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再次不告而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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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後。
季蕭拖著行李箱衝進醫院時,病房已經空了。
床鋪整理得一絲不苟,潔白的被單上連一絲褶皺都沒有,仿佛從未有人在這裏躺過。空蕩蕩的病房裏隻剩下刺鼻的消毒水氣味,和床頭櫃上一支枯萎的白色洋桔梗——花瓣邊緣已經發黃蜷曲,卻仍固執地保持著綻放的姿態。
“病人呢?”她一把抓住路過的護士,聲音裏是自己都沒察覺的焦急。
“啊,那位陸先生?”護士回憶道,“五天前就辦理出院了。”
“誰接走的?”
“這個......”護士猶豫了一下,低頭翻看記錄,“病曆上沒寫。”
季蕭站在走廊裏,消毒水的氣味變得格外刺鼻,讓她幾乎喘不過氣。她掏出手機,撥通了季宴的電話:“哥,陸知...陸先生去哪了?”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
“你找他幹什麽?”季宴的聲音很平靜,平靜得近乎刻意。
“他救了我,我總該......”她頓了頓,指甲無意識地摳著行李箱拉杆,“總該等他醒來的時候,當麵說聲謝謝。”
“不用了。”季宴淡淡道,“他早就離開越城了。”
“為什麽?”
“為什麽?!”季宴突然提高了語調,那聲音尖銳得讓她下意識把手機拿遠了些。意識到失態後,他很快又恢複了平靜:“蕭蕭,”他的聲音突然變得很輕,“你為什麽那麽關心他?你喜歡他,就因為他救了你?”
季蕭的手指一顫,手機差點滑落:“胡說什麽?我就是......”
她的聲音低下去,像是說給自己聽,“就是覺得欠他一條命。”
電話那頭傳來紙張翻動的沙沙聲:“不必放在心上。你欠的命,我已經替你還了。”
“況且,”他的聲音突然冷了下來,“你本來就不欠他的。”
電話掛斷的忙音在耳邊回蕩,季蕭的額頭抵著冰涼的病房門,消毒水的氣味揮之不去。
陸辰——不,是陸知琛。
這個名字在唇齒間滾過,他走得比上次還要匆匆,連道別的機會都不肯給她。
而她甚至,連一句謝謝都沒來得及說。
........
【幾日前】
陸知琛在劇痛中醒來。
在混沌中睜開眼,醫院慘白的天花板在視線裏搖晃。麻藥退去後的傷口像被烙鐵灼燒,每一次呼吸都牽扯出新的痛楚。
他艱難地動了動手指,摸到枕邊的手機。
屏幕亮起的瞬間,偵探T發來的郵件自動彈出——
【黎錦華死亡案件最終調查報告】
他的指尖懸在屏幕上方,壓抑不住內心的緊張與一絲期待。
——終於來了。
——這份遲來的真相,或許能給黎恩一個交代,證明她從未傷害過母親。
——也許,他們能回到從前呢。
他顫抖著點開視頻附件。
模糊的監控畫麵開始播放:醫院病房,深夜。年輕的黎恩站在母親病床前,手裏握著什麽,正在調整輸液瓶。
下一張照片是法醫報告,白紙黑字刺進眼底:
【輸液瓶中檢測出超量氯化鉀,直接導致心髒驟停。】
最後一行加粗的結論猶如終審判決,將他的世界劈成兩半:
【經指紋比對及行為軌跡分析,確認投毒者為黎恩(現名季蕭)。動機疑似報複陸家長期虐待。】
手機從指間滑落,砸在地上發出悶響。陸知琛死死按住腹部的傷口,縫合線在掌心下繃緊,卻壓不住胸腔裏翻江倒海的劇痛。
——他該恨她的。
——他該立刻報警,讓這個殺害母親的女人付出代價。
可記憶裏那雙眼睛浮現時,他卻連呼吸都覺得困難。黎恩望著他時的眼神,盛著星光,盛著全世界最幹淨的溫柔。
窗外,越城的夜景燈火輝煌。他想起季蕭站在陽光下的樣子,那麽明亮,那麽自由——那是他拚上性命也不願傷害的人。
“陸先生?”護士推門進來,驚呼出聲,“您還不能下床!”
陸知琛已經拔掉了輸液針,血珠順著手背蜿蜒而下。他抓起外套,聲音嘶啞得不成樣子:“辦理出院。”
“可是您才剛剛蘇醒...”
“現在,辦理出院。”
夜風吹散了未盡的話語。
他明白,如果繼續留在她身邊,自己會在對母親的愧疚和對她的愛意之間被撕成兩半。
所以就這樣吧。
讓一切愛意止步於此,才是最好的結局。
黑色轎車駛離醫院時,他最後看了一眼季蕭公寓的方向。
窗台那盆洋桔梗在夜色中依稀可見。
.......
而此刻,公寓內部。
一個這所房子裏少見的身影,正立在落地窗前,靜靜注視著那輛黑色轎車尾燈消失在街道轉角,修長的手指立刻扣住窗台上的白瓷花盆。
洋桔梗被連根拔起的瞬間,泥土如細沙般簌簌墜落。
薑廷澈凝視著垃圾桶裏仍在顫動的根係,忽然輕笑一聲,修長的手指撣了撣葉片上並不存在的灰塵。
銀色U盤在他指間翻轉,冷光映出刻著的字母“T”——偵探界的無冕之王,也是親手編織這場審判的劊子手。
“老板,”陰影裏的助理壓低聲音,“陸知琛的車已經駛出越城收費站。”
薑廷澈沒有回頭。他從西裝內袋取出那張珍藏多年的證件照,泛黃的邊角在月光下顯得格外脆弱。
照片裏的女童睫毛低垂,透著些膽怯和害羞,右臉頰那個小小的酒窩——與如今季蕭微笑時的弧度分毫不差。
“二十五年零四個月,”他忽然開口,“這場棋局,該將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