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不是你想見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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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如指尖流沙,轉眼已過一月。
這深山老林裏的日子過得極簡,仿佛一腳踏回了上個世紀。自耕自食,連電燈都是奢望——更別提玩什麽電子設備了。
可越是這樣的環境,反倒讓江餘的心沉靜下來。沒了手機消息的轟炸,沒了社交媒體的幹擾,他竟漸漸在這“玄學專業課”裏找到了專注的節奏。
老刀最初還等著看這個城裏來的少爺抱怨,天天走山路好累!沒有手機玩好痛!吃穿都愁命苦!
沒想到江餘半點也沒有怨言,在驅鬼術上的天賦甚至讓他大跌眼鏡。
現在教起來,倒是真有了幾分師徒的模樣。
說起窮——這行當是真的燒錢。
那些真正管用的法器符籙,材料都得是實打實的珍品。更諷刺的是,世人越把這門學問當封建迷信,真東西就越難找,價格自然水漲船高。
今夜月色清冷。
江餘隨手紮起略長的頭發,幾縷碎發被山風撩起,在他眼前晃悠。他正全神貫注地畫著符籙——這是玄門最基礎的功課,也是最難的。
廢棄的黃符紙已經在地上鋪了厚厚一層。
江餘眼睛發酸,卻死死盯著筆下這張即將完成的符。朱砂繪製的紋路已經完成了三分之二,筆尖下的紅芒若隱若現……
“就差最後一筆……”
越是緊張,手越是不聽使喚。
筆鋒一歪,原本連貫的紅紋突然斷裂,整張符瞬間黯淡。
“操!”
江餘一把咬住筆杆,泄憤似的用牙齒碾磨,我啃啃啃!
最後“啪”地把筆往後一甩,抓起符紙撕得粉碎。他癱在竹椅上,任由紙屑如雪片般落在臉上。
窗外,竹海在月光下泛起銀波。江餘望著那輪孤月,突然意識到——已經整整一個月沒見到時降停了。
那個總是強行把他拽入夢境的家夥,居然真的信守承諾?
還真有些不習慣了……
手指無意識地啃咬著,江餘眉頭緊鎖。
再過兩個月就要進山了,老刀肯定會帶著一眾前輩去挖骨除鬼。而自己……真的要帶路嗎?
如果……他臨陣脫逃呢?
那可真是夠不講信用。
江餘揉了揉酸脹的眼睛,指腹能清晰感受到眼球在發燙。這一個月畫符畫得他視力直線下降,看什麽都像蒙了層毛玻璃。
下山采購時,他特意拐去了眼科醫院。
在玄門黑市揮霍兩百萬買黃紙的闊少,此刻正乖乖坐在診室裏接受檢查。
“最近用眼過度?”白大褂醫生推了推眼鏡,鏡片反著冷光。
“畫符。”江餘脫口而出,隨即意識到失言,改口道:“練書法。”
醫生笑得很奇怪,嘴角弧度像是用尺子量出來的標準。
開出的眼藥水裝在純白瓶子裏,液體呈現出詭異的乳白色。
江餘拿著藥,結賬離開了,離開時沒看見——診室裏的醫生突然像斷線木偶般栽倒在桌上,黑霧從七竅中滲出。
等他再抬頭時,隻困惑地嘟囔:“奇怪,怎麽突然睡著了……誒?怎麽沒有約號了?”
山間木屋裏,江餘對著裂了道縫的鏡子滴藥水。冰涼的液體滑入眼眶的瞬間,灼燒感立刻消退。鏡中人眼尾泛紅,像是剛哭過一場。
確實效果奇佳,此後每天早晚各一次,直到藥瓶見底。
又過去了許久,距離入山隻剩七十二小時。
這天,傍晚五點整,江餘陰沉著臉踏下山路,鞋底碾過碎石的聲音沙沙作響。他咬著後槽牙想——時降停怎麽真不來找自己了?
難道,是山上有祖師爺坐鎮,他不敢來了?
江餘沒有通知任何人,自己獨自下了山。
山腳不遠處,廢棄公園的鐵門早已鏽蝕,他抬腳踹開時,鉸鏈發出垂死般的呻吟。
殘陽如血,將整個遊樂區浸泡在猩紅的光暈裏。唯一完好的秋千架上,鐵鏈隨著山風輕輕搖晃,像是無聲的邀請。
江餘一屁股坐上去,生鏽的軸承立刻發出不堪重負的咯吱聲。他盯著自己晃動的鞋尖,直到夕陽把影子拉成細長的鬼魅。
也不玩,也不蕩,也不說話。
靜靜坐了許久。
“我到底在等什麽……”江餘閉上眼睛,放棄了,微微起身打算離開。
話音未落,秋千突然自己蕩了起來。
沒有腳步聲,沒有呼吸聲,隻有無形的力量從背後推來。江餘的劉海被風掀起,露出光潔的額頭。
江餘隻是驚訝一瞬,便冷靜下來了。
“差三天。”他握緊冰涼的鐵鏈,聲音比夜露還冷,“你違約了,時降停。”
秋千蕩到最高點時,他忽然仰頭。那張魂牽夢縈的臉正倒懸著與他四目相對,近得能數清睫毛。殘陽為惡魔鍍上金邊,連嘴角的笑都染著血色。
“不是你先想見我的麽?”
帶著笑意的低語擦過耳畔的瞬間,秋千再次高高飛起。
失重感讓江餘的心髒瘋狂跳動,不知是因為騰空,還是因為背後貼上來那具冰冷的軀體。
短短近三月不見,時降停魂體似乎更加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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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千在晚風中劃出悠長的弧線,鐵鏈的鏽跡在暮光中泛著暗紅。兩人隔著晃動的光影對視,沉默比山霧更濃。
江餘沒喊停,身後的推力就持續著。直到天邊最後一縷霞光被夜色吞沒,秋千才緩緩靜止。
“還要繼續麽?”時降停的聲音混著夜風飄來。
“繼續。”
秋千再次高高蕩起,江餘的襯衣獵獵作響。
若有人路過,隻會看見一個年輕人獨自在荒園裏越蕩越高——可身後空無一人,他在跟誰玩?
“你知道我在學什麽嗎。”江餘突然開口,聲音繃得很緊。
“驅鬼術。”時降停輕笑,“學得怎麽樣?”
“你就不怕?”
“怕啊。”鐵鏈突然被拽住,秋千急停的瞬間,時降停的鼻尖幾乎貼上他,“怕得要死呢。”
江餘猛地掙開:“三天後我們就要進山!”
“知道。”
“要去挖你的屍骨!”這句話吼出來時,枯葉突然在兩人之間盤旋成漩渦。
山風簌簌,吹冷了溫情。
江餘的呼吸變得急促,齒尖不自覺地咬住下唇。他仰起臉,正對上時降停深不見底的目光。
暮色中的鬼魅俊美得驚心。低垂的睫毛在蒼白麵容上投下陰翳,那雙幽深的眼眸裏沉澱著最後一縷殘陽,如同兩滴凝固的鮮血。
他就這樣安靜地俯視著江餘,一言不發,看不懂他的情緒。
“……你不怕嗎?”江餘聽見自己的聲音在發抖。
他清楚地知道,此刻的每一句話都是對老刀他們的背叛。可某種難以言喻的衝動驅使著他繼續說下去:“他們會找到你的屍骨,會——”
他難道不知道問題的嚴重性嗎?
哪怕沒有江餘引路,老刀他們依舊會帶人進山,將你除掉啊!
你已經是公敵了!
你不被世間容存!
時降停忽地輕笑一聲,稍稍偏了偏頭,旋即在江餘驚愕的目光中,彎下腰,在江餘輕啟的雙唇上輕輕一吻。
“怕啊,怕你不來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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