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藍集團董事長唐荇今年已經快六十五歲，仍然精神矍鑠，每天工作時間安排得充足且規律。
    八月底，他剛結束一項慈善活動，正在車內閉目養神，秘書輕輕敲了敲車窗，彎腰對著車內低聲說：“董事長，鳳儀集團的袁女士來電請求與您通話。”
    唐荇緩緩睜開眼：“拿來吧。”
    秘書恭敬地把手機遞過去，背過身，站在車門外等待。
    唐荇神色略微嚴肅，仿佛有幾分忌憚電話對麵的人：“喂，我是唐荇。”
    被他稱呼為您的女人從聽筒裏傳出來的聲音卻十分年輕，如同薄玉碰撞一般清脆冰冷。
    “蒼穹辦的那個直播綜藝，是你的意思？”
    唐荇停頓了一下，說：“您等一會。”
    他提高聲音，喊外麵的秘書：“小薑！蒼穹最近辦了一個什麽直播綜藝？”
    小薑低頭，在平板上快速劃動，找到子公司關於這一塊的業務資料：“蒼穹最近推出的用直播形式做的那檔是一個明星戶外生存真人秀節目，名字叫《逃出討厭島》，具體內容是先在網絡上投票……”
    電話裏的女聲不耐煩道：“行了，讓你身邊的人退下吧，我來說。”
    唐荇揮開秘書，將車窗合上。
    “我不管你是不知情，還是有意縱容，我隻給你一天時間，立馬給我叫停那檔節目。”
    唐荇聽到她的命令，眸光犀利的眼睛一眯，掛上了一抹耐人尋味的微笑，語氣平和緩慢：“我能否得知，一個小小的綜藝，是哪裏觸碰到了您的禁忌？”
    “你不必知道，把節目下架刪除，查一查是誰定的這個節目拍攝地址，把那個人給我送過來。”
    她這種包含威嚴和命令的語氣唐荇不是第一次聽到了，他每次都會在心底暗自生出強烈的排斥與厭惡。
    卻不能表現出來。
    因為某種不可告人的原因，鳳儀集團一直穩坐國內首富的位置，但唐荇知道，這隻是它露出地麵的部分，它的根係深遠而龐大，天藍這種後起之秀遠不能企及。
    從唐荇的爺爺輩開始，天藍的掌權人一直心甘情願對鳳儀的掌權人俯首聽命，為得就是對方能讓出一席容身之地。
    唐荇的父親臨終之前叮囑得最多的就是，不要得罪鳳儀，遇到任何衝突，先退讓，後道歉。
    沒有人會一直心甘情願做老二，年少輕狂的唐荇也是，被鳳儀狠狠教訓了幾次，差點毀了家中百年基業之後，他才收斂鋒芒，做出臣服的姿態，換來喘息的機會，將天藍重新發展起來。
    這也是為什麽他一個六旬老頭要尊稱一個隻到他一半年紀的女人為“您”的原因。
    之前的鳳儀像一隻巨大的鳥，而天藍隻是鳥爪之下一隻伶仃弱小的螞蟻，吃了不夠塞牙縫，礙著眼了就踩兩腳。
    為什麽每一任的鳳儀集團掌權者都是如此的趾高氣昂？令人不悅？
    這隻大鳥難道不會有拔毛放血，被蟲蟻分食蛀空的那一天？
    天生叛逆的人不會因為年紀大或者碰過壁而有所改變，在這一刻，唐荇的叛逆心如地底春筍冒尖，瘋狂竄高。
    “您還是告訴我原因我才好做事，一群兢兢業業的員工，突然要沒收他們的工作成果，總得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
    袁董事長極輕的，用氣音笑了一下，仿佛聽到了天底下最荒唐的話。
    “唐荇啊。”她叫著他的名字，毫不留情拆穿他：“扔掉殘次品的時候，沒人會去跟生產線上的螺絲釘解釋。你胡謅到這個地步，倒不如直接說，你要繼續縱容他們。”
    唐荇假裝誠惶誠恐：“不敢不敢。”
    “你哪裏不敢，我看你敢的很，年紀大了，希望下次三跪九叩求我放過你的時候，身體還吃得消。”
    電話掛斷，滴了一聲，車裏恢複沉寂。
    良久，唐荇叫秘書：“小薑，剛剛的節目內容，繼續說下去。”
    “好的，我先告訴您最關鍵的一點，這個節目是您的小兒子唐敘嚴親自出的方案。”
    “敘嚴？好，我知道了，不管他要做什麽，調動所有資源，幫他把節目做到底。”
    ……
    郭千的動作很快，聊完的第三天一早，給白柳琉發來了一個據說是策劃人的賬號，讓她看到申請通過一下。
    好友申請亮了個+1的紅點，微信頭像是一個年紀不大的可愛女生在蛋糕前許願的側臉，白柳琉通過之後立馬發來一條語音。
    “白六六你好！我叫蔣如瑰，玫瑰的瑰，我是鷺島大王最忠實的島民粉，蝦兵蟹將的一份子，我真的很喜歡你在節目裏少說話多做事，一點點影響身邊的人的風格。但是聽說你不想去第二季了，為什麽啊？”
    白柳琉聽了兩遍她如清晨鳥兒般聲音雀躍活潑的聲音，才摁下語音鍵開口：“你好，在回答之前我想先問你，為什麽你第一季的拍攝地點會選在鷺島？”
    蔣如瑰很自然地說：“理由嗎？很簡單啊，我平時就對靈異事件很感興趣，剛好刷到有人說島上鬧鬼。實話告訴你，不怕你笑話了。天藍的董事長是我的大舅舅。我去年剛畢業，一直玩，玩的有點過火了，舅舅罵我，讓我沒事做去下麵子公司見見世麵。我不服氣想大展拳腳，剛好看到網友說‘要是能把討厭的藝人都流放到荒島上就好了’，才做出了這個節目方案。白六六，你是不是被鷺島的鬼嚇到了啊……對不起，我一開始隻是覺得真的有鬼的話，嚇一嚇嘉賓可能會更有節目效果，反正一般的鬼威脅不到人的生命嘛。”
    “會的。如果他們利用人的恐懼製造一些失足，撞擊之類的意外，或者有的人心理承受能力弱，有心髒相關的疾病，鬼也會害死人。”
    蔣如瑰弱弱地說：“我知道了，下次不會了。”
    “那節目的第二季為什麽會定在潼丘村？”
    這次稍微等了一會，蔣如瑰才回複：“啊這個，你不是微博點讚了一條和潼丘村有關的微博，我看到之後去了解了一下，覺得那些被村民欺負的遊客好倒黴，當地政府還不管不問，太過分了，幹脆借著第二季曝光他們，替天行道！”
    白柳琉皺了皺眉：“隻是這樣？”
    “是啊，每個人心裏都有一份正義感，要是最後節目播出真的能改變潼丘村的現狀，我們也算做了一件大快人心的好事。所以白六六，你就去嘛~去嘛~沒有你這個節目少了一半的看頭，誰會喜歡看一群虛偽的人為了洗白自己在鏡頭前演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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