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功宴的第二天，
    劉青山又騎著自行車去了一趟縣城，這次去縣城的主要目的是照相。
    給誰照？
    給他自己照。
    為啥要照相？
    因為朱霖寫信說想劉青山了，想看看他的樣子，就讓他去照相然後把照片寄過去。
    自從上次那封信寄過去後，沒過多久他就收到了朱霖的回信。
    信裏隻有一句話。
    ——我喜歡你，你喜歡我嗎？
    看到信的時候，劉青山當時就笑了起來。
    嘿，這話問的還真是多此一舉。
    辣麽漂亮的姑娘，誰會不喜歡？
    再說了，這個問題不是已經回答過了嗎？
    都告訴你那首《致橡樹》就是為你而寫，你還這麽問……
    嗯，好吧。
    劉青山就回信，信裏隻有兩個字。
    ——喜歡。
    朱霖再次回信的時候，話就多了，而且信封裏還夾了一張照片。
    照片上的她站在醫大圖書館前的台階上，身後是金燦燦的銀杏樹，在陽光下像一片燃燒的火焰。
    她穿著件鵝黃色的高領毛衣，襯得肌膚如雪。
    棗紅色的呢子外套隨意地搭在臂彎裏，脖子上圍著條淺灰格紋圍巾，呢子褲下露出一截纖細的腳踝，踩著雙棕色的圓頭小皮鞋，鞋麵上還沾著片銀杏葉。
    最惹眼的是那頭烏黑發亮的長發，剛到雙肩，發梢微微內扣，在陽光下泛著綢緞般的光澤。
    她指尖捏著片金黃的銀杏葉，衝著鏡頭笑得明媚，嘴角的梨渦若隱若現。
    陽光穿過樹葉間隙，在她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連睫毛都染成了金色。
    照片背麵用藍色鋼筆寫著：11月1日攝於圖書館前，想你。
    信中朱霖說，她昨晚失眠了。
    一直在做夢，做夢和劉青山一起穀子嶺上抓知了猴。
    還說，她把那首《致橡樹》投給了鄒荻帆，是以劉青山的名義。
    這麽優美浪漫的詩，如果隻有我一個人看到，那未免太可惜，暴殄天物，它應該讓更多的人看到，讓更多的人喜歡！
    隨著互相表白，兩人的關係就這麽確定了下來。
    隨之而來的是通信頻率越來越高，有時候剛剛收到朱霖的信，第二天就能再收到一封。
    這明顯是朱霖今天下午去郵局寄了一封信，第二天早上又去寄了一封信……
    情已起，愛漸深~
    ……
    反觀另一邊，
    劉青山的那封信‘坦白’自己就是《人民文學》上的青山，‘坦白’曾讓朱霖幫忙投稿，信寄出後，宮雪的信卻是遲遲未到。
    這讓他有些摸不著頭腦，時常暗自思量這其中的因由。
    莫非是生氣了？
    還是……自動退出？
    這反應，是不是有點大了點？
    於是等了半個多月後，
    劉青山就又寫了一封信，他也不好直接問你怎麽不給我回信啊？是不是生氣了？
    那就太蠢了！
    他在信裏說去看望了宮墨軒、秦雪婷夫婦倆，還和宮墨軒喝了一頓酒，說兩人現在情況都不錯，農場對他們這些人的管製又放鬆放寬了一些，還又多了一些補助。
    比如每天發放牛奶，每星期發一回肉，天熱的話不用上工，等等。
    還說收到了《收獲》寄來的11月期刊，上麵刊登了半篇《傷痕》，又說下半篇會在下月期刊上連載完。
    這封信寄出後，又等了半個月……
    至今，都沒有收到宮雪的回信。
    仿佛，她消失了……
    不過，
    在縣城照相館照相的時候，劉青山還是特意讓老板多洗出來幾張。
    他身姿挺拔，一襲深灰色呢子大衣襯得他肩寬腿長，內搭淺色高領毛衣，文人氣質撲麵而來。他單手插兜斜倚在照相館的老式書架旁，另一手隨意搭在一本精裝書上，骨節分明的手指修長有力。
    這是他竭盡全力才凹出來的造型，沒辦法。
    條件實在有限！
    無論是服裝，還是道具，又或者是拍照設備，這些都很古老落後。
    別的不說，就他身上穿的這件深灰色呢子大衣，還是他跑遍了全城這才買到的。
    所有供銷社都沒有。
    最後還是找到一家由棉紡廠職工開的私人裁縫店，讓人家訂做了這麽一套衣服。
    哢嚓——哢嚓哢嚓——
    畫麵定格！！
    三天後，劉青山又往照相館跑了一趟。
    取照片。
    這個年代照相是一件既貴又麻煩的事情，後世拍照都是立等可取，幾分鍾就完事，可是這個年代不行。
    先拍照，然後過個幾天再來。
    得用幾天時間，才能把照片給洗出來。
    拿到照片後，劉青山仔細瞅了兩眼。
    他照的是最大的5寸相片，相片裏他微微頷首，唇角含著若有若無的笑意。
    濃密的劍眉下，那雙沉靜的眼睛格外深邃，仿佛藏著無數未訴的故事。額前幾縷不聽話的黑發垂落，為他平添幾分不羈氣質。
    他周身散發著一種沉穩氣度。
    ——明明是二十出頭的年紀，卻有著超越年齡的從容。呢子大衣的褶皺間隱約可見勁瘦的腰線，既透著書卷氣，又不失年輕人的蓬勃朝氣。
    不錯！
    劉青山暗暗點頭，這錢花得值。
    他一共洗了三張出來，還要了底片，從照相館出來後，他就將一張照片塞到一個信封中，然後去了郵局。
    將信寄往燕京。
    ……
    “呦！青山來了，你先坐，額去給主任說一聲。”
    “好嘞。”
    劉青山寄完信，又去了縣委。
    很快，郭援朝便又走了回來，“走吧，主任在等你哩。”
    見到楊天興的時候，他正在伏案寫著什麽，當劉青山進來時，他擺了擺手抬頭笑道：“你先坐喝口茶歇歇，額把這點寫完。”
    “好，不急。”劉青山笑著點頭。
    這不是冷落敲打，而是熟絡不見外。
    郭援朝泡了杯茶，隨即便離開。
    劉青山小口啜飲，過了五六分鍾，茶水過半，楊天興這才放下筆長長的舒了口氣。
    “哈哈，你看看？”
    “不合適吧？”
    “哈哈，你可是大作家，是這方麵的行家，能讓大作家斧正指點，這是額的榮幸！”
    “楊叔，這就過了啊……”
    “哈哈哈……”
    楊天興大笑，將稿子往前一推，“給！”
    劉青山也沒再推辭，拿起順手看了起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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