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事情交代完，高微也不敢多耽誤，一路小跑著上了麵包車，又風馳電掣的往超市方向開去。
    才上路走了兩百米，剛進入幹道，車就不得不停下。
    此刻，不算太寬的街道上，密密麻麻全是車，堵成了一條長龍。
    警車把警笛拉的震天響，車隊照樣動不了一點。
    那些困在中間的車輛，全都泥足深陷，掉頭徹底成了奢望。
    說實話，在長豐這個三線小城市，平時可見不到這種熱鬧場麵。
    也許是喪屍病毒的消息太驚悚，大家都趕著出來躉貨，才導致交通事故頻發。
    被堵住的無數車輛，亂七八糟打著喇叭，很多人不顧交通規則，竟然把頭伸出車窗，開始瘋狂謾罵起來。
    叫罵聲中也包含不少信息，高微歪著頭，聽了個大概。
    原來，前麵發生了連環追尾事故，七八輛車撞成了糖葫蘆。
    這條幹道已經廢了，好在其他道路現在還正常通行，沒受到什麽影響。
    高微見機得快，趁著自己還沒被徹底堵死，一打方向盤，強行扭頭壓過綠化帶，開進了旁邊一條還在維修中的破爛小路。
    現在不是顧忌駕照扣分的時候，萬一堵在路中間，這一上午就算交代了。
    高微尋思，如今信息社會，誰都不傻。
    大街上都能堵成這模樣，附近幾個大超市，此刻恐怕更是人滿為患。
    到時候結賬都成問題，咱可不去湊這個熱鬧。
    依稀記得小區後頭，就有個中小型超市，貨也挺齊全，那裏位置比較偏，不如先去看看情況再說。
    順利到了“曉娟超市”，高微在門外十幾米處停好車，然後被一幫中老年人簇擁著，一起擠了進去。
    這一大片區域，全是老早以前建成的舊小區，大多是居民樓。
    可能是成本太高，地段也偏，政府一直沒拆遷過，這裏的住戶也多以中老年人為主。
    這家小超市，也是麵向老年人，米麵糧油和各種生活用品很齊全，主打一個價廉物美，態度親民。
    算是和大超市走起了差異化路線，有自己的一票“老客戶”。
    超市就這麽大點，平時看著冷冷清清的。
    沒想到，風水輪流轉，今天居然也是爆滿到人擠人的程度。
    那些大型超市，現在什麽情況，高微簡直都不敢想！
    此刻，眾人不分老幼，臉上或緊張，或激動，不斷的往貨架邊上擠。
    僧多粥少，就難免引發矛盾。
    有板著臉罵街的，有擼起袖子推推嚷嚷的，往常平和的笑臉，在這裏一個也見不到了。
    “都讓讓，都讓讓，別擠了，你們全堵在這裏，讓我怎麽補貨！”
    中年老板推著手推車，也是寸步難行，滿頭都是汗。
    今天累的狗一樣，政府還發通知不能關門，不能漲價。他平時脾氣再好，這會兒也忍不住到了爆發邊緣。
    他女兒負責算賬、收錢和打票。
    老婆則抱著膀子，死死堵在門口，嘴裏不停的勸說著，堅決不讓人再往裏麵進。
    “你們到別的超市看看去吧，我們家真沒貨了。
    就是，就是，我也知道該通知補貨，可人家現在忙著跑大超市呢！
    而且主幹道堵車了，貨根本送不過來，我有什麽辦法。”
    “你少蒙人，給你家送貨走的是環城路，不需要從主幹道過來。
    當咱不知道麽，就是你們不想按平價出貨！
    告訴你，這個時候囤積居奇，擅自漲價，是要判刑的！”一個老頭得理不饒人，聲音老大了。
    高微耳朵嗡嗡亂響，感覺自己戰鬥力還不如老頭老太太，幾分鍾過去，他還一直在門口區域打轉。
    暗罵一聲，喝酒誤事，早點來屁事沒有，現在消息都傳開了，所有人都一窩蜂來買貨，這效率可想而知。
    而且，貨架上早已肉眼可見的空了大半，讓高微心裏七上八下，慌得不行。
    非常時期，每多耽誤一秒，危險就逼近一分。
    如今喪屍病毒怎麽傳播，都還沒個明確說法，萬一就在人群裏突然爆發了呢？
    滄海橫流，方顯英雄本色。
    這種時候，就要當機立斷才行。
    高微擠到門口，對老板娘道：“大姐，直接帶我去你們家倉庫，我買的量大，還可以出五倍的高價。”
    老板娘大聲嚷嚷：“什麽，你說什麽？我聽不見！”
    高微心裏一萬頭草泥馬飛馳而過。
    他趕緊把這句話寫手機上，讓老板娘看。
    老板娘心裏鬱悶，平時怎麽不見這種大冤種？
    她嗓門是真不小，仿佛自帶擴音器似的：“五倍，十倍我也沒貨賣給你，我們這是小超市，平時全靠配送，自己沒有倉庫。
    你趕緊一邊兒去，別擋著我視線。
    剛才買好東西的，拿到小票，一個個到我這來，查看好了才準出去，我說，都別堵著了，讓人家老太太出來啊！”
    眼見鈔能力都不管用，高微這回是真抓瞎了。
    “誰出五倍，她不賣，我賣！”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太太耳朵還真好，現場喧囂成這樣，她都能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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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買，是我買。不管是吃的喝的，我都要。方便麵、榨菜、火腿腸、鹵雞腿、鹵蛋，我來者不拒，一律按原價五倍來，有願意賣的，帶著東西跟我出去，看到沒，就跟麵包車前麵，我拿現金交易！”
    高微看到希望，把嗓子都喊破了。
    為了證實自己的可信度，他還特意把厚厚的百元大鈔舉的高高的，在頭頂晃來晃去。
    這幫老頭老太太，年紀大了，晚上覺少。
    他們中的好多人，昨晚收到消息，天不亮就到各個超市排隊掃貨。
    從早上到大中午，少的來了兩次，多的怕是往家裏搬了不下三四回。
    他們現在也就是跟風湊熱鬧，有些人覺得自己屯的東西有富餘，就想賺筆快錢。
    高微得其所哉，接過老太太的小票掃了一眼，再看看她塑料袋裏的東西，隻要大差不差，他也懶得計較是不是少了幾樣，隨手往車上一扔了事。
    “您的東西一共197塊，我給一千，零頭不用您找了，您看看數目對不對，趕緊把錢收好。”
    “對對對，小夥子人不錯，言而有信。”
    老太太喜滋滋的收好錢，又奔下一個超市去了。
    萬事開頭難，有一就有二。
    有這個老太太打樣，好些買好東西的老頭、老太，一下就圍攏過來。
    “買我的，買我的，我這都是米麵糧油，老板都沒貨了，現在隻有我這還有。”
    “小夥子，方便麵要不要，我這還有兩箱白象。”
    “雞蛋收不收，麻的，怎麽被人擠碎了！”
    高微手忙腳亂，一麵收東西，一麵往外數錢。
    “都收，都收，一個個來，不要擠。”
    買的和賣的，都覺得自己占了大便宜，麵包車跟前，其樂融融，好一派和諧景象。
    眼看著手裏的鈔票越來越薄，空空的車廂逐漸被填滿，高微的心也跟著安定起來。
    老話說的好，手中有糧，心裏不慌，一點也不假。
    突然，街道拐角響起了一陣發動機的轟鳴。
    這是隻有大貨車才有的那種，充滿力量感的特殊轟鳴聲。
    緊接著就是一連串劇烈的碰撞，然後街邊響起了一陣驚呼，似乎還夾雜著女人的哭喊和尖叫聲。
    不對勁！
    轟鳴聲越來越大，代表失控的卡車離自己更近了！
    高微迅速抬頭往聲音方向望去，就見公路上，一台大貨車瘋狂的穿上人行道，歪歪扭扭的往“曉娟超市”方向衝來。
    貨車後麵，已經橫七豎八報廢了好幾輛轎車和電瓶車。
    其中一輛黑色本田雅閣，整個車頭都撞癟了，看著像是缺了半截。
    裏麵的司機就算拉出來搶救，估計也是個肉餅模樣。
    電瓶車就更別提，在卡車麵前，揍是個弟中弟，紙糊的一樣。
    一個外賣騎手被撞得高高飛起，竟然直接掛在了路邊的廣告牌上。
    “大家快躲！”高微反應不慢，無奈此刻被一幫老人圍著。
    他趕忙推開幾個老人，當即就往馬路牙子下麵跑。
    一眾“賣家”也是一哄而散，除了幾個腿軟的，幾個絆倒摔跤的，其他人都跟著高微往台階下麵跑。
    眼看貨車要撞過來，卻不知抽什麽瘋，吱呀呀猛的一個大轉彎，從麵包車側麵擦過，然後又直奔超市大門而去。
    司機大哥，你和“曉娟超市”多大仇？！
    怎麽愛的這般深沉！
    眾人逃出生天，死中得活，暗自慶幸。
    可超市裏麵的人，又是截然不同的一番感受了。
    這尼瑪，人在超市逛，禍從天上來。
    duang！
    大貨車以一往無前的氣勢，猛地撞進“曉娟超市”，連車頭帶大半個車廂，都生生鑲嵌了進去。
    整排玻璃大門，瞬間粉碎，玻璃渣混合著鮮紅的血液四下飛濺，殘餘的玻璃門也都染成了紅色。
    甚至，有個倒黴蛋，半截身子都被甩了出來，腸子流了一地。
    事故現場，慘不忍睹。
    接著，超市裏傳出陣陣慘叫和哭爹喊娘的聲音，仿佛人間煉獄。
    盡管隻是驚鴻一瞥，但高微剛才，還是看清了貨車司機的模樣。
    這是個五十歲左右的中年大叔，當時翻著白眼，好像沒有瞳孔，臉上青筋條條鼓起，一臉瘋狂，和影視劇裏的喪屍真有七、八分相像。
    尼瑪，都變喪屍了，還會開車？這個喪屍大爺現在，究竟死了沒有？
    高微尋思，司機大爺估計是個感染者，病毒有潛伏期，也是剛開始發作，還有一點理智，所以才會盡量躲開人群。不過，他估計也沒想到，好死不死的，今天超市裏人更多。
    萬一，萬一這家夥沒死透，在裏麵亂咬人怎麽辦？
    這個念頭一起，高微頓感頭皮陣陣發麻。
    他立刻跳起身來，對周圍的群眾高聲喊道：“大家報警可以，叫救護車也行，自己可千萬別進去，那個司機可能是喪屍病毒爆發了。”
    “你這孩子，瞎胡鬧什麽？不信謠，不傳謠，見死不救，那還是人嗎？”喜歡抬杠的大爺等了高微一眼，仿佛自己占據了道德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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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過去看看，估計這次得死不少人？”這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
    “是酒駕吧？行車不規範，親人兩行淚呀！”這是自認為幽默的。
    “不像酒駕，可能是刹車失靈。”說話的應該是個懂王。
    “嗎的，大貨車進城就該限速，跑這麽快，也沒人管管，一旦出事兒就是大事兒！”這屬於鍵政懂王了。
    高微眼前不斷浮現剛才貨車司機撞過來的一幕，確定不是幻覺，自己剛才絕沒看錯。
    有道是“好良言難勸該死鬼”，這時候自己都是泥菩薩過河，還是明哲保身為好。
    於是，他對周圍一幫老人道：“錢花光了，東西也不收了，各位老爺子，老太太，都讓讓，我還有急事要辦，咱們後會有期。”
    等竄上麵包車，高微立刻瘋狂打火。
    可這車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大貨車“嚇”傻了，就是打不著，死活也不肯挪窩。
    “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別急。”
    這時，就聽超市裏沸反盈天，慘呼聲、大叫聲交替響起，隔著老遠都能聽見，那叫一個滲人。
    “快跑，是喪屍！”
    “我被咬了，我被咬了！該死！”
    “救救我，我還能動。”
    “都別擠，一個個往外走，不然誰也逃不掉。”
    “老板，有後門嗎？快開門啊！”
    “大門被貨車堵死了，怎麽辦？救命啊！”
    “趕緊砸玻璃，從那邊走！”
    就這麽幾十秒，高微手心全是汗。
    終於，麵包車打著了，他長出一口氣，掛上檔，一腳油門踩到底。
    這一刻，七成新的麵包車，開出了法拉利的氣勢，衝下馬路牙子，頭也不回，往二伯所在的小區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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