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惡貫滿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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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安東這樣的大城裏,深夜隱蔽行動還是要費些心思的,這個年頭兒,寒天凍地的夜裏街上根本就沒人,若是迎麵撞上守夜的或是巡街的警察,那必然會是大麻煩!這些情況大家早已了然於胸,為此秦虎特意囑咐當家的出來時帶上了幾套軍裝,此刻秦虎四個已然變成了全副武裝奉軍,背包也上了身,做好了一旦行動失敗要脫離大隊獨自行動的準備。
    費了一番心思才悄悄翻牆頭出了旅社,四個大兵走在靜寂的街上,時而大搖大擺時而上小心翼翼,腳下卻是迅捷異常,所幸隻是遠遠瞄到了一次小隊的警察,很是順利地翻進了榨油作坊。老蔫前麵帶路,秦虎警戒斷後,拐拐繞繞摸到倉庫的夾道內,四個人才稍稍鬆下一口氣。
    牆頭上瞧著三個人已默默就位,秦虎再無一絲躑躅,跟身旁的老蔫對了個眼神兒,悄無聲息地就落進了院子,老蔫輕拉槍栓牆頭上就做好了開火的準備。
    西廂裏有人,東廂一直沒有燈火,秦虎還是決定借著東廂的遮掩進入,這樣可以麵對著西廂出來的人手,一旦情況不對,可以直接開火進行突擊。
    東廂房的北牆山遮住了院內和西廂門口的視線,這處黑暗的角落形成了一定的死角,人不靠近正房是無法看到這裏的。落到院內的秦虎調整一下呼吸,輕挪腳步探出了頭去,先觀察一下南院牆下的兩匹馬,那倆大家夥屁股朝著這邊倒還安定,秦虎探腿向著正房門口摸去,眼神兒卻盯住了馬匹和西廂……
    剛邁出去四五步,那兩匹馬就掉過了頭來,腳下踢踏、昂頭甩鬃,嘴裏也噗噗的輕噴起來。秦虎立定身形不敢再動,瞪眼瞅著那兩匹牲口,心中罵一句‘好個畜生!’,腳下開始往回挪,差一個身位還沒回到牆山死角裏,隻聽西廂門‘吱扭’一聲兒輕響,秦虎向前一個撲翻就閃進了黑暗中,手中已經從懷裏抽出了短槍。
    一道電筒的光柱掃過來晃了晃,然後轉向了那兩匹馬,牆頭上老蔫心頭砰砰的直跳,眼瞅著秦虎隻差一點點就被人瞧見了尾巴!探手下去給秦虎打個手勢,想把秦虎拉上牆頭,卻被秦虎擺手拒絕了。老蔫借著屋脊的掩護趴平的牆頭上,再次擰擰盒子炮上的消聲器,瞄準了那道身影……
    這家夥瞧了瞧南牆的馬匹,回身向著正房過來,隨著那腳步聲走近,電筒的光柱先甩了過來,光柱直接打在正房的東耳房上,白亮的光芒就在秦虎的身側幾尺處忽閃著……
    秦虎半蹲著身子緊貼在牆山上,手裏的短槍已經抬了起來,眼裏卻隨著那道光柱掃了一眼,就這一撇,秦虎發現了一個未曾注意到的情況,玻璃窗內豎插著一根根比拇指還粗的鐵條,厚實的木門上掛著一把大鐵鎖……娘的,秦虎想起來了,前麵聽房根兒,那個女人說了,院子裏關著個人,該是在這耳房裏,難怪電筒會先掃過這裏……
    秦虎心念電轉之間,那腳步聲已經到了近前,電筒的光柱正照在那鎖頭上,再過來三兩步,他就能看到躲在死角裏的秦虎了……牆頭上,老蔫、滿囤的手指已經扣在了扳機上,要不是少當家有說法,子彈已經出了槍膛。
    上院牆的時候,秦虎怕三人沉不住氣,特意囑咐了紀律,第一槍必須秦虎這裏先響!此刻秦虎的手指已經扣住了扳機,他不會給對手出聲兒的機會。
    “吱扭”又是一聲兒,西廂房裏又先後出來兩個,“高蹺子,有事兒啊?一驚一乍的。”
    靠過來的腳步停下了,貼在牆山上的秦虎都看到了他手裏的電棒兒。
    “俺聽見馬兒鬧騰,出來瞧瞧耳房裏的犢子,明兒就完活了,別出了岔子。”
    “唉,還能有啥事兒,都剩半條命了,還能跑了?”
    “娘的,這兩日心驚肉跳的,不知咋整的……”
    “啪嗒”一聲,正房裏的燈也亮了,裏麵傳出商佑興的公鴨嗓,“咋地了?”
    “沒事兒!商爺,您歇著吧。俺瞅瞅耳房裏的犢子……”
    “嗯……經著點兒心……”燈旋即又滅了。
    電筒也關了,三個侍衛回身進了西廂,秦虎和牆頭上三人都吐出了一口長氣。這商佑興還挺警覺,幾個隨從警惕性也夠高,再加上那兩匹好生靈敏的馬兒……想無聲無息擒了商佑興走人,雖近在咫尺,可這事兒還真不好辦!
    再等了有一會兒,沉寂之中秦虎沒敢再動,黑暗裏眼神兒緊盯著耳房門上的大鎖,腦子裏在飛快地盤算著……
    商佑興這狗東西壞事定是沒少幹,能順手救人本也在情理之中,可現在還不是時候,秦虎絕不想旁出枝節驚動了商佑興;可轉念又一想,屋裏被關的這人很有可能了解青龍街上商佑興的那處院子,秦虎又很想進去問上一問。
    在猶豫之中等了一會兒,秦虎摸出懷表瞅瞅,時間已經接近淩晨五點,不能再等了,天就快亮了。
    秦虎微微挪動,探出半個臉再去觀察那兩匹馬,隻見這兩頭執拗的牲口頭直衝著秦虎藏身的這裏,就那樣一動不動地盯著,秦虎暗罵一聲縮了回來,給牆頭上滿臉急色的老蔫招招手,倆人手勢眼神交流一下,老蔫也下到了院子裏,秦虎從皮帶裏翻出了開鎖的兩根細鐵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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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東耳房的屋門也在西廂的視線死角裏,在這裏活動可就輕鬆些了,有老蔫托住鎖頭,秦虎沒出一點聲息就把鎖頭打開了,對於這些老鎖頭,秦虎和拐子以前可沒少切磋,現在已經是熟練異常。躡手躡腳地閃了進去,外頭老蔫把門關好,躲在門外替代了秦虎的位置。
    屋裏更加黑暗,借著開門時的暗弱光線,秦虎瞧見了正對著房門蜷縮在屋角裏的人,估摸著是被關迷糊了,有人進來他都沒有一點覺察,秦虎拉拉他腳上的鐵鐐子,這家夥才猛然驚醒,下意識就要喊叫,秦虎大手一伸,把他一聲驚呼堵在了嘴裏,“別怕!我問幾句話就走,你輕聲說話,別驚動了他們就有活命的機會!聽明白了你就點點頭……”
    聽到秦虎的輕言細語,這漢子驚魂稍定使勁兒點了點頭,秦虎輕聲問道:“商佑興在青龍街那裏的院子,你去過沒有?”
    “親…窿…街?”
    秦虎稍稍放開堵嘴的巴掌,這人下意識一句疑問出口,讓秦虎吃了一驚,怎麽會是江南口音?
    “你是……唱戲的?”
    “儂舅舅阿拉【你救救我們】……吾不長習【我不唱戲】……伊【他】……”說著話眼神歪向了屋裏深處的角落。
    秦虎猛然大驚,側頭順著他的眼神兒盯向了黑魆魆的屋子裏角,刹那間頭上冒出了冷汗,那裏迷迷糊糊竟還躺著一個!秦虎猛地一扯這人,拖著他就湊了過去,電筒晃晃,隻見地上躺著的這個,臉上都是傷痕,已經是有些昏迷的狀態了。
    秦虎伸手探他的鼻息,卻聽旁邊這個道:“伊是餓昏脫的【他是餓昏倒的】……”
    幸好前世裏,秦虎在反恐和反重罪部隊學習過方言,重要的一些方言,如上海話和粵語等他還是能聽懂和簡單應對的。
    秦虎趕緊卸下背包,從裏麵翻出水和食物來,這本是準備與大隊分開後路上吃的,現在先拿出來救命了。
    屋裏這個操著上海口音的家夥顯然是個機靈人,雖然黑暗裏感覺秦虎也是一身軍裝,可明白這人與抓他的人斷然不同,很可能是救星到了!一手幫著秦虎扶起地上的漢子,一手從秦虎手裏抓了塊烙餅先塞進了自己嘴裏。
    秦虎先給昏迷的漢子灌了幾口水,看著他慢慢恢複了神智這才低低的聲音問道:“商佑興在青龍街有個院子,裏麵養著一個唱戲的女子,那是你的親人?”
    “狗…日…的…官兒……”這漢子三十歲不到的樣子,一張國字臉上青紅淤腫,看上去倒頗為剛毅,隻是此刻吐氣無力,顯然是苦受了些折磨。
    秦虎把手裏的大餅撕開了塞給兩人,輕聲問道:“我要收拾那個抓你們的人,現在有些事情要問你們,你倆誰去過青龍街商佑興的那處院子?”
    “俺…俺…去過,那狗日的…抓了俺師妹……”
    “嗯,你告訴我那處院子的位置?”
    “鐵路北麵……從青龍街和元寶山街的南口兒進去……左邊是青龍街,坐北朝南的第二個院子。向南的朱紅大門,比其他人家的都闊都高,有倒座房的二進院子,青磚圍牆也比別人家的高了三尺……”
    回著話,這漢子一把死死抓住了秦虎袖子,“求求您,救救俺師妹小香,她是被那狗官搶去的!那狗官抓了俺,小香……小香師妹為了救俺,她沒法子才遂了那狗官的意……”
    “你別急!人我是都要救的,可你倆現在都要聽我的,不然我救不了你們和你那師妹。”
    瞅著兩人點了頭,秦虎又道:“青龍街那處院子裏還有什麽人?”
    “二進院子就俺師妹和一個老媽子,門口有個門房。”
    “嗯……你是唱戲的,能寫字嗎?”
    “能!”
    “好,你現在給你師妹寫個字條,告訴她聽我安排!明天我找機會救你們一起離開。記住了,你倆走漏了消息,就都死定了,連你那師妹,一個都活不成!”
    秦虎拿出紙筆塞到他手裏,打開蒙著布的電筒給他照亮,看著他哆哆嗦嗦地寫著,側頭又問那個上海口音的漢子道:“你是怎麽回事兒?為啥被抓了……”
    秦虎這一問,就又讓商佑興給氣著了!這個上海阿拉叫吳景然,常年往來上海、天津,做的高檔皮毛和北藥的生意,這個冬天來天津沒收到什麽好貨,就一個人跑到關外來了,他碰巧收了一條火紅的狐狸皮,卻被隔間炕頭上那個女人看到了,這吳景然說啥也不賣,結果就悲催了!幾百塊的貨被一夥混混兒搶了,警察還找了個借口把他給抓了,然後給關在了這裏……
    秦虎不敢多留,簡單給兩人交待一下眼下的情況,收好了紙條囑咐道:“這裏不是動手的地方,天亮後我會跟著他們,你兩個要演好最後一出戲,別害怕,也別演砸了,驚動了那狗東西,就會讓他跑了!”
    秦虎看著倆人把水壺裏的水喝盡了,趕緊收拾利落出來,輕輕把門鎖好,在老蔫耳邊急道:“快走,我們緊趕一趟青龍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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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個人又連續轉往青龍街,沿著鐵路疾跑過去的時候,東天上已經出現了一線淺灰,按照那唱戲的漢子說的情況,很簡單就找到了那處院子,從鄰舍翻牆進去,老蔫守在院落的拐角裏,秦虎輕輕撥開門閂就潛了進去……
    臘月十九的上午,商佑興所在的油坊胡同車馬盈門,人流進進出出好不熱鬧!瞧著一份份紅利變成了沉甸甸的黃魚,商佑興陰鷙的臉上掛滿了笑容,“還真他娘的有點兒舍不得這安東地麵啊!多好的局麵啊,於芷山這犢子不讓待了。不過有了奉天的那家紅火的飯店補償,也算是失之桑榆得之東隅了……”
    院子裏每個人都笑的開心,三個侍從拿到了過年的大把賞錢兒,屋裏的女子還得了青龍街的房契,眼瞅著快到午晌了,出門喊了一桌好飯菜就擺上了東廂,剛把酒倒上,那個在鳳城下車辦事兒的隨從也匆匆趕了回來,一番匯報詳情,商佑興更是眉眼兒帶笑,“好,咱明兒一早啟程,把這兒的事情了了,你們跟著爺,到哪兒都是享福……”
    ……
    午飯後,商佑興坐著馬車回了通江街的商府,這一進去可就又沒了動靜兒,可把守在旅社裏的鄭文鬥給急得百爪撓心!一張大網撒了下去,怎麽這魚兒又縮回了家裏?
    巴子午晌時尾隨著商佑興的那個隨從也趕到了安東,一路上的情況跟當家的一說,鄭文鬥便憂心起來,這邊賊人沒逮住,那邊大午和柱子已經撂了單兒,倆人可千萬別出啥事情啊!趕緊讓人帶著巴子去青龍街,給那邊兒守株待兔的少當家通個信兒,而後秦虎傳話回來給鄭當家,“沉住氣!那商佑興必定會來青龍街……”
    秦虎之所以如此篤定商佑興必到青龍街,是因為他見到了商佑興所說的那批重要的貨,還真是些好貨色,四、五萬發子彈,兩支捷克輕機槍和四支花機關槍,還有十幾支盒子炮和四副望遠鏡。
    隨著回來的巴子把路上的情況詳細一說,秦虎已經大致推斷出商佑興的打算,他應該不會拉著這些彈藥去奉天,而是要找個買家把這些東西變現,大午和石柱盯上的,估摸著就是他聯係的買家。秦虎眼下沒法分出人馬去幫助大午哥和柱子,隻希望他們小心謹慎,能確保自身的安全了。
    清晨的時候,鄭文鬥就接到秦虎的傳信兒,立即對聚寶街的盯梢做了重新布置,沒想到商佑興午後又縮回家裏不出來了!現在隻好安下心來,耐著性子等了……
    天色漸暗,晚晌飯大夥還沒顧上吃,商府裏有了動靜兒,一輛普普通通的大車駛出來,擋風避寒的皮毛暖蓬裏瞧不清楚是誰,趕車的還是商佑興那個大個子侍衛,直等到街上的小黑、巴子來報,才確認了商佑興終於出來了。
    馬車先去了聚寶街,這次時間不長,那輛大車又趕了出來,那大個子侍衛在街口喊了兩輛洋車,和商佑興上車就一路往北邊兒去了,後麵的三個侍衛趕著大車跟在後頭,三拐兩拐正是奔著青龍街而去。
    後麵遠遠跟著的一堆人手個個摩拳擦掌腳下生風,心裏興奮的直想撲上前去,卻又不敢跟的近了驚擾了那要入網的魚兒……
    下午踏踏實實的在家補了一覺,商佑興此刻倒是精神奕奕,今兒個晚上換個炕頭還要再展雄風,想起青龍街院子裏那個女人柔軟的身段兒,想著那個心中冷倔,麵上又不得不裝出溫柔順從的樣子,就想把她壓在身下狠狠地揉搓,想著她痛苦中難耐的呻吟,不禁渾身燥熱起來,今天真要是把她就給弄死,還真有點沒玩兒夠的意思!
    街巷口打發走了洋車,啪啪啪地拍拍院門,那大門卻是自己開了,商佑興一步跨了進來,隻見二進門處那個娉娉婷婷的女子正輕步迎了出來。
    商佑興眼前一亮,側頭給大個子使個眼神兒,“一會兒把那唱戲的犢子拉進來,爺今兒晚上耍耍過癮的!”說完邁腿上了台階,一把就攬緊了那女子的腰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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