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離鎮距黎陽村大約六七十裏，是方圓百裏內唯一的城鎮。早在昨日黎衡之便已收拾好行囊，又從商人那裏購買了一匹快馬。
    一切準備妥當，黎衡之沒有和任何人道別，獨自一人趁著夜幕離開了黎陽村。
    此時小雨依舊淅瀝瀝的下著，平日裏平坦的官道如今卻變得泥濘不堪。雖然馬匹的腳步飛快，但黎衡之此刻卻恨不得插上翅膀，希望立刻就能夠與蘇九兒相見。
    自從蘇九兒來到他身旁，四年來他們幾乎如影隨形，從未分開過如此長的時間。想著馬上就能與九兒見麵他的呼吸變得更加急促，三十裏、二十裏黎衡之在心中默默計算著距離，天色已經漸漸淡了起來。
    轟隆隆，陰沉的天空中悶雷滾滾，雨似乎又大了一些。黎衡之注意到一旁河道中的水似乎變得湍急與渾濁起來，漸漸的一些樹枝、枯木從河道中漂過，讓他的心突然一緊。
    作為從小在山中長大的村民，他知道這多半是洪水的前兆。不知為何，他腦海中突然回想起之前聽到路人的談話。他依稀的記得那兩人說過，村子上有的水壩年久失修，閘門已經無法打開。
    而之前經過水壩時他並未看到其上有人值守，想必這種情況還並沒有人發現。
    “不好！”他心裏突然一緊，這水壩要是無法開閘，凶猛的洪水將會淹沒下遊包括黎陽村在內的數個村落。屆時可能會有數千人因此喪生。
    看著越來越湍急的河流，黎衡之的眉頭皺成了川子。這裏距離青離縣僅僅隻剩十餘裏，再有十裏他便能與九兒遠走高飛。
    但若是他繼續趕往青離縣，再通知如今的險情，恐怕洪水早已蜂擁而至。來不及了！一麵是心愛的人，另一麵是數千百姓。黎衡之猶豫了片刻，最終調轉馬頭向水壩的方向疾馳。
    “希望一切都來得及！”
    漸漸變淡的夜色下，雨越下越大。當黎衡之趕到水壩之時，河道中的水已經漲到了一米有餘。
    “有沒有人，洪水馬上就要來了！”
    “洪水馬上就要來啦！”焦急的喊聲在寂靜的夜空回蕩，將熟睡中的值守們吵醒。
    “誰啊，天還沒亮就在這裏吵吵！”隨著罵罵咧咧的聲音，水壩一側木屋中的燭火燃了起來。
    “快，快開閘！洪水馬上就要來了。”看到有人出來，黎衡之再次大聲呼喊。
    “洪水？好好的哪來什麽洪水！”還迷迷糊糊的值守擺了擺手嘟囔道。
    但接下來了一道轟鳴之聲卻徹底將他驚醒。隨著震耳欲聾的轟鳴之聲，越來越多的樹枝枯木從上遊漂下，撞擊在水壩之上。
    “這......這......”看到這一幕出來的那名值守也頓時慌了神。
    “快，快去敲響鎮水鍾！”他衝屋中大喊一聲，隨後挪動著肥胖的身子快速的向水壩一側跑去。
    鎮水鍾是水壩上設置的一口巨大的銅鍾，敲響它能夠聲徹十裏，穿透性極強。是通知險情獨有的手段。
    聽到他的呼喊，屋內頓時響起一陣淅淅索索慌亂的聲音，隨後四個衣衫淩亂的值守慌忙的從屋中跑了出來，一名向著水壩頂部的鎮水鍾跑去，剩餘三名則向著那名胖值守的方向追去。
    沒多時，洪亮的鍾聲便在水壩頂端響起，聲音急速而又響亮，將方圓十裏還處在睡夢中的所有人驚醒。
    “該死，早就讓上麵那些人安排工匠過來，現在這樣該怎麽辦？”
    與鎮水鍾那邊相比，肥胖值守幾人這邊的情況顯然沒有那麽順利。就如同前幾日黎衡之遇到的那位村民所說，這水壩的閘門年久失修，已經被淤泥與雜物堵死。
    任憑他們四人如何轉動絞索，也僅僅是將閘門拉到了半人來高。眼見越來越深的河水，他們如同熱鍋上的螞蟻急的團團轉。
    “怎麽會這樣！”隨著遠方轟鳴聲的持續，黎衡之等人知道，這是洪峰即將到來。
    “來不及了，快跑吧，這洪峰馬上就要來了。一旦閘門無法打開，這附近瞬間就會被洪水淹沒，就連這水壩也有可能被衝毀。趁著現在還有一些時間，咱們趕快向上遊跑吧。”
    其中一人望著湍急的河水，麵色慌亂而焦急。
    “可我們走了下遊的那些百姓該怎麽辦？”那為首的胖值守明顯還有些猶豫。
    “要想拉開閘門就隻能試試從閘門下方向上推了。”另一人咬了牙開口，畢竟自己的親人孩子還在下遊的村中，他也無法自己一走了之。
    “從下麵推？”幾人望了一眼下方已經接近半丈的湍急河水，齊齊搖了搖頭。別說能不能推動，這麽深的水，就算推開了閘門，自己又該如何上岸。
    “怎麽辦，馬上就要來不及了？”那名最先開口的值守已經不顧眾人率先慌不擇路的逃下水壩。
    “該死！”那名提議從下方向上推閘門的值守心一橫，撲通一聲跳入水中。
    “你們轉動絞盤，我來向上推！”
    似乎被那人的情緒感染，胖子值守以及另外一人頓時大喝一聲，使出渾身力氣拉動起絞盤。然而沉重的閘門又怎是一人可以托起。哪怕那人再努力，也終究沒有撼動閘門分毫。
    感受到即將脫離，他頓時滿眼絕望。
    我來助你，就在這時，隨著一聲大喝，一個瘦弱的身影來到了閘門下方。那名值守認出這正是之前提醒幾人洪水即將到來的黎衡之。
    時間回到半盞茶前，聽到鎮水鍾被敲響，本來想要離開的黎衡之卻突然發現了閘門處的異常。“果然還是沒有修好嗎？”隨著越來越急的河水，他看到一名值守慌亂的從水壩上跑下，隨後又是一名值守奮勇的跳入湍急的河水中，想用雙手托舉起沉重的閘門。
    這一刻黎衡之迷茫了，想到身後自己生活的二十年的村子，想到平日裏和藹可親的鄉親，不知是那名值守的無畏感染了他，還是他的良知不允許他坐視不管。黎衡之咬緊了牙關，看向水壩，最終又將目光望向青離鎮的方向。
    “九兒，對不起！”隨後他縱身一躍，跳入到了河水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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