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零之域】的幾何方塊完成了最後一次翻轉、折疊與重構，四周的混沌色彩如潮水般退去，露出了那片永恒不變的、由純粹數據與冰冷規則構成的無垠空間。蘇晨發現自己又回到了這個冰冷得像前女友心窩子的地方，連空氣中都彌漫著一股“萬物皆可格式化”的無情味道。
    “任務：已完成。”
    “最終評級：完美。”
    “任務獎勵：結算中……”
    【轉輪之瞳】那宏大而機械的聲音在蘇晨的意識核心中響起，一如既往地像個沒有絲毫感情波動的ai客服，仿佛剛才那場足以毀滅一個星係、顛覆法則概念的死戰，對它而言不過是一行需要勾選的待辦事項。
    “鑒於‘正式使徒’蘇晨在本次任務中的卓越表現，以及……對‘秩序’概念所進行的‘建設性拓展’，經核心係統裁定，特此批準【帶薪休假】一次。”
    蘇晨整個人都愣住了，他那剛剛從法則碰撞的餘波中平複下來的龍魂，差點因為這兩個詞而再次掀起波瀾。
    帶薪休假？
    他這個被大眼珠子強行綁定、賣了身的“唯一使徒”，這個不是在救世就是在救世路上的“宇宙社畜”，竟然還有這種聽起來無比人性化的福利？這不科學，甚至不玄學。是這顆大眼珠子終於在億萬年的演化中誕生了名為“良心”的插件，還是它的核心係統出了什麽聞所未聞的bug？
    蘇晨的腦海中瞬間閃過無數種可能性，甚至包括這是不是某種新型的、針對精神層麵的陰謀。
    “休假時長：藍星標準時間，三十天。”【轉輪之瞳】完全無視了蘇晨內心的驚濤駭浪，繼續用它那毫無波瀾的語氣陳述著，“休假期間，係統將暫停發布任何強製性任務及高危預警。祝您……假期愉快。”
    蘇晨的嘴角，控製不住地抽搐了一下。
    祝我假期愉快？
    這話從一個天天把他往各種滅世級災難現場精準空投的“幕後黑手”嘴裏說出來，其違和感不亞於深淵惡魔在你耳邊輕唱搖籃曲。那最後四個字裏毫無誠意的停頓，更是讓他覺得對方像是在說反話，仿佛在暗示他的“假期”本身就是一場更高級別的“試煉”。
    不過，吐槽歸吐槽，能回家一趟，總歸是天大的好事。
    自從踏上這條不歸路，他穿梭於各個瀕臨毀滅的世界，見證過恒星的哀嚎，觸摸過法則的脈絡，與神隻和惡魔共舞。他的力量在飛速成長，眼界也早已超脫了凡人的範疇。但與之相對的，是那份與過去世界的疏離感，如同無形的枷鎖，越掙紮越緊。
    說實話，他都有點“歸鄉綜合症”了。這種症狀對於一個常常進行空間跳躍的人來說，顯得格外諷刺。
    一想到老爸蘇建國那沉默如山、卻總在細節處流露出關愛的眼神；想到老媽張慧蘭那雙總能變出滿桌好菜的巧手和停不下來的嘮叨；還有妹妹蘇小雨那軟乎乎的小胳膊抱著自己脖子，用甜糯的聲音喊“哥哥”的場景……
    蘇晨那顆被【星燼龍魂】和各種法則之力淬煉得比中子星物質還堅硬的心，也不由自主地，柔軟了那麽一小塊。那裏是他力量的起點，也是他戰鬥至今的意義所在。
    “另外，這是本次任務的‘部分’獎勵。”【轉輪之瞳】的聲音再次響起，打斷了他的思緒。
    話音未落，一股無比龐大而純淨的“本源能量”，混合著一絲他從未接觸過的、極其特殊的“空間法則碎片”，如同一道溫暖的聖光，瞬間湧入蘇晨的體內。
    蘇晨立刻凝神感受。他驚訝地發現，這股能量並非像以往那樣，直接粗暴地提升他的力量等級，而是在以一種極為精妙的方式，“優化”和“鞏固”他的“存在根基”。如果說他之前的身體和靈魂像是一座用頂級材料倉促搭建起來的摩天大樓，那這股能量就是在為這座大樓的每一根鋼筋、每一塊磚石進行加固、拋光與完美的契合。它讓蘇晨那因為融合了太多駁雜力量而略顯虛浮的根基，變得前所未有的堅實與和諧。
    與此同時，久違的【神級禦獸係統】也傳來了清脆的提示音：
    【叮！檢測到宿主獲得特殊獎勵【歸鄉道標臨時）】！】
    【歸鄉道標臨時）：】
    【等階：？？？】
    【描述：由【轉輪之瞳】提供的、蘊含著特殊空間法則碎片的臨時性道標。有了它，你就不會在回家的路上迷路，或者一不小心跳躍到某個鄰居家的澡堂裏了。可讓你在三十天內，精準地……找到……回家的路。嗯，不用謝。】
    看著係統麵板上那句帶著一絲人性化傲嬌意味的“不用謝”，以及那個生動的澡堂比喻，蘇晨再次確信，自己的這個金手指，絕對不正常。它似乎在漫長的沉寂與進化中，覺醒了某種奇怪的“人格”。
    “行吧，算你有點人性。”蘇晨在心裏默默地吐槽了一句，但心情卻莫名地輕鬆了不少。
    他收斂心神，開始仔細感受那個【歸鄉道標】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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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一種非常奇特，卻又異常溫暖的“引力”。它不像任何一種他已知的法則，更像是一種根植於靈魂深處的羈絆被具象化。它清晰無比地指向了一個他無比熟悉，卻又因為經曆了太多而似乎已經變得非常遙遠的宇宙坐標。
    那裏，是藍星。
    那裏，是臨海市。
    那裏，有他的一切。
    “準備好了嗎？”【轉輪之瞳】的聲音響起，像是在例行公事地詢問乘客是否係好了安全帶。
    “隨時可以。”蘇晨深吸一口氣，閉上了眼睛。
    他努力將自己從那個背負著無數世界命運、動不動就毀天滅地的“使徒”身份中抽離出來，試圖找回那個曾經隻想努力修煉、給妹妹買最新款的“普通哥哥”的感覺。
    雖然他比誰都清楚，這有多難。當你看過宇宙的真實麵貌後，就再也無法用過去的心態去欣賞池塘裏的漣漪了。
    白金色的光芒再次亮起，將他完全包裹。
    與以往每一次都伴隨著劇烈撕裂感和眩暈感的維度穿梭不同，這一次的傳送，沒有絲毫的不適。
    隻有一種如同在冬日午後，被母親用最柔軟的羽絨被包裹起來般的輕柔與安寧。他的靈魂仿佛浸泡在溫暖的泉水中，所有的疲憊和殺意都被這股溫柔的力量緩緩洗去。光芒之中，他仿佛看到了一幕幕熟悉的畫麵在飛速閃過：家裏的客廳，自己房間的書桌，臨海禦獸學院的操場，還有那片時常會去散步的蔚藍海岸線。
    當蘇晨再次睜開雙眼時，那股獨屬於現代都市的、熟悉的、混合了汽車尾氣、街邊小吃攤飄來的誘人香氣、以及人類社會獨有的“煙火氣”的味道，瞬間爭先恐後地湧入了他的鼻腔。
    這股駁雜而鮮活的氣息，讓他那顆在宇宙真空中待久了而略顯麻木的心髒，重新有力地跳動起來。
    他回來了。
    他正站在一條他無比熟悉的，位於臨海市最繁華商業街區的，某個毫不起眼的小巷子裏。這裏是學生時代的他和朋友們抄近路的必經之地，牆上還殘留著幾年前模糊不清的塗鴉。
    巷子外，是川流不息的車輛和熙熙攘攘的人群。高分貝的流行音樂從某家服裝店的音響中傳出，夾雜著情侶的笑鬧聲、商販的叫賣聲，以及孩子們無憂無慮的嬉戲聲。這些聲音交織在一起，形成了一首嘈雜卻又無比動聽的、名為“日常”的交響樂。
    蘇晨看著眼前那些林立的高樓。雖然與動輒貫穿雲海的“星環之城”相比，這些建築顯得有些“落後”和“矮小”，卻又充滿了濃鬱的“生活氣息”。每一扇窗戶背後，似乎都藏著一個普通而真實的故事。
    他甚至能感知到，空氣中彌漫著無數普通人的微弱精神波動——上班族的焦慮，學生的期待，情侶的甜蜜，老人的安詳。這些駁雜的、低烈度的能量場，與他在【冰冕聖所】感受到的那種純粹、宏大、冰冷的“秩序法則”，形成了天壤之別。
    蘇晨竟然有了一種恍如隔世的錯覺。他感覺自己像一個從異世界穿越回來的主角，對眼前這既熟悉又陌生的世界充滿了新奇與感慨。
    他下意識地低頭看了看自己的穿著。
    依舊是那件在【冰冕聖所】戰鬥時穿的特製黑色風衣。雖然在【轉輪之瞳】的力量下，上麵沒有任何灰塵或破損，甚至連一絲褶皺都沒有，但那股仿佛與生俱來的、融合了星辰寂滅與法則威嚴的“高冷”氣息，還是讓他與周圍那些穿著t恤、牛仔褲、連衣裙的年輕人們格格不入。他就像一個從電影片場走出來的角色，充滿了“另類”的氣質。
    “得先換身衣服，再買個新手機。”蘇晨在心裏盤算著。
    他可不想以這副“我是高手，快來惹我，不然我就要開始裝逼了”的姿態回家。那隻會讓爸媽擔心，讓妹妹好奇地問東問西。
    他想要的，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安安穩穩的、可以什麽都不用想的假期。
    然而，命運似乎總喜歡在他最想保持低調的時候，給他安排一場猝不及防的相遇。
    就在他理了理風衣的領子，準備走出小巷，去對麵那家他記得的男裝店買身“正常”衣服的時候。
    一個充滿了驚喜、遲疑與不確定的清脆女聲，突然從他的身後響起。那個聲音，像是穿透了無數個世界的喧囂，精準地落在了他的耳中。
    “……蘇……蘇晨？”
    蘇晨的身體，在那一瞬間，微微一僵。
    這個僵硬的幅度，比他麵對【秩序神鏈】時還要明顯。他那足以洞察法則流轉的思維，在這一刻竟然出現了長達一秒的空白。
    他緩緩地，有些機械地，轉過身。
    隻見在巷子口那明亮的光暈之下，一個穿著臨海禦獸學院夏季校服、紮著清爽高馬尾的熟悉身影，正呆呆地站在那裏。
    她的臉上還帶著一絲未脫的嬰兒肥，明亮的眼眸中先是閃過一絲認錯人的疑惑，隨即被難以置信的震驚所填滿。她的手中，還提著一杯剛剛從對麵奶茶店買的、杯壁上凝結著細密水珠的珍珠奶茶，連吸管都忘了插進去。
    是林雨欣。
    那個曾經在學院裏與他並肩，有過朦朧好感，卻又因他之後的一係列“失蹤”而漸行漸遠的同班同學。
    她怎麽會在這裏？
    蘇晨的心中，閃過了這樣一個毫無意義的問題。隨即，他才意識到，這裏本就是她的城市，她的生活圈。不該出現在這裏的，從來都隻有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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