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孩子剛才直插不上話，又吸了二手煙，早就悶壞了，這會爺爺奶奶走了，他們又出來院子裏。
    看著瑩瑩小心翼翼的斜著小身子踩在台階上，垚垚從背後一把攔腰抱著她下來了。
    太陽都已經落山了，天開始暗了下來，院子裏的蔬菜也變得墨綠了，晚風來襲，在枝頭輕輕舞動著肥厚的葉片。白色柵欄上的紫色牽牛花也已經閉合了，縮成小小的一團。
    外麵的村道上有三三倆倆的大人孩子悠閑地路過，還有一個牽著狗在遛。經過院門前時，都會朝內張望幾眼，小聲交談幾句，才又離開。
    有一個看起來和君君差不多大的小男孩，還跑到院門口調皮地用手抓著柵欄，笑著大叫了一聲。
    君君好奇地盯著那個小男孩看。
    瑩瑩上前幾步高聲問那小男孩：“你在幹嘛？”
    那小男孩馬上就跑開了。
    垚垚走到門口看了看，回頭對瑩瑩說：“人家和我們打個招呼而已。”
    瑩瑩說：“那他為什麽這樣？”說著學那個男孩把手放在嘴邊做喇叭狀，‘喔~~~’了一聲。
    小崔看著幾個孩子笑了一陣，正色對麗芳道：“要不要我幫忙鋪床收拾東西的呀？”
    趙師傅說：“床鋪我昨天收拾過了，你們倆忙一天了，快回去吧。”
    小吳手裏甩著車鑰匙說：“那我們先走了，有事打電話。”
    瑩瑩說：“姑姑不要走，在這裏陪我玩。”
    小崔說：“姑姑要回家了，你去我家裏吧？家裏有大哥哥和你玩，比你哥哥還大呢。”
    瑩瑩馬上就揮著小手說：“拜拜，你回家吧。”
    小崔夫婦倆笑著出了院子。
    等他們的車一走，趙師傅立馬關上了院門說：“帶你們去看看吧。”
    四個房間裏都放了床，有簡單的衣櫃和化妝台，也都有空調。床單被套都是趙師傅新買回來洗過才鋪上去的。
    但是隻有一個臥室裏麵有淋浴間和抽水馬桶，也做了幹濕分離。和深圳別墅裏麵的衛生間比起來，要小多了。
    正屋側邊兩頭都有衛生間，可以上廁所和淋浴，也有洗臉池。隻不過一間是抽水馬桶，一間是蹲廁。好在蹲廁也有抽水的水箱。
    農村並不落後，統一做了化糞池，很環保。
    再也沒有了李老太太說的那種蓋一間屋子裏麵是蹲廁，外麵就是一個大糞坑，上完小便就有蛆順著爬上來的旱廁了。
    麗芳說：“這些都是你來了改建的？”
    趙師傅說：“哪裏，原來東邊就有一間，西邊原來是個小雜物間，我改成了衛生間。”
    說完，趙師傅小聲說：“不是最介意廁所和淋浴間嗎？我抓重點呢。”
    麗芳也小聲說：“主要是阿姨和這些孩子。叔叔還好。”
    趙師傅問垚垚：“你是準備跟我睡一屋還是自己一個人睡一屋？”
    垚垚考慮了一下說：“先跟著你睡幾天，然後再自己一個人睡吧。”
    趙師傅說：“男孩怕什麽？就在我隔壁這間，一個人住吧。”
    垚垚朝裏麵看了一眼說：“那好吧，我就怕晚上起來上廁所院子裏有蛇。”
    趙師傅說：“哪裏有蛇呀？再說晚上走廊上和衛生間裏都有燈呢。”說著順手就把燈打開了。
    麗芳說：“那我就帶著姐妹倆住叔叔阿姨他們隔壁那一間？”
    趙師傅說：“是呀。緊挨著過去就是廚房，你早上起來做飯也方便。”
    麗芳說：“在哪吃飯呀？沒看到飯桌。”
    趙師傅說：“在客廳裏支一張大圓桌子吃飯。”
    看看時間不早了，便和趙師傅把寄過來的東西拆包，又給孩子找了衣服和洗漱用品，讓她們去洗澡。
    麗芳給兩個小女孩洗澡，趙師傅接著把李老爺子夫婦的東西搬到他們房間去。
    垚垚洗完澡，在院子裏吹風，吹開手臂說：“好爽！”
    是的，白天熱騰騰的暑氣已經褪去了，晚上吹來的風是涼爽的。
    趙師傅說：“我每天晚上睡覺都不用開空調。”
    麗芳給兩個孩子洗好澡，吹好頭發，天早就全黑了。
    她們不肯睡，還要在院子裏等爺爺奶奶回來。
    於是，趙師傅搬了凳子出來給他們坐，除了點蚊香，還用滅蚊噴霧劑一通噴。
    麗芳說：“趙師傅，你看著他們幾個吧，我去把客廳打掃一下，再把明天早上要吃的東西也準備一下。”
    打掃完了客廳，麗芳問坐在院子裏的趙師傅：“這以後我們都不用換拖鞋就進屋了？”
    趙師傅說：“雨天才換，晴天不用換鞋啦。整天院裏院外，人來人往的，換得過來嗎？”
    麗芳想想也是。
    冰箱裏也沒包子餃子什麽的，打開調味拉籃，裏麵倒是有一些常規的調味品，還裝在透明的罐子裏。
    趙師傅也真是算得上細心了，可找遍了廚房所有的櫃子也沒有米麵，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呀。
    麗芳跑去和趙師傅說了，趙師傅拍了拍腦袋說：“怎麽把最重要的東西給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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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麗芳把瑩瑩抱了起來，順勢坐在了她坐過的凳子上。
    瑩瑩掙紮著說：“抱著熱，我要自己坐。”
    好吧，麗芳又去屋子裏搬了一張凳子來自己坐。
    趙師傅說：“明天我早一點起床，去集市上買一些米麵和現成的早點吃。”
    麗芳說：“阿姨他們都是去茶樓喝早茶的，集市上買的她肯吃呀？”
    趙師傅說：“眼不見為淨，集市上的早點比茶樓裏的味道還好呢。”
    垚垚說：“明天早上你叫我，我和你一起去。”
    兩個小女孩也鬧著要去。
    正在討論的時候，李老爺子夫婦回來了。站在院子裏和幾個孫輩聊天。
    老爺子說：“等哪天有空了，我帶你們去咱們家出錢修的那條路和那座橋上看一看。那橋上還有我和你奶奶的名字呢。再去學校裏看看。”
    垚垚說：“好啊。”
    李老太太說：“去看什麽？都放暑假了。”
    李老爺子說：“看學校又不是看學生。”
    趙師傅進屋又搬了兩個凳子出來。就去院外把車開了進來，停在了院子裏的水泥路上。
    這座院子的西邊外麵是一條馬路，東邊有鄰居，白天的時候麗芳隔著院牆望了望，院子裏也種著蔬菜，屋子的門關著，麗芳問趙師傅：“那邊沒人住嗎？”
    趙師傅說：“有一個大娘住著。她孫子原本在城裏讀書，放暑假回來玩了幾天，可能送孫子回城了。”
    李老太太說：“人家都往城裏跑，隻有咱們朝鄉下跑。”說著自己先輕輕笑了兩聲。
    麗芳看著，李老太太對村裏也沒有那麽排斥了。
    趙師傅對老爺子說：“寬帶賬號和密碼我都寫在客廳衛生牆上了。”
    一時間，大人都拿出手機開始連網。
    麗芳連網的時候，看見了小崔發來的信息：“姐，現在裝修的事情忙完了，你們也來了。有機會問問趙師傅介紹朋友的事心裏到底是怎麽想的？你和他熟。”
    麗芳回複：“好。”
    垚垚和君君忙進屋，拿了自己的平板去連上網又出來了。
    瑩瑩小聲說：“爺爺，我也想要一個平板。”臉色無比認真。
    老爺子說：“你們倆個都把平板放回屋子裏去，我教你們看星星。”
    兩個孩子聽話的進屋放進了重新回來。
    七月末沒有月亮，黑漆漆的天空如一塊巨大的黑色幕布上鑲滿了一顆顆鑽石，那麽閃耀。
    而且一眼就能看出北鬥七星和牛郞星、織女星和很多小時候和奶奶一起看過的星星。
    老爺子聲音平順和緩的慢慢對幾個孫子講著，透過沿廊下照過來的燈光，李老太太臉上掛著恬靜的笑容，看一會兒星空，又低頭看一看幾個孩子。
    這一刻，他們不是商海沉浮一生的商業精英，也不需要別墅裏那種養尊處優的生活，他們就是一對普通的農村老夫婦，享受這夏夜裏平凡普通的天倫之樂。
    突然，瑩瑩用小手指著天空大聲說：“它剛才對我眨了一下眼！”
    垚垚問：“誰呀？”
    瑩瑩說：“那顆，那顆星星！”
    大家順著她的手看向天空，滿天都是繁星，誰知道是哪顆星星這麽調皮的對她眨眼?
    又坐了一陣，李老太太起身說：“我回屋了，你們幾個也早點進屋去睡吧。”
    晚了，孩子們也該睡了。
    君君對趙師傅說：“明天我們和你一起去集上喲。一定要等我們哦。”
    趙師傅但笑不語。
    老爺子說：“讓他們去吧。帶他們回來就是讓他們體驗村子生活的嘛。”
    麗芳帶著她們倆回屋。裏麵一張大大的床，麗芳估計得有兩米寬吧。不知什麽時候房間裏已經放上了電液蚊香，麗芳估計是趙師傅放的。
    瑩瑩卻不讓麗芳上床睡覺。
    說她每天都是和姐姐一個屋睡覺的。
    累了一天，現在整 這出？
    麗芳內心有點點生氣和寒心，麵上仍平靜的說：“那我讓哥哥和趙師傅睡，我去他那個屋裏睡啦？”
    瑩瑩卻又不讓麗芳走。既不讓你走，又不讓你睡。這什麽意思？摟著麗芳的脖子哭，說她每天就是和姐姐一間房睡的。
    君君說：“那你就等我們睡著了再去哥哥房間睡吧。”
    原來，不止瑩瑩不想讓麗芳在這裏睡，君君也不想。她們已經習慣了姐妹倆睡一個房間。
    於是，麗芳決定先哄睡她們倆再說。
    仍像在深圳那樣，關上房間裏的燈，把沿廊裏的也關了。端了凳子在門內坐著，讓她們倆閉上眼睛睡覺。
    也真是累了，剛才還活潑亂跳的倆個小姑娘不一會兒就睡著了。
    君君一隻手摟著瑩瑩的脖子，瑩瑩一隻手摟著姐姐的腰，一條腿還橫在姐姐腿上。
    麗芳輕輕拿下瑩瑩那條腿放好，出了房間。
    隻有趙師傅一個人還在院子裏坐著，麗芳說了自己的窘境，趙師傅說：“我買了一張折疊的鋼絲床，本來準備在院子乘涼用的。正好給你睡。”
    趙師傅幫麗芳把床搬到房間，又拿了夏涼被過來，讓麗芳墊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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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問題解決了，姐芳心裏氣仍不太順，雖然累了一天，但睡不著。
    出了房間又來到院子裏坐下。對趙師傅說：“天天像照顧自己孩子一樣，可她們卻不讓一起睡，唉。”
    趙師傅說：“你和她們計較什麽。小孩子想怎麽樣就怎麽想的。隻要他們家大人不說過份的話就行了。工資咱們按月領了的。”
    也隻能這麽想了。誰還能真和孩子計較呀？於是便不再說話。坐在院子裏。
    快晚上十點了，李老爺子夫婦房間的燈也已經關上了。麗芳發現村道上還亮著路燈，隻不過路上一個人也沒有。整個村子靜得連一聲狗叫都沒有。隻有菜地裏低低的蟲鳴。
    麗芳問：“現在農村也有路燈了？”
    趙師傅說：“太陽能的。隻夠照半夜，下半夜就自動滅了。”
    麗芳說：“誰下半夜還出來呀？都睡著了。”
    趙師傅歎了一口氣說：“是啊，就跟人生一樣，上半場總是熱熱鬧鬧，下半場多數冷冷清清，甚至是孤獨黑暗的。”
    麗芳說：“那也不一定，你看人家叔叔阿姨，下半場照樣熱熱鬧鬧。”
    趙師傅有些消沉地說：“有幾個能像他們呢。”
    麗芳今天見到趙師傅的時候，看著他好像瘦了些黑了些，便問：“你這段時間挺辛苦的吧？”
    趙師傅說：“不辛苦。事情都是請人做的，我隻負責找人和安排、付款。”
    今晚他居然肯說這麽多，趙師傅來村裏後，比以前話多了。
    麗芳試探著問：“小崔說想給你介紹個女朋友。”
    趙師傅把一條腿蹺在另外一條腿上，打了個長長的哈欠說：“這麽遠，我們說不定哪天就回去了。一南一北，惹這事幹嘛？”
    麗芳說：“如果談成了，可以讓她去南方呀。聽說對方才四十出頭，一個女兒嫁了，也沒有什麽負擔和牽掛了。”
    趙師傅脫口而出反問：“吳姐不是一個女兒嫁了？沒負擔嗎？”
    說完了，似乎覺得有點失言，他又解釋道：“隻要是有孩子的人，就沒個消停時候。”
    麗芳開玩笑道：“那照你這麽說，也就李小姐這樣的人最無牽無掛了。你們男人總想找無牽無掛的女人，好專門伺候你。”
    趙師傅倒也沒生氣，說道：“也不是這個意思。算了，不說了。”
    又坐了一會，一陣風吹過來，麗芳感覺到了一絲涼意。
    便對趙師傅說：“回屋休息吧。”
    趙師傅問：“明早你們幾點能出發？”
    麗芳說：“七點行吧？她們誰能起得來誰去。起不來的就別去了，在家等著吃吧。”
    趙師傅卻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而是沒頭沒腦地說：“吳姐家離這裏不遠。”
    麗芳問：“什麽意思呢？”
    趙師傅起身，端著兩隻凳子去了沿廊下，關掉燈回了房間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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