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莫離眉頭微皺，當他再次看向窗外時，卻發現街角已經沒了老者的身影......
    次日清晨，秦莫離來到了位於城東的坊市。按照昨日那錦袍男子所言，那張老漢每早都會在此賣魚維持生計。
    流雲城的坊市不小，此時正值早市旺時，人來人往，絡繹不絕。若是換做尋常人，想要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找到一個不起眼的賣魚老頭，怕是得費上一番功夫。然而秦莫離神識掃過，很快就在街角發現了老人的身影。
    那老人蹲在角落裏，麵前擺著兩個木盆，裏麵遊著幾條瘦小的鯽魚。與周圍熱鬧的魚攤相比，他的攤位冷清得可憐。偶爾有路人駐足，也是指指點點，然後快步離開。
    “老丈，這魚怎麽賣？”秦莫離蹲下身，假裝挑選。
    張老漢抬起頭，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驚訝。他顫巍巍地伸出三根手指： “三......三文錢一條......公子要多少？”
    秦莫離注意到老人手上布滿老繭和傷痕，右臂似乎還有些不自然地彎曲著。他取出一錠銀子放在盆邊：“我全要了。”
    “這、這太多了......”張老漢手足無措，這錠銀子足夠買下整個魚攤。
    “無妨。”秦莫離輕聲道，“昨日見老丈在紅袖樓前......”
    話未說完，老人臉色驟變，一把抓住秦莫離的手腕：“公子認識小女？她在裏麵可好？”枯瘦的手指如鐵鉗般收緊，眼中迸發出驚人的光彩。
    秦莫離搖頭：“我隻是路過，見老丈似乎有難處。”
    光彩瞬間熄滅。張老漢鬆開手，頹然坐倒：“半年了......整整半年沒見過紅菱......”他忽然壓低聲音，“公子是外鄉人吧？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但莫要管老漢的事了，那紅袖樓背後可是吃人不吐骨頭的魔窟！”
    秦莫離聞言眉頭微皺，但還是開口道：“老丈，你但說無妨，也許我也能幫上一點忙。”
    也許是思女心切，也或許是看到秦莫離目光真誠。那老漢猶豫了片刻最終緩緩開口，講述了其中的原委。
    這張老漢本是城坊市裏一個再普通不過的賣魚翁，與獨女紅菱相依為命。老漢為人老實本分，賣魚從不缺斤短兩，雖隻是個小攤，卻因誠信經營漸漸有了些名氣。每日清晨，父女倆一個剖魚刮鱗，一個招呼客人，日子雖不富裕，倒也其樂融融。
    誰曾想，這平淡安穩的生活在半年前那個陰沉的午後戛然而止。
    那日紅菱正在攤前幫襯，恰被那欺男霸女，臭名昭著的李家公子撞見。這姑娘生得柳眉杏眼，雖穿著粗布衣裳，卻掩不住水靈靈的氣質。李家公子當即便要強拉人走，幸得老漢拚死阻攔才未得逞。
    可災禍終究沒能躲過。三日後，幾個陌生漢子突然圍住魚攤，硬說張家賣的魚吃死了人。接著不知從哪冒出個‘保人’，指天誓日說親眼所見。
    衙役們不由分說將老漢押到衙門，驚堂木震得人發懵，稀裏糊塗就畫了押。更蹊蹺的是，那白紙黑字的債據轉眼就滾成了天價。
    最後堂上判了個“父債女償”，紅菱的賣身契就這麽被強按了手印。可憐這清清白白的姑娘，轉眼就成了抵債的物件，進了那青樓。
    聽了老漢的描述，秦莫離目中寒芒閃爍。這朗朗乾坤，竟然還有逼良為娼之事。
    然而老漢似乎沒有注意到秦莫離的臉色，依舊自顧自的說道：“我先是上門想要見女兒一麵，然而他們說紅袖樓的姑娘豈是想見就見的。想要進門，先拿五兩銀子吧。”
    “後來我攢了五兩銀子，想著作為客人總能見上一麵......”老人聲音哽咽，“可他們收了錢，卻說紅菱被貴客包了，要十兩才讓見......”
    “可憐紅菱才十六歲啊，她娘死得早，我就這麽一個女兒......”
    聽完張老漢的訴說，秦莫離強壓下胸中翻騰的怒火。他從懷中取出十兩銀子，遞到老人顫抖的手中：“老丈，這些銀兩您先收下。明日先去紅袖樓見紅菱姑娘一麵，剩下的事交給我來想辦法。”
    方才的交談中，秦莫離得知要從紅袖樓贖出紅菱，至少需要五百兩雪花銀。雖說他身為修士，但下山時並未攜帶如此多的銀錢。
    直接去紅袖樓搶人的念頭在秦莫離腦海中一閃而過，但很快就被他否定了。世俗有世俗的律法，修真界有修真界的規矩。那李家公子雖然手段卑劣，逼良為娼，但在世俗法度上卻做得滴水不漏，讓他這個修士也難以直接插手。
    “看來隻能以修士的身份去李家走一遭了。”沉思良久，秦莫離終於拿定主意。尋常百姓或許對修士之事知之甚少，但像李家這樣的城中望族，想必對“仙師”之名有所耳聞。這個身份，或許能讓他們知難而退。
    次日晌午，秦莫離坐在“醉仙居”二樓臨窗的位置，默默的望著對麵的紅袖樓，手中茶盞早已涼透。
    他的目光緊鎖著那座雕梁畫棟的三層建築，朱漆大門前掛著兩盞大紅燈籠，即使在白日裏也透著股奢靡氣息。
    早些時候，他親眼看見張老漢進入了紅袖樓內，現在想必是已經見到了女兒紅菱。
    “這位客官，您的茶都涼了，要不要換一壺？”小二殷勤地問道。
    秦莫離擺擺手，視線未移。就在這時，紅袖樓的大門被粗暴地推開，一個佝僂的身影踉蹌跌出，正是張老漢。他懷中緊緊抱著一包東西，兩名凶神惡煞的打手緊隨其後。
    “老東西，再敢來鬧事，打斷你的狗腿！”其中一名打手抬腳就要踹向老人。
    秦莫離指間一道無形氣勁彈出，那打手突然膝蓋一軟，跪倒在地。他皺眉四顧，卻找不到出手之人。
    “滾遠點！”另一名打手不明所以，仍惡狠狠地威脅道，“你那女兒現在是李公子的心頭好，識相的就別來觸黴頭！”
    張老漢跪在紅袖樓門前，忽然放聲大哭：“天理何在啊！我女兒清清白白的姑娘，被你們設計陷害，強搶入這煙花之地！半年了，我連她一麵都見不上！”
    周圍漸漸聚起看熱鬧的人群。秦莫離正欲下樓，忽然肩頭一沉，一隻纖細卻有力的手按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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