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柳琉坐在地上，和墓碑上的照片平視，眼神柔和：“師父，你旁邊的坑裏就是你要的答案，我給你找過來了。”
    辛宥原本站在她身後，見所有人都坐下來，他也跟著在最後方坐下，安靜地聽他們聊天。
    沒有紙錢，沒有貢品，他們隻是單純地坐在一起說些家常。
    道士死後是做不成鬼的，也聽不見他們說話，大家隻是用一字一句，去傳達埋在心底的思念。
    三師兄說：“你老人家去世之前讓我們都各回各家，別去尋仇，我們仨老聽話了，找工作，娶妻生子，就小六和老五叛逆，偷偷摸摸找仇家。”
    唐敘嚴扯高嘴角，盤腿而坐，絲毫不在意他昂貴的定製西裝上沾上多少泥土：“我回家了，誰說我沒回，這不是在繼承家業。”
    “那尋仇呢，不叫上我們，光讓小師妹一個人往前衝。”
    白柳琉板起臉：“不準再翻舊賬！”
    她明明是最小的那個，說出的話卻如同定心石一樣有力量，沒人敢違抗。
    “行，不翻了，說點別的。”
    白柳琉想了想：“師父，二師兄的女兒很可愛。”
    二師兄說：“女孩都可愛，你小時候也一樣。”
    白一鳴微笑著點頭讚同：“嗯，師父總把你帶出去炫耀，誰抱你都可以，不哭不鬧。”
    四師兄說：“我記得小六還是小不點的時候，師父沒錢買奶粉，又想給她吃點好的，讓我們到山上去找蜂蜜，老三那個蠢貨把馬蜂認成了蜜蜂，蟄了咱一身包。”
    “胡說，明明是老五認錯了。”
    “栽贓也要動點腦子，怎麽可能是我？如果當時我在，肯定會下山去買，能用錢解決的事在我這都不叫事。”
    “那就是老二，反正不是我。”
    ……
    辛宥光是安靜地聽著他們聊天，就能感覺時間仿佛在慢慢倒退，他仿佛看見有五個學完了道術的小道士，坐在師父膝下吵吵鬧鬧，或爭執或說笑，師父沒說話，隻是麵帶笑意，慈愛地看著他們。
    白柳琉轉頭向辛宥招手，把他帶到白蟄跟前：“你別坐那麽遠。”
    “師父，這是我喜歡的人，他叫辛宥。”
    辛宥聽話地挪到她身邊坐下，對著墓碑上開朗笑著的老人鄭重地彎下腰：“師父，我是喜歡白六的人，我叫辛宥。”
    唐敘嚴搖頭：“真肉麻，聽得我渾身起雞皮疙瘩。我先走了師父，有空再來看您老人家。你們倆記得在午飯前下山，來晚了可就空盤了。”
    他起身離開，其他人也依次跟上，識趣地留下白柳琉和辛宥在墓前獨處。
    白柳琉還是保持原來的姿勢，麵對著墓碑，將下巴輕輕抵在膝蓋上，這是她第一次在師父墓前的時候，情緒如此平和。
    不可能不去尋仇，放下仇恨唯一的方式不是忘記，而是以牙還牙，以眼還眼，讓對方也知道藐視他人生命的代價。
    現在她完全可以把心靜下來，想到什麽就說什麽。
    “白雲觀重新建好了，我哥會留在這裏，像你一樣收些心性好的小徒弟，把法脈繼承下去。我替他算了一卦，已經遇到了正緣，也不知道他什麽時候才會同意和尤靈姐捅破窗戶紙。”
    “你的老朋友趙伯伯要送女兒去開學，這次他來不了，讓我告訴你，他的女兒名字叫趙元，元亨利貞的元，是不是很不錯？”
    謝硯趕到國外才發現，他的母親早就已經去世，但他父親卻一直用謊言瞞著他，遭受打擊的謝硯徹底對家族的薄情失望。他說反正謝家也沒承認過元元的存在，就求趙承福認養了妹妹，和她的名字一樣，一切都重新開始。
    “我本來不打算再做明星的工作，我演戲不行，也不會唱歌跳舞，隻有一張臉能看。可是五師兄不同意，他說討厭島第一季因為鬧鬼的問題被下架了，上麵要求蒼穹再出一檔節目，主題是破除迷信，消除群眾恐慌，讓我告訴所有人這個世界上沒有鬼。所以我還是得做下去，要去各個地方解決靈異事件，然後對著鏡頭繼續背編好的台詞。”
    她無聲地揚起唇輕笑：“雖然我不喜歡背台詞，但後來想想這樣也挺好的。遇見鬼神之事的人可以直接向節目組投稿尋求幫助。我也不用像你一樣，到處雲遊，靠緣分替人排憂解難。”
    “好像沒有什麽要說的話了，辛宥你有嗎？”
    她一問完，辛宥就換成了跪姿，雙手放在膝蓋兩側，對著墓碑鄭重地磕頭拜了拜：“師父，三年之內，我會把答應陳序的債還完，攢下聘禮跟白六結婚。請您放心把她交給我，我會照顧她，陪著她，讓她一輩子都開心和快樂。”
    白柳琉微微詫異：“三年？會不會太著急了？”
    辛宥搖頭：“我還嫌太慢，我已經規劃好了，現在有很多含金量高的證書可以考，考完除了直接上崗，也能在別的公司掛牌拿錢，算下來一年就是……”
    太陽慢吞吞地爬到樹林上方，有情人手牽著手，耳鬢廝磨，並肩踏青，慢慢地往山下走。
    一個仿佛有說不完的話，一個仿佛時刻都有耐心去傾聽，時不時仰起頭，含著笑意回答一句。
    新長出來的一片翠綠樹葉的尖端，有滴清晨遺留的露水搖搖晃晃，終於舍得掉落下來，砸在了草叢深處一顆不起眼的，橢圓的，白色的蛋上。
    喀嚓。
    水珠破碎濺開，蛋殼上出現細小的裂紋，慢慢地裂縫越來越大，如小指一般細長的小蛇從殼內奮力地鑽出來，黑色的鱗片上還覆蓋著一層潮濕的黏液。
    鑽出來之後，小蛇圓圓的腦袋轉了一圈，信子在空氣中飛快地進出，收集著環境中的氣味。
    它綠色的眼瞳慢慢變得豎直，最終確定了一個方向，貼著地麵成雙的腳印，扭動著身體，飛快地追了過去。
    等等它！
    ——
    正文完。
    我不喜歡拖遝劇情，所以重逢之後就寫到這裏，最後借用童話裏的一句話，英勇的公主和長發王子幸福快樂地生活在了一起，直到老去。
    平時不敢互動，怕大家出戲，現在寫完了終於可以大聲喊出——
    感謝從頭追到尾的寶子們！感謝大家的為愛發電還有各種小禮物提供的動力讓我堅持寫完，我愛你們！下一本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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