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一路盯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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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虎說的車站可不是順義叔工作的奉天新站【後來的遼寧總站】,他說的是一直攥在日本人手裏經營的奉天驛【沈陽站】,在小日本子的滿鐵附屬區西頭,與奉天城相接。
走南滿鐵路在這裏上車,走安奉鐵路除了蘇家屯車站,這裏也可以登車。湯家的住所離奉天驛很近,估計商佑興不會跑去老遠的蘇家屯上車了,所以要一路盯住回安東的商佑興,要把一些不確知的擔憂都落實好,秦虎還是想去奉天驛再走上一圈。
秦虎去而複返,把個紅兒高興得一蹦老高,本來噘著嘴晚飯也沒吃幾口的妮子,聽說要去車站轉轉,拉起秦虎就跑了出來。
秦虎不能確定的擔憂主要是兩個情況,一個是商佑興這家夥明天究竟走是不走?二一個是這個飛揚跋扈的安東地頭蛇,會不會不買票就登車?這兩個情況都可能影響秦虎的具體安排……
這段時日裏,秦虎對這個年代的票車已經有了些初步的了解,相對於百姓的收入來說,火車票還是比較貴的,從奉天到安東三等車票也要2塊多,二等車5塊,頭等車8塊,所以坐三等車廂的百姓是最多的;售票時間是在開車前的一兩個小時內,頭等車、二等車售票的窗口與三等車賣票的窗口是分開的,三等車售票口那裏總是人頭攢動、擠擠攘攘,買票是個十分費勁的事情,而且車廂裏也通常是擠成了壓縮餅幹的樣子,行動極其不便,所以每次坐火車,秦虎寧肯買貴一倍的二等車,也不去圖便宜。
平時頭等、二等的售票口人是不多的,可奉天是始發站,客流自然較大,現在又到了年根兒,這邊雖不至於擁擠,但排個隊也是正常的。如果那商佑興來得晚點兒,又不用買票,他抬腿進站上車了,後麵盯梢的匆忙間來不及購票就要丟人了!
那樣就隻有一個笨法子了,預定車票!頭等車和睡車【臥鋪】是可以提前一兩天預定的,這就是秦虎過來車站的目的。
吃晚飯的時候他就想過了,不管商佑興明天走不走,秦虎都先定下兩張明天的頭等票,就算作廢了車票糟蹋幾個錢,也要滴水不漏!
車站上秦虎拉著紅兒遛了一圈,順便拿到了車票,心裏也就踏實下來,陪著紅兒一路吃吃鬧鬧回到了賓館,這妮子聽秦虎給大家一交待,這才懵懂地知道有了大事情。最後秦虎拉上家裏的洋車,把個懂事的妮子拉了回家,紅兒雖是依依不舍,可使勁抱著她的虎子哥,啥話兒也不想說了……
第二天一早,秦虎幾個就把商佑興這狗東西狠狠地在心裏鄙視了一番,天剛放亮,商佑興那兩個隨從坐著有軌電車去奉天驛排隊買票了。
成大午和石柱一路尾隨著兩人上了電車,跟到了奉天驛,聽到前頭買了兩張頭等票和一張睡車票,成大午隨後買了三張二等票,然後讓石柱在候車室裏遠遠地瞄著那兩個家夥,成大午匆匆回到了賓館通報。
這下秦虎徹底放心了,“這狗東西到了小日本子的地盤就他娘的規矩了!我還以為他‘沒商量’夠囂張、夠跋扈呢。”
“他還不如狗呢!狗都是叫喚外人的,他們隻知道咬咱中國人。”
“呦!”秦虎捏捏小黑的肩膀頭,哈哈地笑了,“說得對!黑子你也長進了。罵他們是狗,簡直是侮辱了狗子,這些王八蛋欺軟怕硬,隻會搶中國人的,真是豬狗不如……”
火車誇嚓嚓駛出了奉天城,頭等廂裏,秦虎已經變換了新的麵貌,兩撇精致的八字胡粘在了唇上,鼻梁上眼鏡兒一架,二郎腿翹起來,報紙在手中一展,便是一副富貴學者的範兒了。小黑從來沒穿過這麽好的衣裳,坐在舒適寬闊的座位上別扭地動來動去的,被秦虎瞪了一眼就跑去後麵的二等廂了。
冬季裏排掛車廂也是有講究的,睡車和頭等車廂在機車後麵,就更暖和些,後麵是餐車和二等車,最後麵掛的是三等車廂,黑子年齡小不惹人注意,負責前後溝通,秦虎隻是盯住了靠近睡車門口的那兩個商佑興的隨從。
一路上秦虎都是從容專注地在看圖看報,隻是在經停站點的時候才下車瞧瞧有沒有賣圖賣報的,然後借著買圖買報的機會,與後麵二等車裏下來的成大午三人通個消息手勢。頭等車廂裏也隻是稀稀落落地坐了一小半的旅客,秦虎身邊並沒人打擾,過了一會兒,小黑也安靜下來,拿出紙筆認真做起了功課。
火車實在是走的不快,秦虎也是耐下心來熬著,快午晌的時候,睡車裏的商佑興終於露麵了,帶著一個大個子的隨從進了秦虎身後的餐車,另一個隨從守在原位卻沒有動。火車剛剛經停了雞冠山車站,再有兩站就到鳳凰城了,秦虎合上手裏的報紙,在小黑寫的紙上敲敲,“這個寫錯了,你瞧瞧這報紙上是咋寫的。你餓不餓?”
“不餓!哥,咱包裏有吃的。”沒人的時候,小黑也跟著侯明喊秦虎哥,那是從心靈上的情感融合,比一母同胞還要厚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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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小子,咱坐的是頭等車,扮得是富貴人,嗬嗬,吃飯要去餐車的。”
“不好吃還坑人!不如咱家的飯好吃。嘻嘻……”
“你吃過?”
“沒有,聽順義叔說的。”
“哈哈哈……你跟猴子學開火車學得咋樣啊?”
“俺倆在場站裏都試過幾次了,能起能停,就是不過癮!師傅們不讓出去。”
“嘿嘿嘿,小樣兒的,還瘋了你倆了!十幾天的工夫兒就想上線兒?”
秦虎從新拿起了報紙,對這倆半拉子的不斷進步,心裏充滿了欣慰……
商佑興餐車上的一頓午飯,吃的時間可不短,回到頭等車時也沒急著去睡車,而是與兩個隨從坐下說了好一會兒,直到火車從四台子車站啟動,這才進了睡車。
秦虎與他們座居一頭一尾,離得太遠也聽不到什麽,身邊的小黑想溜達過去,也被秦虎製止了,一路上都很順利,安東那裏想必當家的和老蔫他們已經布好了大網,這一刻實在沒必要驚擾了他們。
火車剛要進站鳳凰城,秦虎立即就發現情況不對!那兩個隨從在整理身旁的行李,他們要下車?
“黑子,快點過去,告訴大午哥他們,他們可能要下車!告訴大家,車停後都去站台上,帶上隨身的東西。”
小黑起身走了,秦虎放下了手裏的報紙地圖,慢條斯理地歸結著身邊的物件,眼神兒卻緊緊地掃了過去……
列車緩緩地進站,對麵商佑興並沒出來,兩個隨從中,也隻是那個一直守著行禮的家夥拎著個皮箱向著秦虎這邊的出口走來,秦虎輕輕吐了口氣,轉頭望向了窗外。
火車停穩,秦虎緊跟著那個下車的隨從就上了站台,輕步快走,向著成大午三個迎了過去,而成大午眼裏已經盯住了那個隨著人流去往出站口的大兵。
秦虎閃在廊柱後低聲命令道:“大午哥,你三個跟著那家夥出去,不要驚動他,不要暴露了自己,隻看看他去哪兒?然後來安東與我們匯合。”
“我和柱子就行了,讓巴子留下!”
“安東有咱的大隊,我這裏沒啥,你們跟出去不知會有啥情況,別爭了,快一點!”
成大午帶著石柱、巴子轉身緊跟著人流追出去,小黑已經機靈地回到了車上,秦虎站台上伸展一下胳膊腿,目光掃過臨窗而坐的那另一個隨從,這才慢悠悠地回到了車上。
火車再次啟動,車廂裏又回到了一路上的樣子,而鳳城站外,成大午幾個卻立時繃緊了神經。三個人在熙攘的出站口把目標包在了中間,差開十丈八丈的距離跟著他離開了車站。
商佑興這個隨從雖然沒有多高多壯,可他一身軍裝拎著個皮箱,人流之中很是顯眼,或許是平常跟著商佑興張狂慣了,這家夥此刻沒有一點兒警覺,出來車站並沒有雇車去城裏,而是就近踅摸了家賣燒雞的店鋪,四平八穩地喝上了小酒。這下給了成大午一個短暫的安排空隙……
隔著窗戶撇了一眼這小子燒雞小酒整上了,成大午左右觀察一下,示意巴子、石柱鋪子兩頭守住這家店鋪,自己快步疾行向站前的小廣場上跑去。那裏停著各式的洋車和馬車,成大午在外圍掃了兩眼,直奔著一個中年漢子的廂車過去,“老哥,我要進城,快著點!”
“好勒,一毛錢,快著呢!”
成大午一步竄了上去,車老板鞭杆一揮就跑起來車馬,堪堪離了熱鬧的地帶,還沒到東邊的二道河邊,成大午瞧瞧前後沒有跟進的人流,探手一把,就把趕車的老哥給揪進了廂車裏,手裏的盒子炮就頂在了他的頭上,“別害怕!咱們商量個事兒。”
那老哥身子哆裏哆嗦地,人都傻了,“大爺,俺身上沒…沒幾個……”
“俺不要你的錢,俺給你錢!你這套車馬多少錢置辦的?”
“十…十…十幾塊……”
“俺給你二十,這車馬歸俺了,警察局現在要拿人辦案,你現在拿了錢回家,要是你敢跟人亂叨叨,明天警察就找上你家門!把衣裳脫了,咱們換換……”
時間緊迫,本來並不是這樣混混楞楞性子的成大午也隻好事急從權了!都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成大午進了特戰隊,聽著看著秦虎的言傳身教,伴著人狠話不多的老蔫,耳濡目染間,自己也在不知不覺地向著一個兵王的目標靠攏著……
成大午一身髒兮兮的棉衣趕著車馬回來,臉上還圍著塊擋風的布巾,狗皮帽子係緊,連守在街邊的柱子都沒認出來,路邊話沒說兩句,店裏那家夥出來了,“嗨,趕車的,過來過來。”
“軍爺,您要坐車?俺新入行,道兒不熟……”
“穿城往東,去草河沿兒戴家堡子,爺給你指著。”
“好勒,軍爺,您給兩毛錢……”成大午對拉腳這活兒可不陌生,張嘴就來。
隻見這小子嘴一撇,兜裏摸出張一毛的奉票拍在車轅上,“爺給你指路,這個就夠了,麻溜的!”
成大午瞧著這家夥鑽進了廂車,把挑起的棉簾兒放下,手上給了石柱一個跟上的手勢,趕著大車上了進城的大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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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家堡在城東的草河西岸,正在二道河匯入草河的河口之處,小村屯頗有些規模,看來這裏是個交通要點。那小子跳下大車進了一家喜鳳來大車店,成大午拉馬轉頭往回趕,早瞅準了不遠處的一片土坡林地,急匆匆拉著車馬掩在坡地後麵,踩著積雪剛剛掩在林木間,就見來路上兩個人影奔了過來,正是石柱和巴子趕了上來。
巴子守著車馬警戒,成大午和石柱爬在雪地裏舉起了望遠鏡,也就是過了一炷香的空兒,大車店裏推出來一架雙馬拉的爬犁,一人牽馬拉著,那個剛進去的大兵在後麵拖著就滑下了河堤,然後順著河道向東邊去了。
石柱和巴子來過一次鳳城了,地圖也跟著少當家詳細看過,現在還記在心上,東去就是草河,再沿著草河南下就匯入了靉河,沿著靉河就去安東了……
“大午哥,還跟不跟?”
成大午一瞬間猶豫了:“不對啊!他不坐火車回安東,下車來換爬犁走……”
“年…年…年根兒了,他…他…他要…要…要是回家…家呢?”巴子磕磕巴巴先急了。
“買票的時候,俺跟在他們後頭,當間隻隔著兩個人,聽得真真的,三張票去安東……他半途下車,肯定有事!”成大午回憶一下買票時的場景,還是很肯定自己不會聽錯。
“那咋辦?咱得快點跟上!”石柱急得跺腳了。
“這家夥要辦的事情,不在路上就在這家大車店裏!你倆個趕著車進戴家堡子,別去這家喜鳳來,換一家大車店去套爬犁,跟上那犢子,俺留下再盯盯這家店……”
成大午定下了主意,看看柱子、巴子還想爭,立刻拿出了少當家的勁頭,“服從命令!記住了,不許冒失,驚動了對頭就壞了當家的大事!攆上攆不上,都快點去安東給少當家報信兒。一路要小心,這個你倆帶上……”
成大午說著話把車上的包袱打開,把出門前秦虎塞給他的百十塊路費匆忙間分配一下,把懷表和望遠鏡也塞給了倆人……再稍等片刻,瞅著石柱、巴子也拉著一架雙馬的爬犁下了河道,成大午這邊也不待了,扭身先回了城裏。
石柱和巴子對牲口和大車那都是好手,兩人知道對頭早跑出去幾裏地了,使勁抽著馬匹撒著瘋兒就趕了下去。
冰麵上積著層薄雪,沿著那道不算清晰的車轍,兩人就追了下去,向東追入草河時,那車轍還是連續的,可再往前不久,就再也分不清雜遝紛亂的印跡了。
兩人也顧不得這些了,隻記得那是一紅一白的兩匹牲口和爬犁上灰灰白白的毛皮暖蓬,一路上超過了不少大車爬犁,有相像地就瞄上一眼,可一路奔過了靉河口,也沒攆上那輛車的影子。
石柱瞅了眼懷表,跑了快一個鍾點了,瞧瞧吐著大氣的牲口,輕輕拉拉韁繩讓馬匹緩了下來,不能再這樣跑下去了……
剛剛緩下狂奔的車馬,後麵一副爬犁就跟了個齊頭,車轅上一個老漢手抹了一把長須就給了石柱一個鄙視的白眼兒,那意思石柱是懂的,這呲溜滑的冰麵上吆喝著牲口狂奔,又傷牲口又危險!平時喜歡馬兒恨不得睡在馬廄裏的石柱本能地縮了縮脖子,衝著老漢憨憨地一笑點了個頭兒,卻聽那老漢說了話:“多大的急事兒啊,不要小命兒了?”
“老爺爺,俺們急著回家……”
“這要是顛上個坑坑坎坎兒的,嘿嘿,你就駕著雲兒走了,那才快!”也許是石柱一聲‘老爺爺’把老人家喊舒坦了,張嘴就調侃起了小年輕兒。
石柱和巴子都被這老漢逗笑了,剛才急迫的心情稍稍放鬆了下來,隻聽老漢開口問道:“噶呀子,哪兒的家啊?”
“安東那嘎的。”
“哦,跟著老漢走吧?帶你倆抄個近兒,少跑一軲轆。”
倆人對視一眼,瘋攆了一程沒追上,也有點兒泄氣了,能走近路,不知還會不會找到前頭的目標?也不知道是否錯過了什麽?反正是沒盯住,那就快點去安東給當家的報個信兒吧,大午哥那邊還一個人盯著呢!石柱趕緊跟老漢熱乎起來:“老爺爺,能省多少路啊?”
“靉河九拐十八彎兒,咱穿溝過去走直線兒,能省個十裏八裏的。老漢是關家堡子的家,平常也是這樣走的,跟著老漢過去,沒差兒!”
“那可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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