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知禮眼白一翻，暈了過去。
    “這麽不禁打？”
    白柳琉嘀咕一句，眼前忽得暗了一片，她被擁進一個沒有溫度但結結實實的懷抱裏。
    她愣了一下，眼神慢慢柔和下來，合上手臂，溫柔地回抱辛宥正在微微顫抖的身體。
    辛宥把頭埋在她的發間，吸吸鼻子，悶聲道：“白六，我很想你，真的很想很想，哪怕離開了鷺島，沒有你在的地方，我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我知道。”
    “我太自私了，明明知道你很忙，遇上了很多麻煩，我還是期盼著你來找我。”
    白柳琉笑了笑：“嗯，我來了。”
    辛宥的情緒慢慢穩定下來，放開了她，用掌心擦了擦臉上亂七八糟的眼淚，低頭輕聲詢問：“你找到語契的解決辦法了嗎？如果沒有的話，你現在抓緊時間，在程知禮醒來之前度化我。我再也不要跟他走了，就算死也要死在你手裏。”
    “不準這麽說，我找到了。”白柳琉退後一步，解下背上的包，給他看了一眼石磚：“辛宥，你的墓碑在我這裏，你願不願意……”
    沒等她說完，辛宥就用力點頭：“願意！你說什麽我都願意。”
    收到答複，白柳琉集中心神，在心裏將訂立語契的咒語低聲念了一遍，察覺到那股似有若無的聯係之後，心裏一直記掛的名為遺憾的坑，終於填滿消失。
    她把包背好，輕鬆地呼出一口氣，嘴角揚起來：“好了，接下來就由我來決定你的活動範圍了。”
    白柳琉看著他的眼睛，說出來的每一字每一句都鄭重而堅定。
    “我以契主的身份跟辛宥立下約定。”
    “從今往後，辛宥可以去到世界上任何一個他想去的地方。”
    “這句話永久有效，永不更改。”
    辛宥愣愣地看著她，張開口卻不知道說什麽。
    白柳琉眼裏都是輕快的笑意，抬起手在他臉前揮了揮：“你別發呆，快說好呀。語契，顧名思義就是說話算話，先說出口的先作數。”
    辛宥抓住她的手，牢牢地握緊。
    以往總是下著雨的陰鬱眉眼，終於雲開日出一般，舒展，釋懷，煥發出屬於十九歲的少年該有的明亮生機。
    他發出聲音，回應她。
    “好，我要去任何一個有白六的地方。”
    樓梯上傳來一陣嘈雜的腳步，接著剛剛給白柳琉送房卡的男人大聲指揮：“我看見她往這邊追程少，快去救程少！”
    躺在冰涼的地麵上，利用自己精心進修過的演技成功裝死的程知禮眼皮悄然動了動。
    他這時候是不是應該起身抱住白柳琉的大腿，替後麵來的人拖住她？
    可要是白柳琉凶性大發，當場踹掉他一口漂亮整齊的牙怎麽辦？
    想到病床上的另外兩個兄弟，程知禮默默地閉緊了嘴。
    該慫得慫，別聽，別看，別管，他現在隻是暈過去的受害者。
    白柳琉下樓之前不忘撿起她的蛇：“快來，辛宥，我們要跑了。”
    她的車沒有停在酒店的停車場，而是藏在附近的小區後麵。
    酒店的安全出口外有一群人正在守株待兔，白柳琉從樓梯口一衝出來就被他們逮個正著。
    “是那個女人！一起上，抓住她！”
    辛宥眸光一寒，身影衝出去，在人群背後飛快穿梭。
    鬼魂強大的陰間技能讓這群人在同一時間見到了不同的地獄景象。
    事實證明，世界上怕鬼的人遠比不怕的多。
    突然在眼前出現的限製級恐怖片畫麵使得一群凶猛壯漢得了失心瘋一般，不是嚇得眼睛瞪大身體僵硬，就是尖叫著滿地亂竄，哭爺爺叫奶奶。
    白柳琉抓住機會，從人群的缺口鑽出去，在漆黑的夜色中撒開腿奔跑，找到自己的車，跳上去的時候輕呼一口氣。
    這次有點麻煩，對方叫過來的人太多了，她最紅的時候，追著她要簽名的粉絲都沒這麽多。
    雙拳難敵四手，她再能打也得三十六計先跑為上。
    辛宥飄進了她的車裏，他跟程知禮坐過好幾次車，但之前心情不好，對這個會動的鐵皮箱子並沒什麽興趣，甚至關在裏麵的時候會覺得異常煩躁。
    今日不同往昔，他身邊換了一個人，心境徹底翻轉，看什麽都覺得有意思。
    他好奇地問出憋在心裏很久的問題：“白六，這個叫車的盒子沒有牛馬拉是怎麽動起來的？靠法力嗎？”
    “沒有，主要是燒油，產生動力，然後…我也沒法詳細解釋，有空給你找本物理書看。”
    “好。”
    辛宥好奇地看看坐墊，摸摸方向盤，又看看後備箱。
    白柳琉看他這模樣，忍不住笑起來，抓住他的手，在自己的掌心上輕輕一拍。
    辛宥還以為白柳琉打他，縮回手，退到副駕的位置，不解而且委屈睜大眼睛：“是不能摸嗎？”
    “不是。”白柳琉忍俊不禁：“我在和你擊掌，這個動作的意思是誇獎你剛剛幹的漂亮。”
    “哦。”辛宥摸了摸手掌，嘴角悄然上翹，故作謙虛：“我也沒幹什麽，隻是嚇他們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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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最擅長的就是嚇人了。
    瞥見一片車燈晃過來，白柳琉笑容淡去，輕聲說：“還沒結束，辛宥，坐好。”
    她啟動車子，衝到大路上，油門踩到最低，一路疾馳。
    寶利市平靜的夜晚忽然熱鬧起來，馬路上多了幾十輛外地車，一輛接一輛地從人們耳旁呼嘯而過，無視道路限速，無視交通規則，隻為了追上最前頭的那輛黑色車。
    白柳琉開出來的隻是普通的家用車，對寶利市的路線不熟，她沒有後麵的追兵那樣毫無忌憚，即使再焦急，遇到過馬路的行人也會下意識避讓，很快就被拉近了距離。
    神奇的是，她開了一路都沒碰到紅燈，每當她從路口開過去，讀秒立馬結束，綠燈變紅，車流開始穿行，阻擋住後麵快要的車，給她留出逃離的時間。
    白柳琉詫異地看了一眼後視鏡裏被她甩遠的車，後知後覺的意識到——
    她好像正在享用對方的勞動成果。
    這份不經意蹭到的好運很快就到頭了，越江大橋的另一端同樣有人等著她，兩輛車從路口直直地朝她衝過來，白柳琉飛快地打著方向盤，及時掉了頭，車尾仍然後方追來的車狠狠撞上。
    因為撞擊帶來的巨大慣性，白柳琉的上身猛得往前撲了一下，她晃了晃發暈的頭，打起精神，繼續踩緊油門，超車，加速，觀察地圖上任何一個可能甩開追兵的路口。
    她的眼神清亮而鎮定，如同一頭不服輸的羊，在包圍過來的機械屠夫中尋求生路。
    辛宥緊張地看著她操控著車驚險地躲開試圖截停她而撞擊過來的車輛，輪胎在地麵摩擦出的聲音尖銳刺耳，聽得他心顫。
    他雖然不了解車，但也知道這些不斷撞過來的人目的是為了害死白六。
    辛宥皺起眉，看向後方的窮追不舍的車輛，夜色裏的雙眸泛起淩人的寒意。
    “我出去嚇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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