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額家的地不會再收回去吧？”
    “是啊青山，這地到底還會不會收回去？收回去也行，但最起碼也得等到明年夏收完之後再收回去，要是現在收回去，額說啥都不答應！”
    “額也不答應，這陣子額全家上下都是跑到地裏去上茅廁，額家的地壯著哩，還一根草都沒有。額家那地已經被擺治好了，明年肯定大豐收，現在要是收回去，那額就白幹了！”
    “對，老孫頭說的對，這地要是還收回去，至少也得等到明年夏天！”
    “青山，你不是認識縣裏的楊主任麽？那楊主任和劉富貴他倆誰官大？能管得住劉富貴不？”
    “……”
    汽車都跑的沒影了，可鄉親們卻是都不願意走。
    他們一個個愁容滿麵，憂心忡忡，很快就把劉青山給圍住了。
    在現在彎河人的心目中，
    整個村子現在最有能耐，最厲害的人就是劉青山！
    他可是大作家，文曲星下凡哩！
    有事問他，準行！
    劉青山知道和這些人解釋主任和副主任的區別沒有任何意義，而且在官場也並非是副的就一定能被正的壓住。
    這都是看後台，看手腕，看智慧。
    副的掌握大權，正的俯首帖耳的情況也並非沒有。
    於是，
    他就點了點頭，很幹脆很肯定的說：“鄉親們，大家放心！放一萬個心！這土地分出去了，就不會再要回來，以後不會再吃大鍋飯了！”
    “你們的那些擔心顧慮，我都明白！你們既然問我，那就應該相信我！”
    “就在這個月的18號，在燕京，中央領導們剛剛召開過會議，也就是第十一屆三中全會，中央都定調子了，也確定了政策方針，以後不但大力支持農村社員們搞家庭副業，還要打破大鍋飯！”
    “還有，咱們分田到戶是經過縣裏楊天興楊主任批準的，楊主任絕對不會坐視不管他的心血被人破壞……”
    “所以，不要怕，不要擔心！！”
    “天冷風大，大家都回吧……回去吧……”
    劉青山一番話總算是稍稍打消了鄉親們的顧慮，但想讓他們徹底放心，那也不可能。
    可這也沒辦法，
    劉青山也沒有那麽大的能量，立刻就讓中央下明文政策。
    所有的大政方針，都是一步一步推動前進，最後落實的，這一點哪怕他是重生人士也改變不了。
    將鄉親們勸回去之後，
    劉青山便騎著自行車匆匆出了村子，朝著縣城的方向，一路疾馳。
    天是真冷，風刮在臉上像是刀子一樣！
    但他的心裏卻是火熱火熱……
    隨著距離縣城越來越近，他的心愈發火熱！
    昨天劉青山他們從長安回來，將帶回來的豬崽安置妥當後，他這才聽王鳳儀說這兩天高紅軍來了一趟。
    他洗罷手，便開始看信。
    果然其中有一封是朱霖的。
    朱霖在信裏哈哈大笑，隔著信都能充分感受到她的高興、歡喜、雀躍、激動……
    她說她收到通知了，她父母能回城了，恢複名譽，恢複工作，家裏以前的房子，也被還回來了。
    她還說她已經將家裏打掃了一遍，裏裏外外都收拾的很幹淨。
    她又說她要來華陽，親自來將調令送到父母的手裏，將他們接回去。
    她最後說：“青山，我馬上就能見到你了呀~我好開心好開心呢~~~(〃"▽"〃)”
    信中，
    朱霖留了她乘火車的日期，說了大概抵達華陽的時間。
    這啥意思？
    劉青山當然知道，分明就是希望劉青山能去接一下。
    對此，他欣然願往。
    算算時間，已經有四個多月沒見了，她應該更漂亮了吧？
    想到這裏，
    劉青山腳下速度又是一提，自行車疾馳而去。
    1978年12月31日，上午9點。
    劉青山緊趕慢趕，到了華陽火車站。
    到了火車站一問，從燕京來的車次果然沒到，他頓時鬆了口氣，其實他原本計劃的時間是要更早一些，可沒想到被劉金貴耽誤了好一會兒。
    好在火車還沒到。
    劉青山喘了幾口氣，想去買點東西，可又害怕自己去買東西，火車正好來。
    那就該和朱霖錯過了……
    思來想去，他還是打消了去買東西的心思，就站在火車站門口等。
    這一等，就到了中午。
    這火車站曆來都是人流量很大的地方，很容易滋生出各種小商小販，哪怕是在1978年，仍然如此。
    等人的時候，
    劉青山就不斷打量四周，發現在幾個牆角疙瘩處、胡同裏，一直都有一些人蹲在那裏。
    他們大部分人都拎著籃子，有的是麻袋，還有竹筐等。
    有些人過去和對方聊了一會兒，就會從對方手裏接過一些東西。
    劉青山就看到有些是饅頭，有些麻花，有些是雞蛋，還有些則沒看清，不過應該都是吃的。
    而那些買了東西的人，很快就上了火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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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抬手看了眼表，已經中午十二點整。
    劉青山跺了跺凍的有點麻木的腳，推著自行車朝著不遠處的胡同走去，那裏有兩個年輕人在賣花生。
    “兄弟。”
    “同誌你……哎？”
    劉青山也愣了，這人他認識，竟然是當初找他進知了猴的黑蛋。
    剛才離的遠，對方又帶了頂羊皮帽子，所以沒認出來。
    “黑蛋？”
    “你是……”
    黑蛋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道：“額不知道你叫啥。”
    “哈哈，我叫劉青山，你叫啥？”
    “額叫餘小蛋，額長的黑，所以他們都叫額黑蛋，你叫額黑蛋就行。”
    餘小蛋啊……
    劉青山笑了笑，“你是不是還有個哥哥，叫餘大蛋？”
    “對，他就是額大哥。”
    黑蛋指著旁邊的年輕人，笑著說道：“哥，這就是額說過的，以前賣給額知了猴的那個人。”
    餘大蛋衝劉青山笑了下，然後便又低下頭去。
    看得出來這是一個不善於和人打交道的。
    “劉大哥，你吃花生不？昨天剛炒出來的，可香了！”
    餘小蛋從籃子裏抓起一把花生，又笑道：“額請你吃，不要錢！”
    劉青山也沒客氣，接了過來，“行，那就嚐嚐。”
    他剝開一個花生，將花生仁丟進嘴裏。
    “香！這你炒的？手藝不錯啊……”
    “嘿嘿嘿…”
    得到誇獎，餘小蛋就很開心，他又道：“那你等會兒走的時候額再給你抓一把。”
    “哈哈，那不用了。小蛋，你能幫我個忙嗎？不讓你白幫，給錢！”
    “啥忙？”
    “你幫我去弄點花。”
    “花？？？”
    餘小蛋目瞪口呆，傻傻的看著劉青山。
    這寒冬臘月的哪有花？
    這不是說笑話的嘛！
    “劉大哥，這……這個忙額怕是幫不上你，大冬天沒有花啊！”
    “有。”
    “哎？大哥，你說啥胡話哩，大冬天哪有花！”
    餘小蛋看著餘大蛋，有些不滿的說。
    餘大蛋又點了點頭，很認真的說：“真有！”
    “哪裏有？你倒是說說！”
    “城南的林子裏，梅花開了。”
    “……”
    餘小蛋愣了愣，然後扭頭看向劉青山，“劉大哥，梅花行不？”
    “行，你去給我弄點，我得在這等人走不開。我給你五塊錢。”
    “五塊？？”
    劉青山眉頭一揚，“你要是嫌少……”
    “不不不！”
    餘小蛋連連搖頭，還擺著手急忙說道：“不少不少，太多咧！啊不是，劉大哥，額幫你去弄些梅花，額不要你的錢。”
    “不要錢？那不行，不能讓你白幫我跑腿。”
    “沒事，額願意，額願意給劉大哥你跑腿，真不用給錢！”
    “……”
    劉青山審視了餘小蛋兩眼，然後笑著點頭，“那行，這事等會兒再說，你先幫我去摘梅花吧。要細枝的，花多的，我等會兒要捆一起送人。”
    “好，額知道了。”
    餘小蛋讓哥哥餘大蛋看好攤子，然後便急匆匆向城南跑去。
    劉青山則是又走到火車站正門口，一邊剝著花生吃著，一邊等著人。
    轉眼間，就又過去兩個小時。
    餘小蛋背著一麻袋梅花匆匆而來，朱霖仍然沒見蹤影。
    劉青山就將采來的梅花收拾整理了一下，弄成一大捧，然後又找了一根繩子捆好，總算是做好了一束很有野性的鮮花。
    “小蛋，謝了啊，給，拿著！”
    劉青山從兜裏摸出五塊錢，塞到餘小蛋手裏。
    這大冷天的，誰都不容易，斷然沒有讓人白跑路的道理。
    可餘小蛋卻是堅持不要，這就讓劉青山有些意外了。
    哪有把錢往外推的？
    更何況這餘小蛋的家境也一般，就是一普通人，估計也沒正式工作。
    否則的話，他之前也不會出來倒賣知了猴，現在又在這偷偷賣炒花生。
    那麽……
    “小蛋，你是不是有事？有事你就說，咱也算是朋友。”
    劉青山笑著說道：“我不敢說一定能幫上你的忙，但我可以幫你想想辦法，參謀參謀。”
    “劉大哥，那個……”餘小蛋就有些不好意思。
    得！
    劉青山明白了，這肯定是有事。
    他笑道：“沒事，你說吧，先說來聽聽。”
    “額前陣子碰見衛國哥了。”
    嗯？
    衛國哥？
    劉青山愣了下，這才反應過來，“你說王衛國？”
    “對，是哩，衛國哥說他是你大姐夫。”
    “嗯，然後呢？”
    “他還說你是文曲星下凡，寫的文章特別好，就連中央的大報刊都搶著要！光稿費都賺了上千塊哩！！”
    “……”
    劉青山額上青筋跳了跳，啼笑皆非，“他真是這麽說的？”
    “嗯，衛國哥說他現在的山貨生意就是你給指點的，說你是文曲星下凡，前知五百年，後知五百年，隨便指了條路子都讓他發了財！”餘小蛋說起這些的時候，臉上都露出一副欽佩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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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旁邊的餘大蛋也是如此，目光頻頻往劉青山身上瞅，目光裏還充滿了震撼……
    暈！
    這個王衛國嘴上真是沒把門的，你說你吹就吹吧，咋能瞎幾把吹？
    這哪裏是文曲星啊，這是神棍啊！
    劉青山很無語，自己不知不覺咋就成了一個神棍？
    不過聽到現在，他也算是聽明白了。
    “小蛋，你不會是想讓我也給你指條發財的路子吧？”
    “嗯嗯嗯！”
    餘小蛋激動的連連點頭，本就黝黑的臉龐此刻變得黑紅黑紅，猶如燒紅的烙鐵。
    好吧……
    還真是。
    劉青山有點無奈，心說自己還真是看走眼了。
    這餘小蛋看起來傻不愣登的，跟個黑炭頭似的，但沒想到他隻是外表憨厚，心裏亮堂著哩。
    一點都不傻，精明著呢！
    可人家剛才才幫了自己一個大忙，此時拒絕未免顯得太沒人味兒……
    劉青山想了想，笑道：“那行，那我就幫你參謀參謀，不過事先說好，我隻把個人想法告訴你，聽不聽在你。另外，成不成，能不能賺錢，這我可沒法保證！”
    “如果你聽了我的，以後賠了錢……”
    餘小蛋趕緊搖頭，很認真的說：“額不怪劉大哥你！和你沒一分錢關係！額要是怪你，那就是狗娘養的！”
    “嗯……”
    劉青山點了點頭。
    “那你都會幹啥，有啥手藝，先給我說說聽聽？還有你家是哪裏的，家裏都啥情況？”
    “額家就在縣城邊上的嘉裕公社，家裏六口人，額爺、爸、媽還有額大哥，小妹。手藝……”
    餘小蛋皺眉想了好一會兒，最後還是搖頭，“額沒啥手藝，啥也不會，就有把子力氣。”
    “不對。”
    “啥？”
    “你有手藝。”
    餘小蛋睜大眼睛，一臉不可思議，“額有啥手藝，額咋不知道？”
    餘大蛋這時悶悶說道：“他沒啥手藝。”
    劉青山笑了起來，指了指地上麻袋裏裝的花生，“這花生就炒的不錯，酥脆香甜，還沒有什麽沙子，吃起來口感很好！”
    花生？？？
    兄弟倆低頭看了看，然後仍很不可思議。
    劉青山又道：“這炒花生是誰教你的？”
    “額爺教的，以前村裏有集會，他就炒點幹貨去賣。”
    “那除了炒花生，你還會炒啥？”
    “葵花子，板栗，還有……鬆子。”
    餘小蛋想了想，然後搖頭，“沒了，就這些。”
    “好！夠了！”
    劉青山笑著說道：“就這些足夠了，來，我給你指條路，你聽好了……”
    餘小蛋頓時眼冒精光，胳膊上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你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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