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像未名湖的水，在秋風中泛起漣漪，又漸漸歸於平靜。
    正如劉青山所料，再大的新聞也有時效性，再高的熱度也會被新的浪潮覆蓋。
    短短半個月過去，當他再次走進食堂時，那種走到哪裏都被人行注目禮、甚至有人主動讓位的情形，已經悄然消失了。
    打飯窗口前，
    他像所有普通學生一樣排隊，周圍的目光不再聚焦於他，而是落在熱氣騰騰的飯菜上。
    偶爾有認識的同係同學點頭打個招呼，也是尋常的寒暄。
    坐在嘈雜的食堂裏，埋頭吃著碗裏的麵條，聽著周圍關於功課、社團、食堂新菜品的閑聊，劉青山心裏竟湧起一絲久違的輕鬆和愜意。
    “人心當真易變啊！”
    他暗自感慨，卻也樂見其成。
    那種時刻被關注、被審視的感覺，像無形的枷鎖，讓他不得不端著幾分，連吃飯都覺得不自在。
    現在這樣，挺好。
    他喜歡這種融入人群的平凡感，喜歡這種不被過度打擾的寧靜。他可以專心讀書，可以安靜思考，可以在校園裏散步而不被過多注視。
    可惜，
    這份難得的清淨，如同冬日裏短暫的暖陽，還沒來得及好好享受，就被一陣突如其來的、更猛烈的風暴給打破了！
    最初是燕京大學校園裏的新華書店。
    一個普通的下午，書店門口悄然掛出了一塊醒目的紅紙告示
    “熱烈祝賀！著名青年詩人青山首部個人詩集《一代人》全國同步發售！”
    緊接著，書店櫥窗裏，原本擺放著各種經典著作的位置，被一摞摞嶄新的詩集占據。
    那藍白色、帶著磨砂質感的封麵上，“一代人”三個大字蒼勁有力，下方一行小字“青山·著”。
    封麵設計簡潔而富有力量感，在陽光下格外引人注目。
    消息像長了翅膀，迅速在燕大校園裏傳開……
    “聽說了嗎？青山的詩集出版了！就在書店！”
    “《一代人》？就是有‘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睛’那本？”
    “對！就是那本！名字是《一代人》不過聽說是收錄了他所有的詩作，算是詩集！”
    “哎呀？！那可真是太好了，那買一本，就能看到他所有的詩了，我早都想買了，可惜沒有賣的……”
    “走走走！趕緊去買！晚了就沒了！”
    ……
    平靜的校園瞬間被點燃！
    新華書店門口迅速排起了長隊，隊伍從書店裏一直蜿蜒到門外的人行道上。排隊的不僅有中文係的學生，還有理工科的、經濟係的、甚至藝術係的……
    他們臉上帶著興奮、期待和一種近乎朝聖般的虔誠。
    “給我一本！”
    “我要兩本！幫我室友帶一本！”
    “還有嗎？還有嗎？”
    “我都排了兩個小時隊了，能不能先給我一本？我可以加錢！”
    “同誌，趕緊從別的店調貨呀，我們都等著呢，今天必須買到，買不到我們就不走了！”
    書店的工作人員忙得滿頭大汗，新拆封的詩集一摞摞地擺上櫃台，又迅速被搶購一空，收銀台前的算盤聲‘啪啪啪啪’響成一片。
    買到詩集的學生，迫不及待地當場翻閱起來。
    有人站在書店門口就大聲朗誦起《回答》或《致橡樹》，引來周圍一片叫好和掌聲。
    有人小心翼翼地摩挲著封麵，如獲至寶。
    308宿舍的王強、李衛東、張建軍也第一時間衝向書店，每人抱回來好幾本，宿舍的書桌上立刻堆起了一座小小的“青山詩集山”。
    其實他們三個都有，作為室友，劉青山分別都送了一本。
    他們三個之所以還買，那是因為想賺點外快。
    說白了，就是賣給那些沒有買到又很想要的人，一本加個一塊錢，輕輕鬆鬆就能賣出去。
    這生意穩賺不賠！
    熱潮迅速蔓延到校外……
    燕京市……乃至全國各大城市的新華書店，都出現了類似的搶購場麵。
    《一代人》詩集如同投入湖麵的巨石，在全國範圍內激起了巨大的漣漪！
    ……
    次日中午，
    劉青山像往常一樣，端著飯盒走進食堂。
    他習慣性地走向常去的窗口排隊，心裏還想著上午課堂上的一個知識點。
    突然，一個紮著馬尾辮、滿臉興奮的女生，手裏緊緊攥著一本嶄新的《一代人》詩集，像發現新大陸一樣，尖叫著指向他“啊！是劉青山！青山在這裏！”
    這一聲尖叫，如同在平靜的湖麵投下了一顆炸彈！
    “嘩——！”
    整個食堂的目光瞬間聚焦過來！
    剛才還沉浸在飯菜香和閑聊聲中的學生們，如同被按下了暫停鍵，下一秒又如同被點燃的幹柴！
    “青山！是青山！”
    “青山同學！能給我簽個名嗎？”
    “青山哥！你的詩寫得太好了！”
    “《一代人》！我買到了！能幫我簽在這首詩旁邊嗎？”
    “青山老師，求求你給我簽個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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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群如同潮水般向劉青山湧來……
    剛才還秩序井然的隊伍瞬間瓦解。
    學生們拿著飯盆的、拿著剛買的詩集的、甚至手裏還捏著筷子的，都激動地圍攏過來。
    瞬間，劉青山就被裏三層外三層地包圍了。
    無數本嶄新的、或者已經被翻得有些卷邊的《一代人》詩集伸到他麵前，無數雙熱切、崇拜、激動的眼睛注視著他。
    各種請求簽名、合影、交流的聲音此起彼伏，匯成一片嘈雜的聲浪。
    劉青山端著飯盆，一下子懵了。
    他完全沒料到，詩集發售的威力竟然如此巨大？
    這比半個月前的演講有過之而無不及！
    他看著眼前晃動的人頭和伸過來的詩集，感受著周圍幾乎要沸騰的空氣，剛才那份輕鬆愜意蕩然無存，隻剩下哭笑不得的無奈和一絲絲被“圍獵”的窘迫。
    “大家……大家別擠！別擠！”他試圖維持秩序，聲音卻被淹沒在喧囂中。
    “簽名！簽名！”的呼喊聲此起彼伏。
    王強、李衛東、張建軍聞訊趕來，試圖幫他解圍，卻也被熱情的人群擠得東倒西歪。
    劉青山看著眼前這比之前更加瘋狂、更加近距離的“圍觀”場麵，心中百感交集“唉……這清淨日子，又沒了啊！”
    他無奈地歎了口氣，準備簽名……
    可這時，
    一個洪亮還帶著點京腔的聲音穿透了嘈雜“哎！哎！我說你們這幫孩子！都堵在這兒幹嘛呢？還讓不讓人打飯了？”
    打飯窗口裏那位胖胖的、嗓門賊大的李阿姨。
    她手裏拿著大鐵勺，叉著腰，正衝著人群嚷嚷。
    學生們都很熟悉這位阿姨，這位阿姨不敢惹啊，你要是惹了她，下次打飯她就會患上‘帕金森’，那手哆哆嗦嗦顫抖的厲害。
    什麽蛋啊……肉啊……
    你休想吃到一塊！
    於是，
    被她這麽一吼，在場的學生們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稍微安靜了一點。
    李阿姨的目光越過人群，落在被圍在中間的劉青山身上，臉上立刻堆起了熱情的笑容“喲！這不是青山同學嘛！”
    她嗓門依舊不小，但語氣親切了許多，“我說怎麽這麽大動靜呢！原來是你啊！”
    “青山同學！你那詩集我閨女也買了一本，說是寫得好！”她臉上笑開了花，“趕明兒你也給我簽個名唄？我拿回去給我閨女顯擺顯擺！”
    說完，她還不忘“假公濟私”地對著劉青山喊“來，青山同學你先過來，我先給你打飯，今天這紅燒肉很不錯，肥肉相間，我給你打打點！你們文化人啊，寫書費腦子，得多吃點肉補補。”
    “哎！我說你們都讓讓啊，都去給我排隊，誰不排隊，休想打到飯！”
    這個威脅可太有威懾力了，此言一出，亂糟糟的人群瞬間崩潰瓦解，剛才還一個個吵著要簽名的同學，紛紛跑過去排隊。
    劉青山趕緊從人群裏溜了出來，跑到窗口將飯盒遞了過去，感激不已道“謝謝李阿姨！”
    劉青山被李阿姨這樸實又接地氣的“關懷”弄得哭笑不得，他連忙對著李阿姨的方向點頭致意“謝謝李阿姨！”
    “嗐！客氣啥？”
    “你這孩子就是老實，他們圍著你不讓你打飯，你就罵他們，凶一點就行。”
    一邊說，李阿姨手裏的大勺子不停去盆裏舀菜。
    紅燒肉、土豆雞塊、炒雞蛋、溜肉段……
    一樣一樣往飯盒裏裝。
    “阿姨行了行了，這太多了。”
    “沒事，拿去吃吧，你正年輕得多吃點，多吃點身體好長大個。”
    李阿姨將飯盒塞給劉青山，又壓低聲音笑眯眯道“放心吧，收你一份炒雞蛋的錢，快走吧，別往外說啊……”
    哎呦！
    劉青山瞬間肅然起敬，愈發覺得眼前這位胖胖的食堂阿姨親切，這阿姨真能處啊！
    “謝謝阿姨謝謝阿姨！您放心，我一定守口如瓶！”
    劉青山趕緊遞上自己的飯票和錢。
    嗯，就是一份炒雞蛋的錢。
    3毛！
    隨即，他就轉頭對李衛東喊道“東子，你那還有書沒有？詩集？”
    “有，咋了？”
    李衛東問著，便走了過來。
    有王強、張建軍給他占位置，他不怕走過來位置被人占了。
    “給我一本。”
    “給。”
    李衛東給了劉青山一本詩集，然後走回自己的隊伍。
    劉青山又從兜裏掏出鋼筆，掀開詩集扉頁，抬頭問道“阿姨，你家孩子叫啥名字？多大了？”
    “馮美華，今年16。”
    “好。”
    劉青山就刷刷刷的寫了起來……
    美華同學
    你好！
    十六歲的風，總帶著點莽撞的甜。
    不必追著答案跑，
    你眼裏的光，本就是最亮的星。
    像春芽蜷著暖意，像星光落進書頁。
    慢慢長吧，
    你走的每一步，都是在寫自己的詩。
    願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青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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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姨，這本書就送給美華同學吧，送是我的一點心意。”劉青山笑著說。
    “哎呀……這可真是太好了！”
    李阿姨大喜過望，伸出來的手很快又縮了回去，雙手用力在圍裙上擦了擦，這才又伸過來，她笑容滿麵道“青山同學，真是謝謝你啊！”
    “不客氣，我也應該謝謝您。”
    “哈哈哈，下次還來我這打飯啊……”
    劉青山一聽就笑了，要是天天這樣，那不得省不少錢？
    而這，僅僅是個開始。
    ……
    《一代人》詩集的發售，其火爆程度遠超所有人的想象。
    它如同在幹燥的草原上投入了一顆火星，瞬間點燃了燎原之勢，且這火勢一天比一天猛烈，一天比一天洶湧！
    燕京大學新華書店門口的長隊，從清晨一直排到日暮，直到工作人員疲憊地拉下卷簾門，宣布下班，聚集的人群才帶著不甘和期待，依依不舍地散去。
    書店裏，店員們早已累得腰酸背痛，嗓子冒煙。
    詩集上架不到半天就被搶購一空，他們不得不緊急聯係出版社調貨，甚至在櫃台前掛出了醒目的牌子“《一代人》詩集，每人限購一本！”
    即便如此，也難以阻擋學生們如火的熱情。
    然而，這僅僅是燕大校園內的景象。
    當這股熱潮湧向整個燕京市時，其規模更加令人震撼！
    第二天，
    天剛蒙蒙亮，當城市還在沉睡時，王府井新華書店和西單圖書大廈這兩座燕京市最大的圖書零售地標門口，已經悄然排起了蜿蜒曲折的長龍。
    隊伍沿著人行道延伸出去，拐過街角，一眼望不到頭！
    排隊的人群形形色色，蔚為壯觀！
    背著書包、一臉稚氣的中學生和大學生占了多數，他們成群，興奮地討論著劉青山的詩句，臉上寫滿了對偶像作品的渴望。
    穿著工裝、風塵仆仆的工人師傅也夾雜其中，他們可能剛下夜班，顧不上休息就趕來排隊，隻為給家裏喜歡文學的孩子或自己買上一本。
    夾著公文包、穿著中山裝的機關幹部也安靜地排在隊伍裏，他們或許是被報紙上的報道吸引，或許是想了解這位青年才俊的思想。
    甚至還有白發蒼蒼、拄著拐杖的老者，在家人或鄰居的攙扶下，顫巍巍地排在隊伍末尾。
    他們或許不懂現代詩，但那句‘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卻用他來尋找光明’，讓他們每每讀起都潸然淚下、思緒翻飛……
    書店大門一開，人群如同開閘的洪水般湧進！
    目標隻有一個。
    ——那藍白色封麵、印著“一代人”三個大字的詩集。
    櫃台前瞬間被圍得水泄不通！
    “給我一本！”
    “我要兩本！幫同事帶的！”
    “還有嗎？還有嗎？”
    “別擠！排隊！排隊！”
    “我先來的，先給我！先給我！你們都別擠！！”
    呼喊聲、催促聲、書本的翻動聲、算盤的劈啪聲交織在一起，匯成一片喧囂而充滿活力的交響曲。
    書店經理看著眼前這從未見過的瘋狂景象，既激動又焦慮，電話一個接一個地打給出版社“加印！必須加印！有多少要多少！”
    店員們忙得腳不沾地，搬書、拆包、上架、收款……
    汗水浸濕了衣背，臉上卻洋溢著一種興奮。
    這股熱潮如同超級颶風，迅速席卷全國各大城市！
    滬上南京路新華書店，十裏洋場，人潮湧動。
    精致的滬上市民們展現出罕見的“搶購”熱情，隊伍排到了外灘邊。
    羊城燕京路書店，嶺南大地，熱情似火。
    書店門口人頭攢動，夾雜著粵語的討論聲此起彼伏。
    天府春熙路書店，天府之國，悠閑不再。
    茶館裏的老茶客們放下蓋碗，收起麻將，也加入了搶購的隊伍。
    長安鍾樓書店，古城牆下，人頭攢動。
    曆史厚重的古城，也因這本現代詩集而沸騰。
    人民出版社的電話被打爆！
    印刷廠的機器日夜轟鳴！
    油墨的香氣彌漫在車間！
    工人們三班倒，機器不停歇，首印的五萬冊詩集，在短短三天內被一掃而空！
    人民出版社緊急加印十萬冊！
    不到一周，十萬冊再次告罄！！
    人民出版社再加印二十萬冊！
    依然供不應求！！！
    各地傳回來的銷售數字如同坐上了火箭，一天一個台階，不斷刷新著記錄……
    詩集的火爆，
    不僅僅體現在銷售數字上，更體現在口口相傳的熱度和深入人心的影響力上。
    全國各地的校園裏，
    宿舍熄燈後，手電筒的光束下，是學生們捧著《一代人》低聲誦讀的身影。
    《一代人》、《回答》、《致橡樹》、《一代人》、《祖國啊，我親愛的祖國》……
    這些詩句被反複吟詠，成為一代青年的精神食糧。
    工廠車間，
    午休時間，工人們圍坐在一起，聽識字的工友朗讀詩集中的篇章，樸實的臉上露出感動的神情。
    文學沙龍、詩歌朗誦會，青山的詩成了必選篇目，被無數聲音深情演繹。
    吧電台廣播裏，
    也適時推出了“《一代人》詩歌欣賞”專題節目，優美的配樂和深情的朗誦，讓詩集的影響力進一步擴大。
    影響力擴大，銷售數據增加。
    銷售數據增加，影響力擴大。
    兩者相輔相成，形成了一個完美的良性循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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