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青山問餓不餓？
    朱霖說不餓。
    可劉青山還是騎著車去了離火車站最近的華陽飯店，不由分說就拉著她進去了。
    “火車上也沒啥吃的，你肯定餓了，先吃點東西吧。從這裏到農場至少也得一個半小時，吃點東西再回去。”
    劉青山笑著看向朱霖，又道：“我知道你現在迫不及待想趕到農場，將這個好消息告訴爸媽，但也不差這一會兒不是？聽我的，點菜吧。”
    “……”
    朱霖張了張嘴，臉蛋兒有些紅。
    她皺了皺挺翹的鼻子，“哼~話都被你說完了，我還說什麽呀？那是我爸媽！”
    “對啊，就是你爸媽啊，我剛才說的不是？”
    “你……哼……”
    “哈哈哈！”
    朱霖也不是忸怩的性子，既然來都來了，那就別客氣了。
    吃吧！
    她看著牆上的菜單點了一個自己喜歡吃的菜——回鍋肉。
    “就一個？”
    “嗯，再要一碗米飯就夠吃了呀，你中午是不是也沒吃飯？那要兩碗米飯吧。”
    “不行不行。”
    劉青山連連搖頭，正色說道：“霖霖，這可是咱們重逢後的第一頓飯，怎麽能這麽應付呢？再多點幾個。”
    “這夠了呀，還有肉呢，這還不好？”
    “同誌，我們再要一份土豆紅燒肉、孜然羊肉、雞蛋炒山蘑，還有……”
    “夠了夠了，不要了不要了！”
    朱霖拉住劉青山的手，秀眉緊皺，繃著小臉兒道：“吃不完浪費，別亂花錢。”
    “呦？現在可管起我來了？”劉青山笑著調侃。
    朱霖臉色微赧，一雙美眸就瞪他，“怎麽，不能管呀？”
    “哈哈，求之不得，求之不得！”
    “哼~這還差不多~~”
    除了菜，還要了兩瓶汽水。
    雖然這是冬天，但國營飯店還是有汽水賣的。
    兩人美美的吃了一頓，吃飽喝足之後，這才正式踏上歸途。
    路上，
    朱霖一手攬著劉青山的腰，一手捧著臘梅花，臉上笑吟吟的，嘴裏不停的說著路上的見聞、學校裏的事情、還有父母的安排。
    等等等等。
    她說一會兒，就會低頭聞聞梅花，然後本就笑吟吟的臉頓時就會變得又燦爛幾分。
    浪漫！
    心細！
    體貼！！
    這是今天重逢後，她在心裏默默為劉青山又貼下的標簽。
    對此，她很滿意，感覺很幸福！
    劉青山則是埋頭騎車，此時天色已晚，加上晚上可能還有雪，下午那時候飄了會兒雪花，後來又不飄了，但從經驗來判斷，估計晚上還會下。
    所以，得趕快回去。
    兩個人一個人說，一個人聽，誰都不覺得孤單，反而心裏暖暖的、甜甜的。
    不知不覺間，自行車就到了華陽農場門口。
    劉青山捏住刹車，嘴裏吐出一口白氣，呼……總算是到了。
    “下車吧，我美麗的姑娘。”
    “呀？！”
    朱霖一驚，往前探了探身子，一看，真到了。
    “這麽快就到了呀？”她話中有些遺憾，似乎是不想這麽快就到。
    劉青山就笑，扭頭看著她，“怎麽，舍不得和我分開？”
    “嘁~才不是呢！”
    朱霖嘟了嘟嘴，秀眉一揚，傲嬌道：“我隻是感慨時間過的好快，這麽快就到了。”
    “是嗎？唉……我好傷心啊……心好痛……”劉青山苦著臉。
    朱霖頓時哈哈笑了起來，右手在他腰上輕輕拍了一下，“哎呀，你又逗我，煩人~”
    “要勇於直麵內心啊霖霖同誌！”
    “好好好，我就是不舍得和你分開，一小時、一分鍾、一秒鍾都不想分開行了吧？”
    “哈哈哈……”
    劉青山腳下用力一蹬，自行車再次行駛起來，這讓毫無防備的朱霖驚呼一聲，差點摔在地上。
    她羞惱交加，揮起小拳拳就砸他的後背。
    那力道啊……
    簡直就是撓癢癢~
    ……
    看到天都快黑了，自家閨女竟然來了。
    朱中華夫妻倆那是又驚又喜，拉著朱霖的手連聲發問“你怎麽來了？”“來了咋不提前寫信說一聲？”“路上冷不冷？餓不餓？”
    再次見到父母，朱霖也非常非常開心，開心的眼睛都濕潤了。
    不過，她來不及敘舊，立刻打開自己的包，彎腰翻了好一會兒，這才拿出來一個碎花手帕，她小心翼翼的解開。
    “爸，媽！”
    “你們猜猜這裏裝的什麽？”
    朱中華、白婉茹頓時愣住，兩人打量著她手中的手帕，平平無奇，沒啥特別的。
    又聯想到這年代大多數人的習慣……
    出門在外，都會把錢妥善保存，比如縫到衣服內兜，塞在鞋底，用帕子包著等等……
    朱中華笑道：“錢？”
    “不是。”
    朱霖笑著搖頭，眼裏亮晶晶的，“再猜猜看！”
    “這……”
    朱中華看向白婉茹，白婉茹笑道：“不是錢還能是啥？糧票？”
    “不對，也不是，你們再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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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霖臉上笑意更濃，又鼓勵道：“你們大膽的猜！！”
    “這……”
    “嗯？”
    朱中華、白婉茹兩人麵麵相覷，都有些摸不著頭腦，愣了片刻後，兩人突然心中一動。
    那臉色齊刷刷的都變了！
    “不會是……”
    “真的？”
    朱中華的嘴角顫抖起來，身子也開始顫抖……
    白婉茹也不遑多讓，眼眶變的濕潤，緊跟著大滴大滴的淚珠從中溢出，順著臉不停的往下流……
    朱霖也忍不住哭了起來，她打開手帕拿出那張折的整整齊齊的‘調令’，笑著大聲說道：“爸！媽！你們恢複名譽了！工作也恢複了！可以回城了！！！”
    “真的？這是真的？？”朱中華有些不敢相信這一切，他渾身顫抖的更加厲害，雙手哆哆嗦嗦的接過那張‘調令’，那動作輕的，仿佛是捧著一個肥皂泡似得。
    他不敢動，生怕一動，這個漂亮的肥皂泡就破了。
    朱中華就瞪大眼睛使勁的看著手中的‘調令’，呼吸越來越急促，心跳如雷。
    白婉茹的眼淚越流越多……越流越多……
    “啊—啊——嗚嗚嗚——”
    她終於哭了出來，嚎啕大哭，淚如雨下。
    朱霖抱著她，母女倆痛哭流涕。
    劉青山歎了口氣，沒說什麽轉身走了出去。
    走到外麵，
    這時天空中又開始飄小雪花，聽著背後窯裏傳來的痛哭聲，沒來由的他心中有些煩。
    他不是煩哭泣的人，而是煩為什麽會讓他們哭泣……
    朱家並非是個例！
    毫不誇張的說，就在此時此刻，類似的情況在全國各地絕對有很多。
    都說‘人的悲歡並不相通’，劉青山以前也是這麽認為的，可是此刻，他卻不這麽想了。
    因為在某種情況下，人的悲歡是相通的。
    就比如朱霖一家，還有前不久的李長征一家，以及以後也會獲得自由的宮雪一家……
    等等等等。
    類似的人，還有很多。
    重獲自由，僅僅是開始。
    可能在未來的一兩年內，這種情況都不會消失。
    這都是時代造成的啊！
    無人能改變。
    哪怕是重生者大帝，也同樣是束手無策，隻能站在門外仰天長歎……
    劉青山並沒有等多久，窯裏的哭泣聲就漸漸消失了。
    很快朱霖就走了出來，讓他進去。
    等再回去時，
    白婉茹已經不哭了，和朱中華兩人都是笑容滿麵，可兩人的眼睛還是紅彤彤的。
    “青山，謝謝你啊，謝謝你把霖霖從縣城接回來，還帶霖霖去吃了飯。”
    “等會兒留下吃飯，我這就去做飯！”
    “叔、嬸，我就不吃飯了，天快黑了，還又開始下雪了，我得趕緊走，不然路就不好走了。”
    “又下開了？”
    白婉茹快步走出窯，抬頭看了看，看到果然飄起雪花，她就很失望。
    “唉，這死老天爺，早不下晚不下，這會兒下什麽雪啊……”
    “嬸，沒事，以後日子還長著呢，咱們有的是機會一起吃飯。我明天還來！”
    “明天還來？”
    白婉茹就笑了起來，“好好好，那我明天一早就準備飯菜，你可一定要來啊。”
    劉青山看了眼巧笑倩兮、亭亭玉立的朱霖，笑著點頭，“沒問題，一定來！”
    “好！”
    白婉茹就很開心，又道：“那你趕緊回家吧，路上要小心啊，別著急。霖霖，你去送送青山吧！”
    朱中華遞過來一個手電筒，“拿著這個，照照明。”
    看樣子，夫妻倆都很支持朱霖去送自己。
    劉青山心裏暗樂，不錯不錯，形勢一片大好啊！
    朱霖接過手電筒，美眸瞟了他一眼，“走呀~”
    “叔、嬸，再見。”
    “好，路上慢點。”
    “慢點啊青山！”
    “哎！”
    朱霖陪著劉青山一直走出農場，還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劉青山就停下腳步，順勢拉住她的手，“別送了，天冷，回去吧。”
    “嗯。”
    “明天早上我就過來。”
    “嗯。”
    “那你轉身，我看著你回去。”
    “不~”
    劉青山就笑了，“舍不得我走？”
    這次，
    朱霖回答的很幹脆，“是呀~”
    “哈哈，我也舍不得，想和你多待一會兒。不過，我再不走，可就回不去家了。”
    話音未落，
    朱霖先前一步，便伸手抱住了他的腰。
    劉青山也回抱著她，柔聲道：“兩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明年下半年，我會去京城找你的。”
    這是劉青山第一次袒露心聲，明說他的目標。
    之前朱霖在信中就問過他這個問題，大學想去哪裏上？
    可劉青山卻回答：這要看我能考上哪個大學了，可不是我想去哪個大學就能去哪個大學的。
    聽到這話，
    朱霖頓時心中一喜，她仰頭看著劉青山，“真的？”
    “真的！”
    “那……騙人是小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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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
    “拉鉤~”
    “哈哈，來。”
    朱霖的手指很纖細，勾著軟軟的，還有些滑，很舒服。
    她又在念叨：“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蓋章~”
    “哈哈哈，好了，你走吧。”
    朱霖推開劉青山，然後催促道：“快走快走。”
    “要不你先回？”
    “不，你遠，我要看著你走。”
    “好吧。”
    劉青山不再廢話，跨上自行車，“那我走了啊。”
    “嗯，路上慢點，注意安全。”
    “好。”
    劉青山應了聲，腳一蹬，車子便走了。
    很快，他的身影便消失在夜色中……
    可朱霖卻是仍然打著手電筒，照著他離去的方向，看啊看，看啊看，怎麽也看不夠。
    ……
    回到家，
    劉青山將朱霖來了，以及朱中華夫妻倆收到‘調令’可以回城，工作也恢複了的消息告訴了劉茂財和王鳳儀，兩人又是一番高興。
    劉茂財念叨著：天真是變了啊……好啊……
    王鳳儀高興過後，情緒漸漸變得低落。
    劉青山有些好奇，“媽，你咋了？”
    王鳳儀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那他們這一回城，以後霖霖也不會再來咱們這裏了啊……多好的姑娘啊！唉……”
    劉紫蘇也在旁邊，她雖然嘴裏啃著雞腿，但耳朵卻是支著在聽大人講話。
    當聽到霖霖以後不來了時，她小臉兒就皺了起來，瞬間感覺手裏的雞腿都不香了。
    “大鍋，白鵝姐姐以後不來了嗎？”
    劉青山一怔，隨即哈哈大笑，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來！咋會不來呢？”
    “大鍋騙人，剛才媽說白鵝姐姐她爸媽要回城裏呢。”
    “她爸媽回城裏不假，但她以後照樣還會來咱這裏！”
    “真的嗎？為啥？”
    “因為……這裏有可愛的小紫蘇在等著她呀。”
    劉紫蘇就咯咯咯的笑了起來，笑的前仰後合，心花怒放。
    王鳳儀瞟了兩眼劉青山，心裏琢磨著好像有點不對勁，她試探道：“青山，你這話到底啥意思？她爸媽都不在這裏了，她還來幹啥？”
    “媽，你放心吧，我說她會來，她就一定會來。”
    頓了頓，劉青山又道：“明年，我打算到燕京上大學。”
    燕京？
    劉茂財、王鳳儀兩人的注意力瞬間被吸引。
    劉茂財點頭，“好，燕京好啊，首都。”
    王鳳儀道：“對，咱也去燕京，劉勝利都能去燕京上大學，咱青山也能去，不比他差！”
    得。
    老媽這勝負心又被激起來了。
    可惜，她卻是不知道噶劉勝利能去燕京上大學的機會是自己給的。
    劉青山笑了笑，然後抓起一個白麵饅頭，就著豬肉燉粉條大口吃了起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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