大小子，吃死老子。額家一群半大小子啊……唉！不瞞你說，額家之前從來就沒有吃過飽飯，吃窩窩頭都得定量。”
    “地裏掙的那點工分夠幹啥？啥都不夠，連吃飯都不夠！就更別提穿衣穿鞋了……”
    “額這幾個孫子，從小就沒穿過鞋，也就現在大了，再不穿鞋讓人笑話，額這才想辦法給他們淘換點能湊合穿的爛鞋。”
    吧嗒——吧嗒——
    劉樹德又吸了幾口煙，繼續說道：“這一個個好不容易都長大了，可卻娶不起媳婦。不是額家人懶，滿生產隊打聽打聽，額家就沒有懶漢，幹活都是一把一的好手！可就是沒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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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
    氣氛頓時變得有些凝重，楊天興放下了筷子，認真的聽著。
    這時，
    劉樹德又笑了起來，“好在青山這娃出了個主意，說是知了猴能賣錢。額也實在沒辦法了，就答應讓他們試一試……活人總不能讓尿憋死吧？要不再不弄點錢，額家上下就得去啃樹皮了，哈哈哈！”
    楊天興笑不出來，他心裏很難受。
    拋開關係不談，這是他治下的百姓啊，卻窮到如此地步。
    “沒成想，那知了猴竟然真有人買？！賣的價還不低哩，這就開始掙到錢了，今天這桌上吃的喝的，全都是靠著賣知了猴掙回來的！”
    “天興，你現在出息了，是縣裏的大官。”
    劉樹德看著楊天興，很認真的說：“額問你，額們老百姓抓點知了猴賣錢，這到底犯法不犯法？額想不明白，抓點土裏爬出來的知了猴賣錢，這咋就成了投機倒把，還挖社會主義牆角？”
    “……”
    楊天興沉默了。
    過了半晌，他沉聲道：“不犯法！這不是挖社會主義牆角！剛才額在會上也都說過了，中央都下文出政策了，要大力鼓勵農村社員發展家庭副業，提高社員收入，改善生活條件。”
    “那為啥劉金貴一而再、再而三的要讓人把額們抓起來？今天又想批鬥額們？”
    “……這是額的錯，額沒有做好工作。”
    楊天興竟然主動承認起錯誤了。
    “唉……”
    劉樹德歎了口氣，擺了擺手，“算了，額知道不能怪你。”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你雖是帶頭大哥，但不服你的人肯定有，隊伍不是那麽好帶的。”
    “額就是發個牢騷，心裏憋的慌，你不要往心裏去。”
    劉青山頓時肅然起敬，老爺子人老心不老啊。
    看的真通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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