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五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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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衛薇暈船。

    這天早早回去,她躺在床上,腦袋裏麵仍是微微眩暈著,身下仿佛還是西湖柔柔的水,整個世界都在一搖又一晃。

    陸崇文俯身親她,帶著男人的欲.望,衛薇卻難受的哼哼。

    “還不舒服?”陸崇文有點意外。

    他隨手打開床頭燈。

    暈黃的燈下,衛薇臉色是有點白,暈船過後的白。

    眉眼看上去軟綿綿的,沒什麽精神。

    陸崇文立刻抱她起來:“去醫院。”

    衛薇不想去。她抱著他的胳膊,難得撒嬌:“崇文叔,我就是暈船,沒什麽。”

    陸崇文摸她的腦袋,臉色略微一沉,“好像有點熱度。”他說。

    天氣漸涼,衛薇今天亂跑了一天,晚上又被他帶出去吹風,大概是真的著涼了。

    可就算是發燒,衛薇還是不想去醫院。已經夜深,她更不願麻煩陸崇文。

    衛薇說:“我吃點藥就好。”

    “不能亂吃藥。”陸崇文敲她的腦袋,又燒了熱水。

    衛薇靠著他喝了杯熱水,迷迷糊糊出了些汗,才重新躺下來。

    暗夜裏,陸崇文攬住她。

    衛薇沉沉闔上眼,抵著他的肩膀,像抵著湖心的一棵樹。

    她這一天走得實在太累,夜裏又暈船,睡醒的時候已經是中午。旁邊的被窩早就涼了。

    衛薇腦袋仍是暈沉沉的,還有點鼻塞——是真的發燒加感冒,整個人不舒服。

    她沒有動,隻呆呆望著那個空出來的地方。

    陸崇文不在。

    床頭櫃上有一張便簽條,是陸崇文的字跡。

    他今天還是很忙,沒時間陪她。

    陸崇文叮囑她:“薇薇,如果身體還是不舒服,給我打電話。”

    他的字跡跟他這個人一樣慵懶,其實挺好看的。

    衛薇怔怔看了一會兒,摸出手機打算給陸崇文發消息,這才發現手機已經關了整整一天。

    衛薇默了默,將手機開機。

    一切非常安靜,什麽都沒有,沒有一個電話,沒有一條信息。

    就連愛八卦的趙萍都沒有再來任何音信。

    衛薇默然。

    那些難聽的話在她的腦海裏盤亙,窸窸窣窣,經久不散,仿佛有無數的人在對著她耳邊輕聲細語。那些字眼惡毒且殘酷,織出一張密密的網,衛薇跌在網底,根本掙脫不掉。

    因為,她本身就是肮髒的,活該被人唾棄。

    眨了眨眼,衛薇機械的坐起來。

    她身上懶洋洋的,因為發燒,渾身還是沒什麽力氣。

    衛薇盤腿坐在飄窗邊,坐在溫柔的窗紗裏,獨自垂眸,俯視這座城市最柔媚的地方。

    努力靜下心,她給陸崇文發微信。

    “崇文叔。”

    剛敲下這三個字,摁下發送,忽然——

    電話響了。

    屏幕上閃爍的,是一個固話。0571的區號,是杭州本地的號碼。

    那幾個數字不停的閃爍,不停的在她眼底跳動。

    衛薇怔了怔,沒有接。

    她隻是靜靜的看著,直到電話停下來。

    驀地,整個房間陷入一種詭異的沉寂之中。

    這種沉寂拂過人的心尖,成了一種最純粹最致命的蠱惑。

    衛薇盤著腿坐在那兒,維持著低頭的姿勢,許久,她才輕輕動了動,翻開手機裏的通話記錄。

    那裏麵同樣有一個杭州本地的固定號碼。

    兩者放在一起,並不一樣。

    這一瞬,衛薇心裏也不知在想什麽,她隻是沉默的看著這兩個不同的號碼。

    忽的,又有一個電話打進來!

    這次是一個陌生的手機號,歸屬地還是杭州。衛薇默了默,接起來——

    “衛小姐,你好,我是杭州中青旅的導遊……”

    電話那頭原來是林思琪昨晚給她預訂好的旅行社。

    聽著對方喋喋不休的自我介紹,衛薇還是沉默。

    頓了頓,她打斷那人說:“不用麻煩了,謝謝。”

    衛薇掛斷了,才發現陸崇文剛剛來過電話。隻是那個時候,她正在接導遊的電話。

    不知為什麽,衛薇忽然有些莫名的倦意。

    她低下頭,沒有打過去,而是繼續給陸崇文發微信。

    “崇文叔,導遊和車都不用了,我想自己走走。”

    手指在鍵盤上慢慢的摁著,衛薇還是覺得有些累。

    那種倦意從她身體裏泛起了,沉沉的,而且是千瘡百孔。

    陸崇文這次沒有再打過來,也沒有等太久,他隻是回複了一個“好”字。

    又叮囑她:“別亂走。”

    套房內重新陷入一片寂靜。

    衛薇喝了點熱水,開始收拾背包。

    然後下樓。

    經過前台時,她的腳步停了一停,轉身走過去。

    前台臉上掛著非常職業的微笑。

    聽到客人的問題,她笑著回答,離這裏步行不到二十分鍾的地方,那裏有一所百年學堂。

    衛薇道了謝,慢吞吞走出酒店。

    在酒店門口定定站了一會兒,她攥了攥包,沿著這條路慢慢的往前走去。

    這座城市真的很美,是吳儂軟語獨有的美,滲進了骨子裏,酥酥軟軟。

    街邊是樟樹、梧桐或者銀杏,那些葉子在十月底的秋意裏,開始掉落。

    擦身而過的有遊人,有當地和善的阿姨,還有趕潮流的老爺爺。

    他們每個人應該都有一段故事,和衛薇一樣,隻是藏在自己的心底,偶爾才能找個出頭,透透氣。

    衛薇走的很慢。

    二十分鍾的路,她走了大概半個小時。

    站在那所大學的校門口,衛薇仰麵。那幾個鍍金大字在晴朗的秋日裏略顯得刺目,衛薇不得不半眯起眼,卻仍是定定的看。

    良久,她背著書包走進去。

    迎麵是一大片草坪,還有毛爺爺的白色雕像,高高的,像大多數學校一樣。

    這兒是老校區,到處都是年代久遠的教學樓,紅色的牆麵斑駁陸離,上麵還爬著一層層的爬山虎。

    衛薇怔怔看著這一切,慢慢的,眼眶忽的泛起一些潮濕。

    那些光氤氳著,消散著,將這個世界鍍上一種謂之溫暖的顏色。

    那是她心底最深的純粹。

    在這座城市、這所校園裏,終於悄悄袒露出一角,曬一曬快要發黴的心事。

    曾經有個幹淨清澈的少年跟她說,衛薇,我要考這所大學,你要不要來?

    如今,她終於來了。

    衛薇眨了眨眼,眼底還是蒙著霧氣。

    這像是某一種慰藉,又像是某一種虔誠的還願。

    她在學校裏漫無目的的亂逛著。

    沿著林蔭道往裏,衛薇經過了教學樓,經過了食堂,還有宿舍樓。

    今天太陽很好,她最後在操場的看台邊隨便找了個位置坐。

    麵前是紅色的塑膠跑道,有人在不停的奔跑,汗水淋漓,卻還是一圈又一圈。

    也許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偏執。

    對於衛薇,那個少年就是她心底永遠的偏執。

    她失去的太快,失去的太過徹底,她年輕又固執,所以那種痛苦與無望在她的心底深深的紮根下來,最終成了一根無形的刺,謂之為付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