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踩盤踏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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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飯過後,成大午和柱子趕著那架胡子的爬犁把秦虎、老蔫和老臭送過了老頭溝,往南過了長蟲溝,老臭喊了停。秦虎收拾行囊的空兒,成大午把一條結實的繩索繞了好幾圈,緊緊捆綁、牽連在臭耗子和老蔫的腰間,隻怕這小子再鑽脫出去逃了!隻在中間留下了七八尺的一段兒,還能便於兩人靈活行動。
    秦虎背上行囊拳頭伸出,幾個人的拳頭聚碰在了一起,一聲肅穆低沉的“保重”,然後迅速分開溶進了夜幕裏。
    江洋道上,沒人看得起老臭這個挖墳吃臭的,可要是單論膽量,能讓老臭瞧得上眼兒的也真沒幾個,今天他卻一下子瞧見了一幫,兩個人就敢夜裏踏進野山,去胡子的底窯踩盤子……
    老蔫打頭,秦虎斷後掃掉路邊的蹓子,倆人把老臭加在當間,三人疾步離開了小河道鑽進了山林。
    他們今晚的目標首先是狼蠍嶺對麵的林地,這邊離著大萬全的底窯還隔著穀底的一道長蟲溝,胡子對這邊的警戒要鬆一些,秦虎要在這裏先摸一摸狼萬全綹子周邊的布置。
    山嶺不算多高,可山頂山溝渾然一體鋪滿了原始老林,踩著厚雪穿行其間,寒冷寂寥中有著讓人悚然心驚的懼意。此刻秦虎已經趟在了前頭,沿著山脊穩步向西,大致一個鍾點兒後,秦虎握拳抬臂站下了身行,老蔫一扯腰間的繩索,拉著老臭單膝跪在了雪地上。
    老臭看著前麵那杆子頭兒簡單做了幾個手勢,卸下背包,一聲沒吭就向山坡下行去,不由得心肝就提溜起來!你可千萬別驚動了狼瞎子,把俺也折在這裏。
    然後又見他走了回來,蹲在自己身前輕聲說道:“你如果心裏緊張,現在可以脫下這套衣裳拉拉尿尿,別一會尿了褲子。”
    老臭眨眨眼道:“俺夜裏睡墳頭摸死人,沒怕過啥!你…你可別驚動了他們……”
    秦虎點點頭不再說啥,重新檢查老臭用白布條綁緊的褲腿兒和袖口,這身本就寬鬆的吉利服對老臭來說是太大了,不這樣綁一綁,他根本沒法行動,在大車店裏就是秦虎給他綁好的,現在再檢查一遍。
    “小爺,溝底這邊也有德勝坑【地窨子、地道】,兩坑兒一堆兒,隔著兩三丈遠,周邊還拉著線鈴,線兒在雪下埋著……”
    老臭一開口,把自己先嚇了一跳,“他娘的,老子現在算哪頭兒的?”
    秦虎帶著八岔悶子的大手按在老臭的肩頭,“謝了!”然後跟老蔫一對眼神兒,轉身鑽下坡去。
    這一等就等了老一會兒,老蔫都沒急,這老臭急了,“大兄弟,你們杆子頭咋還不回?”
    大樹底下老蔫拉拉腰間的繩子,低聲道:“別出聲兒,安定等著!”
    “哎哎,你家杆子頭兒是真厲害,可溝裏神配添兒的溜子【六百多胡子】,你咋不急?”老臭又壓了壓嗓音,怕老蔫聽不到,索性挪到了大樹根下,跟他擠了個肩頭並肩頭。
    老蔫再著急也不會讓這臭耗子瞧出來,掩在大樹後的身子往邊上挪挪,眼神兒始終盯住了秦虎下去的那串腳印,“他去山神爺窩裏,也能薅幾根胡子回來,你老實呆著……”
    要不是見老臭剛才出聲提醒秦虎,老蔫都懶得搭理他,能回他個一句半句已經很給麵子了。這老臭卻又貼了過來,“大兄弟,你們那噴子是帶籠口的?咋摟出去沒啥動靜兒?”
    老蔫這下煩了,回手拿擰著消聲器的盒子炮在他頭上磕嗒磕嗒,“外人明白了這個,哼哼,就離死不遠了!”
    “嘿嘿,俺不能算外人,你家杆子頭兒說了,讓俺留下兩年,跟著學……”
    老臭的涎皮賴臉把老蔫氣著了,一摟他脖頸子,把他頭臉按在了雪地裏,自己也翻身爬在了他身邊,正想狠狠教訓他兩下,卻聽這小子嘴裏啃著雪咕噥了一聲兒,“回來了!”
    老蔫瞪眼往下瞅,黑魆魆的林子裏啥也沒有,卻見老臭抬手一指,“那兒呢!”
    順著臭耗子的手指,老蔫舉起望遠鏡再瞧,還真是少的躬身貼在雪地上,倒退著繞過樹趟子回來了。
    老蔫扭頭死盯了老臭一眼,心說:“這小子是他娘的屬夜貓子的,賊眼可真尖!”
    秦虎倒退著抹去了雪地上留下的蹤跡,回到了山脊處,跟老蔫點點頭,背起大包揮揮手,當先就往西行去,老蔫一拉繩子,老臭也跳了起來,快步跟在了後頭……
    秦虎看著懷表,向西走出去二十分鍾停了下來,向四下裏警視片刻,三人在一顆大樹下蹲了下來,秦虎先開口問道:“老臭,你剛才提醒的情況很有用,現在下麵就靠近了狼瞎子的蠍子嶺小營,你還知道點啥?”
    “俺來這裏次數不多,剛才說的都是聽崽子們白呼記下的,溝這邊該是一樣的。蠍子嶺上的底窯俺倒門清兒。”
    “嗯,你說說,跟他們幾個講的做個比照。”
    “對麵山梁上有處到切線【東西走向】的絕壁,像是……”
    “這時候別用黑話!”
    “是是……是東西走向,像是山頂上立起的石屏風,長有小半裏地兒,石屏下麵東西兩側都是亂石陡坡,那裏最是玄乎,狼瞎子的地堡暗溝也最講究,是防著有人翻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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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道石屏南邊,坡下三五十丈的老林子裏就是狼瞎子的底窯,一間老大的木刻楞大屋,周邊有七間馬架子窩鋪,正麵三間,東西側麵都是兩間,把大屋圍在了當中。
    大屋後麵是夥房、糧囤,往坡下再走三五十丈是馬廄,再往溝底下來,還有一圈的地窨子,溝趟子連著呢!”【溝趟子是表麵有覆蓋遮掩的暗溝】
    秦虎點點頭又道:“這裏兩百多胡子都是狼萬全從撫鬆那邊拉過來的底柱子?”
    “是,老狼疑心重,信不實外人,後來靠窯、掛柱的都在東麵狼頭石那邊兒,有四百來人。”
    “這長蟲溝西邊溝底的情況你清楚不?”
    “俺從那裏走過一次,去寬甸能抄個近兒。從老狼他們的底窯往西,翻過一道矮梁是大葉子溝,溝裏也是連著片的老林子,溝底的水溜子都是往西、往南匯到小鴨河的。
    出了大葉子溝往南,沿著河叉走20裏就是小鴨堡子,從那裏小鴨河就拐彎兒向東流了。從小鴨堡子往西南繞河叉、山溝,十幾裏地兒,能到北克河上的牛毛塢,那裏一直往西南走,到寬甸還有八十裏。”
    聽到寬甸、牛毛塢,秦虎一時若有所思,他大致猜到了狼瞎子的人去與商佑興交易軍火時走的線路了。這個圈畫圓了,秦虎便有點兒豁然開朗的感覺,心思敏銳間突然又想起了一件事,石柱在王包甸子跟丟了回去傳信的胡子,而狼萬全的人趕去靉河也挺麻利的,狼萬全在北邊桓仁有線窯,那南邊應該也有……
    秦虎盯著老臭輕聲問道:“狼瞎子在寬甸附近還有歇人不歇馬的線窯嗎?”
    “寬甸太遠了!除了小鴨堡子那倆貼手【信得過的人手】,南麵兒就沒人了。”
    不動聲色間秦虎又收獲了意外的驚喜,桓仁和普樂堡逮住的那四個人可不清楚小鴨堡子還有狼瞎子的隱秘安排。
    秦虎立刻牽轉了話頭兒,“長蟲溝翻到大葉子溝那道山梁上,狼大當家的布置了多少溜子……”
    ……
    問了幾句的秦虎再次摸下了穀底,這次比上次時間更長,可山脊上的老蔫和老臭卻等的放鬆了不少!
    老臭也沒再去煩老蔫,他開始在尋思自己是否真的該留在這支不同尋常的隊伍裏,瞧著人家進出隨意的意思,狼瞎子十有八九要完犢子,自己也不敢再回老掌櫃那兒了,以萬家老掌櫃在江洋道兒上的身份,拿捏自己就像碾死個臭蟲……
    秦虎再次從老林子裏退了回來,給老蔫打個手勢開始掩蓋山梁上的痕跡,老蔫拉起老臭快步開始回程,今天的任務就到這兒了,三人趕在天亮前一路疾行回到了普樂堡。
    八人自然分成了兩組,鄭道興和成大午帶著滿囤、石柱、水根、快手把大車店安排了個滴水不漏,水根、快手索性把頭罩一摘,衣裳一換,跟夥計、掌櫃的混在了一處,裏外一跑便把這裏當成了自家的地盤兒。
    秦虎和老蔫換著休息,夜裏還要對狼蠍嶺進行第二次探查,本想把老臭趕到前院兒那四個胡子堆兒裏去,這家夥說啥也不願去,就圍著畫圖作業的秦虎端茶倒水,有問有答的沒把自己當個俘虜……
    瞪眼盯著他沒法休息的老蔫,氣得張嘴要罵的時候,這小子倒有眼力,隨著老蔫在坑角上一躺,嘴裏還跟一旁作業的秦虎兌付著:“小爺,有事兒你喊俺,俺就在身邊迷糊著,不添亂、不添亂!”
    秦虎眯眯一笑,“嘿嘿,萬家你是回不去了,想留下,我們歡迎,重要的是實心實意,才會成為一家子的好兄弟,你睡吧……”
    晚上再次行動,不用押著向導了,這回秦虎、老蔫可以放開手腳了,今晚上倆人要仔細摸一摸蠍子嶺上的那麵絕壁石屏……
    太陽終於要露頭了,黑魆魆的石壁逐漸變成了青灰色,樹根處,擠在一處縮縮了好一會兒的秦虎和老蔫同時抓上了望遠鏡。
    淩晨兩點後,哥倆才被成大午和滿囤送了過來,趁著黎明前的墨色先摸到了石壁的北坡選好了隱蔽地點,白日裏才是仔細觀察這處石壁的最好時機。
    這道東西長有六十餘丈的石屏絕壁好像是從山嶺上生長出來的一樣,在高嶺頂上破地而起,最高處有十餘丈,凹口矮處也得有七八丈,風吹雨淋之下,石壁下部看上去光亮溜滑,連雪花子掛上去的都不多,老蔫瞧了片刻,歎了口氣放下了望遠鏡,“太高了,上不去!”
    夜裏哥倆也在石壁處摸了摸,這石壁的下半部光溜的向石灘上的卵石,實在難以攀爬,黑夜裏瞧不大清楚,還抱著一線希望,想著白天能找到上去的路徑,能從石屏上翻過去。
    如果能翻越這處絕壁,下去後離狼瞎子的核心區最近,又能出乎意料避開了所有地堡暗溝,想必從裏麵往外打開突破口是最理想的戰術,現在看來還要另想辦法了!
    秦虎舉著望遠鏡還在盯著看,這邊不行就橫著爬向另一邊,六十來丈的距離爬過去,又爬回來,秦虎還真是不死心!最後秦虎在離石屏西頭二十餘丈的位置停了下來,再次舉起了望遠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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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蔫瞧秦虎不死心,也跟著舉起望遠鏡再瞧,這段石壁相對較矮,可也有七八丈高,石屏的上端倒是有一道水流匯聚衝落出的溝槽,光線照不進溝槽裏,有多深下麵瞧不見,這是條落水流下來的石縫子,一尺來寬,上寬下窄的長漏鬥楔子狀,可這段石隙在四五丈高的地方就又消失了。
    石壁上稍稍鼓凸出來一塊大石,截斷了這道落雨槽,而這條落雨槽下,從那塊稍微凸出的石頭到絕壁底下,四五丈高的石麵又被水流衝刷的異常光溜,沒抓沒踩的地方,別說四五丈,一丈也上不去!
    “少的,這裏也不成啊!我們還是晚上摸摸兩側的地堡暗溝吧?”
    “再瞅瞅,別著急,晚上再做晚上的活兒。”
    老蔫嗯了一聲兒不再吭氣了,隻是跟在他的後頭,把所有踩踏爬行的蹤跡一點點的劃拉平了。
    明天就是正月二十了,就該去八裏甸子接當家的大隊了,今天一日夜就是最後的偵查,老蔫耐下心思在秦虎耳邊道:“俺去留路標。”
    秦虎點點頭身子未動,眼睛還是盯在了石壁上,老蔫回頭躬身向坡下鑽去,先把能做的都給準備利落了。
    入夜的時候,秦虎和老蔫仔細觀察了石屏兩側的陡坡,雖然是厚雪覆蓋了山體的痕跡,可顯然這兩邊大段的山脊被胡子挖掘堆壘過了,腳下亂石散落,坑坎兒陡險,從上麵滑下來這一丈多的距離容易,想不聲不響地爬上去摸哨卻顯得艱難,何況這些胡子一定是在周邊埋下了線鈴,倆人咬咬牙繼續向西繞過了這一段山梁進入了西頭的大葉子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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