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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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爹!快幫我!難道你不要孩兒了嗎?”石門後,那稚嫩的聲音帶著哭腔,充滿了絕望與控訴,如同一把利刃,狠狠紮在鬼老頭的心上。
    鬼老頭渾身劇烈顫抖,老淚縱橫,他看著石門後那瘋狂侵蝕七彩石碑的龐大黑影,又聽著那聲聲泣血的呼喚,整個人都陷入了天人交戰的極端痛苦之中。一邊是相依為命數十載,苦苦尋找的獨子;一邊是陳文生石破天驚的警告,以及那石刻上“萬劫不複”的字眼。
    他該信誰?他能信誰?
    “鬼老伯,你仔細聽!”陳文生見他神情動搖,語速極快地說道:“那石刻上記載,守碑人血脈,燃魂為祭,方能引動石碑神力,重鑄封印!令郎當年恐怕就是發現了邪魔的異動,想要效仿先人,以身殉道,加固封印,卻不幸失敗,殘魂反被邪魔執念所困,甚至……融合!”
    “你現在聽到的,或許有他一絲殘存的本能,但更多的,是那邪魔執念在利用你們父子情深,誘你助它脫困!一旦鎮魔石碑失守,那才是真正的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洛清音的琴音在此時也變得更加急促,她一邊竭力以“往生度厄曲”安撫那躁動的黑影,為陳文生爭取時間,一邊沉聲道:“鬼老伯,令郎若真有靈,也絕不願看到你助紂為虐,釋放出更可怕的災禍!他當年舍身鎮魔,為的是守護,而非毀滅!”
    “不……不……你們胡說!明兒是我的好孩子,他不會害我的!”鬼老頭抱著頭,痛苦地嘶吼,但他獨眼中的掙紮卻愈發明顯。他不是傻子,之前魂引燈的異狀,門後那恐怖的怨氣,以及此刻陳文生和洛清音言之鑿鑿的分析,都讓他不得不開始懷疑。
    就在此時,石門後的黑影似乎感應到了鬼老頭的動搖,以及鎮魔石碑的反抗之力在逐漸增強。
    “爹!你還在等什麽!再不幫我,我就要被這破石頭徹底磨滅了!難道你真要眼睜睜看著孩兒魂飛魄散嗎?”那稚嫩的聲音變得更加淒厲,充滿了威脅與怨毒,“你若不幫我,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更不會放過這兩個多管閑事的東西!”
    隨著這聲威脅,那龐大的黑影猛地分出一股更為精純的黑氣,化作一支利箭,無視了陳文生的紫炎和洛清音的音波,徑直射向鬼老頭!
    它的目標,是鬼老頭懷中那盞血光已然黯淡的魂引燈!它竟想強行奪取魂引燈,或者說,徹底控製鬼老頭的血脈之力!
    “小心!”陳文生和洛清音同時驚呼。
    鬼老頭在這生死一瞬,看著那挾帶無盡怨毒射來的黑氣,再看看身前為保護他而奮力抵擋的陳文生和洛清音,腦海中猛地閃過兒子幼時天真爛漫的笑容,以及他離家時那意氣風發的背影。
    “明兒……若你真在天有靈……原諒爹……”
    一股難以言喻的悲愴與決絕,從鬼老頭那枯瘦的身體中爆發出來!
    他猛地將懷中的魂引燈高高舉起,獨眼中閃過一絲瘋狂,用盡全身力氣,嘶吼道:“孽畜!休想利用我兒!更休想用我父子情分,為禍蒼生!我兒若死,也是為鎮魔而死,與你這邪魔何幹!”
    說罷,他竟猛地再次咬破舌尖,但這次,他沒有將精血噴向魂引燈去增強其與門後的聯係,而是將那口精血,混合著他強烈的神念與不屈的意誌,狠狠地噴向了那塊被孫福撞出來的殘缺石刻!
    “以我殘軀,敬告先祖!守碑一脈,血裔在此!祈引石碑神力,鎮壓邪魔,永世不得超生!”
    鬼老頭的聲音,在這一刻竟不再沙啞,反而帶著一種穿透靈魂的決絕與悲壯!
    “嗡——!”
    那塊殘缺的石刻,在吸收到鬼老頭這口蘊含了守碑人傳承意誌的精血後,其上那些古老的文字驟然爆發出璀璨奪目的金色光芒!這金光與之前鎮淵令的青光不同,與魂引燈的血光也不同,它充滿了神聖、莊嚴、以及不容侵犯的浩然正氣!
    金光如同潮水般蔓延,瞬間將整個偏殿照亮!
    與此同時,石門之後,那塊一直被黑影壓製、散發著七彩光芒的鎮魔石碑,仿佛受到了這股同源力量的召喚與加持,猛地爆發出前所未有的萬丈霞光!
    七彩霞光衝天而起,瞬間穿透了那濃鬱的黑霧,將盤踞在石碑之上的龐大黑影照得無所遁形!
    “啊——不——!!!”
    黑影在七彩霞光與石刻金光的雙重照耀下,發出了淒厲無比的慘叫。它那龐大的身軀如同被烈焰灼燒的冰雪,開始迅速消融、潰散!那些纏繞在石碑上的黑色觸手,也紛紛斷裂、蒸發!
    “爹!你……你竟幫外人害我!我恨你!我恨你啊!!!”那稚嫩而怨毒的聲音再次響起,但這一次,卻充滿了不甘與絕望,並隨著黑影的消散而逐漸微弱下去。
    鬼老頭聽到這聲音,身體晃了晃,險些栽倒。他臉上血淚交織,神情悲痛欲絕,卻強撐著沒有倒下,隻是喃喃道:“明兒……若這真是你……爹對不住你……但爹……不能讓你錯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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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文生和洛清音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呆了。他們沒想到,鬼老頭在最後關頭,竟做出了如此剛烈而正確的抉擇!更沒想到,那塊殘缺的石刻,在得到守碑人血脈的正確引導後,竟能爆發出如此強大的力量,與鎮魔石碑產生共鳴!
    七彩霞光與金色神光交相輝映,形成一道道玄奧的符文鎖鏈,將那正在消散的黑影殘餘以及從其體內剝離出的一縷微弱的、幾近透明的少年魂魄,重新拉扯、鎮壓回鎮魔石碑之內!
    “轟隆隆——”
    巨大的石門,在鎮魔石碑力量徹底爆發的瞬間,竟緩緩地自動合攏!那道裂開的縫隙逐漸縮小,最終“哐當”一聲巨響,再次嚴絲合縫地緊閉起來!
    石門之上,那些原本破碎的符文,在七彩霞光與金色神光的滋養下,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修複、重組,變得比之前更加穩固,更加強大!
    魂引燈在石門徹底關閉的刹那,其上的血光也完全消散,恢複了幽綠的火焰,並從凹槽中自行脫落,飄回到了鬼老頭的手中。隻是此刻的燈焰,比之前黯淡了許多,仿佛隨時都會熄滅。
    偏殿之內,隨著石門的關閉和鎮魔石碑力量的平息,那股恐怖的威壓與怨氣也如同潮水般退去。金色神光與七彩霞光漸漸隱沒,一切又恢複了之前的幽暗與死寂,仿佛剛才那驚心動魄的一切都未曾發生。
    唯有地上殘留的戰鬥痕跡,以及眾人激蕩未平的心緒,證明著剛才的凶險。
    “噗——”鬼老頭在石門關閉的刹那,再也支撐不住,猛地噴出一大口鮮血,枯瘦的身體如同斷了線的木偶般軟倒下去。
    “鬼老伯!”陳文生一個箭步上前,扶住了他。
    鬼老頭氣息微弱,臉色慘白如紙,但他那隻獨眼中,卻帶著一絲解脫與釋然。他顫抖地伸出手,摸了摸魂引燈,聲音細若蚊蚋:“我兒……他……他好像……解脫了……”
    陳文生檢查了一下他的狀況,發現他精血虧損嚴重,神魂也因強行催動秘法而受到重創,此刻已是油盡燈枯的邊緣。他連忙取出一枚療傷丹藥,想要喂他服下。
    鬼老頭卻微微搖了搖頭,慘然一笑道:“不必了……陳公子……老頭子……大限已至……能……能親手了結這段孽緣……也算……也算對得起列祖列宗了……”
    他頓了頓,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將手中的魂引燈和一塊同樣殘破的、不知何時從懷中取出的獸皮地圖,塞到陳文生手中:“這……這是魂引燈……或許……對你們還有用……這地圖……是我兒當年……偶然所得……據說……與這鎮淵城……更深處的秘密有關……咳咳……老頭子……不行了……多謝……多謝你們……”
    話音未落,鬼老頭腦袋一歪,溘然長逝。他那隻獨眼依舊圓睜,望著石門的方向,眼神複雜,似有不舍,似有解脫,最終歸於永恒的平靜。
    偏殿內,一片死寂。
    孫福癱坐在角落,看著這一幕,嚇得大氣都不敢出。
    陳文生握著冰冷的魂引燈和那張殘破的獸皮地圖,心情複雜。鬼老頭一生為子奔波,最終卻落得如此結局,令人唏噓。但他在最後關頭的抉擇,卻又讓人肅然起敬。
    洛清音輕輕歎了口氣,走到鬼老頭身邊,伸出玉指,為他合上了那隻圓睜的獨眼。“他雖執念深重,但也算是個可敬的父親。至少,他為兒子做了最後的彌補。”
    陳文生點了點頭,將鬼老頭的屍身小心放平。他看向那扇緊閉的石門,雖然危機暫時解除,但門後那恐怖的執念,以及鬼老頭兒子殘魂的最終命運,依舊是個謎。
    而鬼老頭留下的魂引燈和那張神秘的獸皮地圖,又將指引他們走向何方?
    鎮淵城的秘密,似乎才剛剛揭開冰山一角。
    就在此時,陳文生懷中的鎮淵令突然微微一熱,一道若有若無的意念傳入他的腦海:“石碑已固,怨念暫歇……然,城中心,魔心未死……速往……否則……前功盡棄……”
    這竟是……之前那將軍殘魂的聲音!隻是比先前更加虛弱,仿佛隨時都會消散。
    陳文生瞳孔一縮,與洛清音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凝重與驚疑。
    城中心?魔心?
    難道這神廟偏殿的鎮魔石碑,還不是鎮淵城最核心的封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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