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歡六)雪落無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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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一陣天旋地轉,畫麵再次變化。出現在中年將領眼前的是一座簡陋的靈堂,低矮的門楣上,兩個寫著奠字墨跡未幹的白色紙燈籠格外刺眼。
    靈堂中間是一具略顯寒酸的棺槨,沒有漆色也沒有打磨。當然,對於普通人家來講,能有具棺槨已經是很幸福的一件事了。
    靈堂不大,但前來悼念的人卻隻有三三兩兩,因此也顯得有些空曠與冷清。不知為何,這寥寥無幾僅有的幾位村民在匆匆悼念後也都倉促離開,似乎不想和這沾染上半分關係。棺槨一側站著一位白衣素服,容貌清麗但麵色卻有些慘白的女子。
    紅腫的眼睛以及臉頰未幹的淚痕可以看出她剛哭了很久很久。此時,恢複記憶的中年將領也認出這正是自己近四十年未見埋藏在記憶深處的姐姐。
    蝶衣看著棺槨中的父親,一股悲傷而又無助的思緒再次湧上心頭。數月前父親赴公堂為自己討公道,可怎想卻被倒打一耙,打斷了雙腿。天理昭昭,眾目睽睽,沉冤卻不能得雪。傷痛、不忿、悲傷讓本來身體就不好的父親更加雪上加霜,最終撒手人寰。
    “都怪自己!”蝶衣拭了一把眼角的淚水,陷入深深的自責當中。大夏律例,親屬從軍,軍屬當有一定優待,因此麵對賈家少爺的威逼利誘,她心中雖怕,但仍堅信朝廷不會坐視不管。
    可現實的殘酷卻讓他對這個世界有了更深的認識。盡管再堅強,她也隻是一個正值桃李年華的女孩,此刻她多麽想那個能讓他安心的身影能夠陪在她身邊,為她遮風擋雨。但距離上一次去信已經將近三個月,這麽長時間沒有回信讓她心裏隱隱升起一絲不安......
    秋風不解意,愁人知夜長。時間就這樣在她擔驚受怕中緩緩流逝,轉眼就到了初冬。這段日子,想象中的狂風暴雨並沒到來,甚至惡少賈公子身邊的狗腿在她父親去世後就再也沒有出現。
    一切都出奇的平靜,但正是這種平靜反而讓蝶衣心中惴惴不安,仿佛一場狂風暴雨即將到來。
    初冬的第一場雪如期而至。天陰沉沉的,簌簌雪花隨北風飄然灑落,將整個山村裝點得銀裝素裹,農戶們早就回了家,將屋門鎖的死死的,生怕刺骨的寒風吹了進來,天地間在這一刻仿佛陷入了沉寂。
    夜深知雪重,時聞折竹聲......
    “踏踏踏......踏踏踏.....”這天清晨一陣突如其來而又急促馬蹄聲打破了這蕭索的寧靜。馬的嘶鳴,人的慌亂讓整個山村嘈雜起來,兩名身著輕甲的騎兵攜一隊衙役踏雪而來。
    “大人,就是這裏!”一名捕頭模樣的衙役帶著眾人來到一處整潔的院落外,麵色諂媚的向為首的騎兵說道。此時不明情況的村民已經從各處緩緩的聚了過來,但麵對氣勢洶洶的衙役卻隻敢遠遠的觀望。
    “這不是蝶衣家嗎,出了什麽事?”“誰知道呢!你看那衙役一個個都麵色不善,怕不是什麽好事啊!”遠處一眾村民你一嘴我一嘴的小聲議論,卻沒有一人敢上前詢問。
    “進去將人帶出來!”為首的騎兵冷喝一聲,身邊的衙役頓時魚貫而出,衝入了小院。“你們是什麽人,究竟要幹什麽?”不消多時,一陣驚呼聲從屋內由遠及近。
    一名容貌絕麗但有些驚慌失措的女子被一眾衙役連拉帶扯的從屋內帶了出來,並被押至馬前跪下。
    “來人可是韓氏!”為首的騎兵看到女子容貌先是瞳孔一縮,隨後像是明白了什麽後滿是戲謔的開口問道。
    “民女正是韓氏,請問大人......”聽到女子確認,還未等她說完,為首的騎兵不耐煩的揮手打斷。
    隨後從腰間抽出一卷文書高聲道:“罪婦韓氏聽令!原遠征軍左軍百夫長韓維私通敵國,不忠、不義、不恥,已伏誅,振軍心。按大夏律例,其妻韓氏貶為奴籍,擇日發落......”
    令書念完,現場頓時一片沉寂,落針可聞。周圍的村民有的驚愕、有的難以置信、有的厭惡,也有的神色飄忽不知在想些什麽。片刻後,竊竊私語聲在人群中蔓延,一些不安的村民已經開始對著女子指指點點。
    雪花又起,片片寒酥如煙如絮,打亂了青絲,沾染了衣襟。北風吹過,陰雲遮住了初升的暖陽,漸起的寒意在這蕭索的村落中蔓延......
    “不可能......這不可能.......”蝶衣隻覺得大腦轟的一聲,頓時一片空白,雙眼茫然中不住呢喃囈語。
    “大人,一定是搞錯了.....一定是搞錯了......”片刻後她仿佛猛然驚醒,情緒崩潰有些歇斯底裏的撲向身前的捕頭,抓住他的衣擺跪在地上哭訴。
    “官府令書,豈容質疑!來人給我帶下去!若是胡鬧刑法伺候。”捕頭毫無憐香惜玉一腳將女子踹開,隨後吩咐左右上前。
    “且慢!”見左右衙役想要動手,為首的騎兵眼神玩味的看向女子,抬手製止。“要是打壞了可不好交代。”沒頭沒腦的一句話似乎又意有所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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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的明白,小的明白。”能夠做到捕頭的都是人精,豈能聽不出這話外之意,急忙變了副嘴臉,一臉諂媚的應承。
    “把東西給她。”為首騎兵沒有理會捕頭諂媚的笑臉,扭頭對身後另一名騎兵吩咐了一句。
    另一名騎兵提馬上前,高聲道:“將軍仁慈,特令我等將罪將韓維遺物歸還。”隨即麵色冷漠的將一個破舊的包袱如同丟垃圾一般扔給了剛剛起身的女子。
    “叮鈴鈴!”一個係著紫色絲帶染血的鈴鐺掉落在潔白的雪地之上,發出一聲脆響。
    在看到鈴鐺的這一刻,蝶衣的世界天塌了......所有僥幸、期望在這一刻徹底化為泡影。
    “這不是真的.......”蝶衣雙手顫顫巍巍的捧起鈴鐺,她認出這正是臨行前她親手送給少年的護身符。
    這一刻支撐蝶衣內心的支柱徹底崩塌,她柔弱的身體仿佛再也支撐不住現實的沉重,癱倒在地上。一股巨大的悲傷湧上心頭,讓一雙美眸徹底失去了色彩。
    “來人,將此女帶走,押入牢中擇日發落!”為首騎兵的話宣判了女子的命運。大夏律法嚴苛,貶為奴籍絕對算得上是最殘酷的幾種罪罰之一。
    在大夏奴隸等同於貨物、牲畜,可以自由買賣。貶為奴籍亦等於喪失了人權,沒有人會在意奴隸的死活亦如沒有人會在意一隻羊或是一頭豬的生死。
    在大夏,被貶的奴隸如果沒人購買都會被發配邊疆充當苦力直至死亡。當然稍有些姿色的女子運氣好的話則會被賣給達官貴族為奴為婢,運氣不好的則會被賣至風月場所,而下場多半是染病而亡,或年老色衰,像抹布一樣被人轉賣、丟棄。
    但此時蝶衣顯然已無心思慮自己的處境,她仿佛一具行屍走肉,任憑衙役拖拽欺淩,最終被押上囚車,在村民的指指點點以及複雜的目光中隨官兵消失在風雪之中。
    昏暗的地牢中,蝶衣宛如一具沒有靈魂的瓷娃娃,蜷縮在牢房一角,對外界的一切都充耳不聞。也不知過了多久,一陣嘈雜的說話聲自遠處響起。
    “公子,裏麵請,人就在這裏!”幽深的地牢盡頭人影晃動,一名麵露諂媚的衙役提著一盞油燈低頭彎腰的從陰影中走出,在他的身後是一名錦袍華服麵色陰鷙的青年和幾名身材壯碩,一看就有幾分身手的跟班。
    幾人在小廝的帶領下來到了女子的牢房門口,看著牢房內的女子,青年目光中露出一抹興奮,但又隨即隱沒。淡淡的開口道:“把門打開!”
    吱呀......隨著一陣令人牙酸的摩擦聲,牢房沉重的木門被衙役打開。而蜷縮在牢房一角的女子仿佛對這一切都充耳不聞,依舊自顧自的將頭埋在雙腿之間。
    “你們都下去吧!”看著角落裏行屍走肉般的少女,青年揮了揮手開口道,視線卻未曾從女子身上移開半分。
    “可是......”身後的跟班還想說些什麽,卻被青年強勢的打斷。“無妨,這裏是大牢,不會有什麽事,你們且在門口守候,不要讓任何人進來!”
    “是,少爺!”見青年這樣說,幾名跟班也不好再說什麽,轉身跟隨衙役退出牢房。昏暗的牢房內再次安靜下來。
    “沒想到我們再次見麵會是以這種方式!”青年言語戲謔一步步的走向牢房一角的女子。見女子沒有任何反應,青年再次自顧自的說道:“有一個好消息還有一個壞消息,你想先聽哪個?”
    對於青年的話,女子依舊沒有任何反應。不過青年絲毫沒有在意的繼續道:“那就先說壞消息吧,官府已經將你的奴契拍賣,從今天起你就是別人的玩物。”
    青年玩味的目光在女子身上掃過,隨即再次開口道:“當然還有一個好消息,就是我拍下了你的奴契,從今天起你就是我的人了,哈哈......”
    青年的興奮笑聲在幽靜地牢中回蕩,但想象中的哭鬧、反抗、甚至謾罵並沒有到來,少女依舊一動不動的蜷縮在角落裏,這就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完全使不上力,讓青年心裏突然有些煩躁。
    他疾走幾步來到女子身前,一手捏住了她柔軟的下頜,將她精致的臉蛋抬起,但對上的卻是一雙死氣沉沉,空洞的雙眼。“不應該是這樣!”青年胸口快速起伏,一種無名之火頓時竄了上來。女人的反應就如同自己是小醜一般,與之前的設想完全不同。
    當然這種狀態僅僅持續了一瞬,隨後他似又想到了什麽般邪魅一笑,鬆開手湊到女人耳邊小聲說道:“對了,我還有一個小禮物要送給你!其實你的那個百夫長並沒有通敵,為了得到你,那不過是一個借口......”
    “原來是你.......原來是你......”還未等青年說完,女子仿佛猛然從沉睡中驚醒,原本空洞的雙眼中爆發出滔天的恨意,歇斯底裏的撲向青年,似要將他撕得粉碎。
    但本就柔弱又身負鐐銬的她又怎是青年的對手,隻是一個閃身,女子蓮藕般細嫩的手臂就被青年死死地抓在手裏,不能前進分毫。
    “沒錯,這一切都是我一手策劃的。怎麽樣,這個禮物還不錯吧!”看著近在咫尺的絕美臉龐,青年目光興奮,言語中盡是得意。隨後他隨手一揮,將女人丟到地上。一腳踩著女子手鐐的鎖鏈,一手再次捏起女子潔白的下頜。
    “我說過,我想要的女人就沒有得不到的!”仿佛欣賞藝術品般看著女子赤紅仿要滴血的雙目,以及淚痕未幹卻又因憤怒而漲紅的絕美臉頰,青年一臉陶醉,內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我死也不會讓你如願!”女子銀牙緊咬,赤紅的美眸中徹骨的恨意仿佛凝如實至,這一刻她恨不得生啖其血肉,如果眼神能夠殺人,那青年已經死了千次、萬次。
    “死?我怎麽會讓美人你死呢!”青年似乎很喜歡這種感覺,一隻手撥弄了一下女子的秀發,玩味的說道。“你不光不會死,還會主動的投懷送抱,別忘了你還有一個弟弟!”
    聽到弟弟,女子滔天的恨意仿佛泄了氣的皮球,一股絕望、無助再次漫上心頭,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讓女子再次變得失魂落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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