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宥沒再重複，他抬起頭，靜靜地看了一會白柳琉，說：“行，既然你都這樣巧言令色了，我可以讓我們之間的爭議去如你的願。”
    白柳琉不解：“巧言令色？”
    平時身邊的人都會勸白柳琉，說話不要太直，在腦子裏多轉幾個彎，修飾得委婉動聽一些再說出去。
    白柳琉第一次聽見有人用巧言令色來形容她。
    辛宥又說：“古宅在白天你看到的位置，我會把路上的障眼法撤掉，你們想去就去。”
    他的臉色很平靜，但過於平靜，像戴上了一層假麵具，將真實的辛宥藏起來。
    “你回去休息吧，的確不早了。”
    辛宥漠然地轉過身，背影帶著拒絕交流的氣息。
    白柳琉皺起眉，結果是如了她的願，可那個令她介意的疙瘩似乎還在。
    薛銘說過小男孩發脾氣不管就好。
    或許是她管得太多了，要是把辛宥放一晚上，他說不定恢複成原來活蹦亂跳的模樣？
    這樣想著，白柳琉不再說話，轉身下了山，摸著黑往來時的路走。
    穿過一片樹林的時候，她忽然感覺到臉頰有隱約的刺痛，像有什麽蟲子叮了她一口，白柳琉表情凝重起來，她不敢去拍，因為如果是毒蟲的話，刺會卡進肉裏。
    她用手在臉頰旁輕輕扇動，等麵部的異物感消失之後，緩緩地放鬆下來，但沒多久心又提到了胸口。
    因為她的右臉正在發麻，已經快要沒有知覺了。
    心道不妙，白柳琉果斷轉身往山上走，回到了光線明亮的崖頂，出口叫人時聲線含糊，裏麵焦急的情緒卻清晰：“辛宥！！！”
    就在一分鍾以前，辛宥反思完畢，下定了決心徹底和白柳琉劃清界限。
    人是人，鬼是鬼，總歸是陰陽相隔，哪裏能真正做到互相理解。他不該因為白六對他態度好就一時得意忘形，忘了這一層事實。
    聽見白柳琉去而複返，辛宥慢悠悠地轉身，撩起眼皮看去，瞳孔忽然震顫。
    眼前這個披散著頭發，半邊臉龐腫得像怪物，半邊柳眉妙目，紅唇嫣然，貌美如山間精怪的女人是誰？
    她怎麽穿著白六的衣服？
    哦她就是白六！
    白柳琉從他的眼神裏看出了事態的嚴重，聲音輕輕發抖：“我是不是……”
    辛宥把他剛才的矜傲，他的自怨自艾，他做的決定一股腦拋至身後，連忙上前安慰：“沒事的啊白六，你別害怕，這種毒蟲我知道，我以前也被咬過，我給你找草藥，擦完藥就好了。”
    白柳琉抿著唇不語，這下輪到辛宥慌起來了。
    沒有哪個女孩子不在意自己的容貌，白六的臉變成這副鬼樣，心裏肯定很難受。
    “現在是不是又癢又痛？你千萬不能抓，我向你保證，擦了藥三天之內就恢複如初，絕對不會留疤。”
    白柳琉抬眸，眼珠轉了轉，看著辛宥近在咫尺的，比她還焦急的臉，忽得眉目一展：“噗嗤……”
    辛宥愣住，旋即惱了：“白六，你這人沒長心是不是，什麽時候了還笑得出來？”
    “你嗦沒似，肯定沒似。”
    蟲子的毒素似乎蔓延到了嘴裏，白柳琉舌頭也跟著麻了，話都說不清楚。
    她現在畢竟還在靠臉吃飯，剛剛確實擔心會毀容，幸虧辛宥還在，辛宥有辦法。
    “你跟我來，我帶你去摘草藥。”辛宥不停地念叨她：“這種毒蟲很懶的，一般都趴在葉片上，你不往林子裏亂鑽，它不可能落在你身上。”
    說完他頓了幾秒，因為他意識到，如果不是為了和他把矛盾解開，白柳琉這個時間應該在同伴身邊安安靜靜地睡覺。
    可以說，白柳琉這場無妄之災是因他而起。
    他偷看了一眼白柳琉，對方眼神從容，不慌不亂，更沒有責怪他的意思。
    找到生長在蟲巢邊的草藥，白柳琉擠出草汁，按照辛宥的指示沾上唾沫抹在臉上紅腫的位置，清清涼涼的感覺逐漸替代了難忍的癢意。
    她抹藥時，手背上被樹枝劃出來，像網一樣交織密布的細小傷口落在了身旁之人眼中。
    辛宥嘴角下壓，心頭莫名的觸動，為了找他把事情說清楚，她受了很多傷，卻一句都不提。
    他明白了，她就是一個天生善良友好的笨蛋，世界上再也沒有第二個笨蛋會這麽在乎一隻鬼的喜怒了。
    淺綠色的草汁抹在腫脹的臉上之後，白六的容貌看起來更加詭異，但她自己渾然不覺，一如既往地淡定：“我回去了。”
    辛宥說：“我陪你。”
    白柳琉沒法笑，對著他彎了彎眼睛。
    剛剛她走的時候，辛宥可沒說要陪她。
    如果辛宥在，白柳琉知道自己絕不會遇見毒蟲，因為他對這座島的一草一木了如指掌，會指引她從最方便最安全的路線回到營地。
    她從來都清楚，辛宥是一個很好哄的鬼，他已經不生她自作主張的氣了。
    “白六，你這幾天要少吃螃蟹，蝦之類的發物，定期擦藥，別碰海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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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
    “如果他們嘲笑你醜，你跟我說，我替你出氣。”
    白柳琉看不見自己的樣子，好奇地問：“我很醜嗎？”
    “……不醜。”
    “你一點也不會撒謊。”
    辛宥看了她好幾眼，忍不住嘴角上揚：“沒撒謊，確實不醜，隻是很古怪。你說隨時都有人正在看你，那些人會不會嚇到？”
    白柳琉托了托腫起的部分，之前她的臉放隻手掌就能遮住個大概，現在整個手都捂不住右臉腫起的部分。
    想一想確實很古怪，要是哪個觀眾半夜剛點開節目，說不定以為自己看的是生化危機。
    “那對不起了，誰叫我倒黴。”
    照例，辛宥在路口停下，目送白柳琉走完剩下的路，回到同伴身邊。
    白柳琉放下背包，在自己的位置躺下，跟辛宥揮了揮手，閉上了眼，解決了心結，久違的睡意終於席卷而來，吞沒了她所有的意識。
    被尖叫聲吵醒的時候，白柳琉感覺自己似乎隻睡了一秒，可睜眼時天已經全亮了。
    好困，好累，眼皮都睜不開。
    蘇洋拍著胸口驚魂未定：“嚇我一跳，我還以為做噩夢看見鬼了。原來是白柳琉，老天爺啊，你臉是怎麽了？腫得不成人樣了。”
    蘇洋一吵，三個男人跟著醒了，集體圍過來關心她。
    白柳琉在半睡半醒間含糊地回答：“昨晚被有毒的蟲子咬了，沒事。”
    “不行！”薛銘的臉色變得嚴肅：“你必須去醫院，我打電話給郭千，叫他們送新人來的時候把你帶走。”
    白柳琉：“不用，我擦過草藥了，辛宥說…很快會…好…”
    她的聲音越來越輕，呼吸逐漸均勻。
    “辛宥是誰？他說的話能靠譜嗎？你知不知道你現在已經腫成豬頭了？我還以為昨天殺的野豬變成人形來報複我。喂，白柳琉，你別睡了啊！”
    “白柳琉大概是暈過去了，我們把人背下去，給導演打電話讓他們早點來接她。”
    “對，我來背。”
    幾個人吵吵鬧鬧，商量好了之後開始擺弄她的手腳。
    睡夢中的白柳琉不堪其擾，猛的坐起來，起床氣大爆發：“說了我沒事，該幹嘛幹嘛去，別逼我扇你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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