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區活動中心的玻璃幕牆反射著正午的灼熱陽光，我扯了扯領口，讓大衛給我的電磁屏蔽項圈能更好地貼合皮膚。
    人群在廣場上留下的歡呼聲還縈繞在耳畔，可眼前滾動播放的全息橫幅上，“地球防衛計劃是騙局”的血紅大字正隨著電子雜波不斷扭曲。
    “他們更換了加密頻段。”盧峰調試著便攜式信號幹擾器，衣領內側的微型投影在水泥地麵投下星圖，“大陸架改造係統的量子波動和昨天相比……”
    我抬手示意他噤聲。
    三十米外的露天咖啡座裏，馬克的銀灰色西裝在塑料桌椅間格外紮眼。
    他正把某個閃著藍光的存儲卡推給戴棒球帽的青年，對方運動服胸口印著“世界樹環保協會”的徽標——那是艾麗上周注冊的新組織。
    “最新證據顯示，林博士團隊在太平洋底建造的根本不是防禦裝置！”馬克突然提高音量，腕表投射出我站在美國國家航空航天局nasa）發射塔前的全息照片，“他們真正的目的是把地核能源賣給外星文明！”
    我按住口袋裏震動的大功率激光筆。
    盧峰用鞋尖輕踢我的小腿，他手腕內側的生物芯片閃著代表“取證完成”的綠色微光。
    我們穿過自動門時，懸掛在社區大廳的防禦計劃立體模型突然冒出黑煙，底座滲出暗紅色液體。
    原本圍在模型旁的幾位居民尖叫著後退。
    穿格子襯衫的墨西哥裔男人舉起還在滴液的礦泉水瓶：“十分鍾前剛換的冷卻液！”他脖頸後新鮮的植入接口說明這至少是第三代機械義體——改造人通常不會犯這種低級錯誤。
    “這就是你們鼓吹的‘絕對安全’？”艾麗的聲音像刀鋒劈開騷動。
    她今天換了件印有燃燒地球圖案的衛衣，耳垂上世界樹形狀的吊墜隨動作搖晃，“上周的軌道站墜毀事件，遇難的十二名工程師家屬還沒收到撫恤金！”
    我感覺後頸的電極片開始發燙。
    那些家屬明明收到了三倍補償，但他們的賬戶全被列入了證人保護計劃。
    當我張開嘴時，艾麗突然將某個金屬物件砸向地麵。
    變形的宇航員銘牌在瓷磚上彈跳著滑到我腳邊，編號ca  217的刻痕在陽光下泛著冷光。
    人群發出吸氣聲——這正是昨天我們在廣場揭穿的芯片編號。
    “我姐姐就戴著這個死在近地軌道！”艾麗染成紫色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而你們竟然把她的遺物做成偽證！”
    盧峰突然劇烈咳嗽起來，這是他植入式通訊器收到緊急信號的掩飾動作。
    我視網膜角落閃過莉莉設定的緊急求救sos）圖案，定位坐標正在二十公裏外的廢棄汙水處理廠跳動。
    但此刻更刺眼的是艾麗身後正在展開的全息投影：穿著病號服的小女孩在無菌艙裏哭泣，她頭頂的診斷報告顯示著“地磁輻射症晚期”。
    “看看這個孩子！”馬克不知何時出現在投影儀旁，他西裝口袋露出半截抗輻射藥盒，“因為你們胡亂啟動地殼裝置……”
    我認出了那個藥盒側麵的條形碼——那是大衛上周銷毀的瑕疵品批次。
    但抱著泰迪熊的亞裔女人已經衝到我麵前，她手腕上的醫療環顯示兒子正在第三醫院的隔離病房。
    “您說過改造係統是絕對封閉的！”她扯住我實驗服的力道大得驚人，植入式肌肉增強器的嗡鳴聲近在咫尺，“為什麽輻射值會……”
    盧峰突然拽著我撲向右側。
    我們剛才站立的位置炸開一團熒光藍火焰，焦黑的地麵殘留著世界樹葉脈形狀的灼痕。
    混亂中我看到馬克正在悄悄後退，他右手插在西裝口袋裏的姿勢，像極了昨天操縱激光切割器的動作。
    “各位！”我用激光筆將聲紋穩定器釘在警報器上，震動的頻率剛好抵消了艾麗耳墜發出的次聲波，“現在請查看各自通訊設備！”
    社區大廳的全息廣告牌突然全部黑屏。
    大衛的虛擬形象從中央立柱裏浮出，他手中的數據鏈正在解開層層加密——那是四小時前剛修複的阿波羅計劃原始檔案。
    泛黃的紙質文件上，幹枯的世界樹葉片與昨天黑匣子裏的標本以完全相同角度卷曲。
    “這份文件簽署於1972年4月11日。”我放大宇航服設計師的簽名欄，那個名字與今早在廣場出現的老太太完全一致，“而根據醫院記錄，您女兒在軌道站工作的時間是……”
    艾麗突然拔掉投影儀電源的動作讓她的耳垂滲出血珠。
    人群開始騷動，抱著泰迪熊的女人正反複對比著藥盒編號和剛收到的質檢報告。
    我趁機啟動鞋跟裏的反監聽裝置，盧峰立刻將新的信號源坐標投射在我掌心——莉莉的定位消失了三十七秒，此刻正在社區地下車庫重新出現。
    “別被這些偽造的……”馬克的咆哮被突如其來的電磁脈衝打斷。
    所有電子設備同時黑屏的瞬間，我聞到了大衛特製的信息素標記——他成功鎖定了現場所有改造人的植入係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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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應急燈亮起時，艾麗和馬克已經退到安全出口。
    我彎腰撿起艾麗掉落的世界樹耳墜，葉柄處的微型發射器還在散發幹擾波。
    盧峰突然扯下我一片指甲蓋大小的皮膚貼片，那是莉莉今早偷偷粘在我手上的納米直播器。
    “你瘋了嗎？”我將貼片捏碎在掌心，加密頻段的震動卻沿著骨骼傳遍全身。
    這種觸感太熟悉了——三小時前莉莉消失時，她最後傳輸的正是這種摩爾斯電碼節奏。
    社區外的街道突然響起成片的提示音。
    我摸出震動不停的手機，鎖屏畫麵上，莉莉的直播圖標正在瘋狂閃爍，而背景正是這個社區大廳的實時畫麵。
    電磁屏蔽項圈突然發出蜂鳴聲，皮膚傳來針紮般的刺痛。
    我反手按住後頸的電極片，視網膜邊緣閃過莉莉直播間的實時彈幕——那些跳動的文字正穿透加密屏障，像星火般灼燒著神經末梢。
    “各位觀眾！”莉莉的呼喊聲從地下車庫的通風口炸開。
    她踩著懸浮滑板撞碎玻璃幕牆，發梢凝結的冰晶在陽光下折射出七彩虹光。
    十二架微型無人機從她背包裏傾巢而出，每隻機械複眼都閃爍著不同的辟謠標簽。
    馬克的西裝突然滲出冷汗。
    莉莉的滑板擦著他頭皮掠過，懸停在社區大廳的全息廣告牌上方。
    無人機群在空中拚出立體時間軸，將馬克五分鍾前的謊言與二十年前的檔案逐幀對比。
    某個戴著貓耳發卡的虛擬主播突然從時間軸裏跳出來，指著馬克手中的存儲卡大喊：“這張卡在黑市的價格是五萬信用點哦！”
    抱著泰迪熊的女人突然抓住馬克的手腕。
    他西裝口袋裏的抗輻射藥盒被扯落在地，十二粒膠囊自動彈出質檢編號——和大衛銷毀的那批瑕疵品完全吻合。
    “看看這個！”莉莉將直播鏡頭對準膠囊內部。
    納米攝像機穿透外殼，清晰顯示出每粒藥片核心的金屬種子。
    當放大到分子級別時，那些排列成世界樹形狀的放射性同位素讓現場響起成片的嘔吐聲。
    盧峰突然把信號幹擾器塞進我手裏。
    這個向來冷靜的助手此刻眼睛發亮，他解下皮帶扣在掌心攤開——那竟是個偽裝成金屬飾品的全息投影儀。
    “讓居民自己驗證。”他壓低聲音時，我看到他後槽牙上的微型芯片在泛藍光。
    我瞬間明白他的計劃。
    當莉莉的無人機群開始播放偽造的防禦裝置結構圖時，我故意沒有啟動反製程序。
    果然，穿格子襯衫的墨西哥裔男人最先舉起植入臂——他的機械手指正在空中抓取全息模型。
    “這裏的數據鏈路有問題。”他額頭的散熱口噴出白霧，“我上個月剛給大陸架改造係統做過維護！”
    更多改造人加入拆解。
    艾麗的世界樹耳墜突然被某個老太太的助行器吸走，老式電磁幹擾器意外破解了微型發射器的加密層。
    當真實的地磁穩定參數像煙花般在空中炸開時，抱著泰迪熊的女人突然跪倒在地——她兒子的醫療環同步更新了輻射值曲線。
    大衛的虛擬形象從立柱裏鑽出來，往空中拋撒無數數據鏈。
    這些發光的信息紐帶自動纏繞在居民手腕上，將他們個人的電子設備串聯成分布式驗證網絡。
    我看到馬克試圖切斷電源，但他西裝內襯的阻斷器反而成了信號中繼站。
    “三小時前。”我踩住馬克掉落的存儲卡，鞋跟裏的掃描儀將數據投射在咖啡廳的防彈玻璃上，“你賬戶裏突然多了筆來自開曼群島的匯款。”
    莉莉的直播間突然分屏。
    左側是馬克在暗網購買輿論服務的交易記錄，右側實時滾動著十萬個僵屍賬號的登錄ip。
    當某個虛擬主播用變聲器模仿馬克的聲線說出“地球防衛計劃必須被阻止”時，現場響起壓抑的笑聲。
    艾麗突然扯下燃燒地球圖案的衛衣。
    她內搭的白色t恤上印著ca  217編號，那是她姐姐真正的遺物。
    “他們承諾隻要我煽動抗議……”她染成紫色的指甲深深掐進手臂，“就能讓我見到姐姐的最後影像。”
    大衛立刻調出軌道站黑匣子的原始數據。
    當ca  217號宇航員的生命體征曲線與地磁波動完美重合時，穿格子襯衫的男人突然舉起改裝過的機械臂：“我女兒在第三醫院工作！那個地磁輻射症患兒的數據被人篡改過！”
    人群自發形成信息驗證鏈。
    老太太的助行器掃描著診斷報告，墨西哥裔男人的植入臂分析著輻射圖譜，就連抱泰迪熊的女人都開始對比醫療環的曆史記錄。
    莉莉的無人機群像織網般穿梭其中，將所有碎片拚湊成完整的真相拚圖。
    馬克突然撞翻咖啡桌衝向安全出口。
    但他西裝上的定位芯片早被大衛標記，十二台自動售貨機突然彈出防暴網。
    這個狼狽的陰謀家被困在合成纖維網裏時，後腰掉出個微型次聲波發射器——和艾麗耳墜裏的裝置是同一批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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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謝各位成為真相的見證者。”我按下激光筆的加密按鈕，社區大廳的地麵突然裂開升降平台。
    真正的防禦裝置核心部件在防彈玻璃罩下緩緩升起，“現在請親眼看看太平洋底的真實構造。”
    當居民們隔著三厘米厚的複合裝甲觸摸冷卻管時，盧峰悄悄向我展示生物芯片的信息。
    莉莉的定位信號正在地下管網中快速移動，她背包裏攜帶的某個加密文件剛被破解——是十七個其他社區的輿論攻擊時間表。
    應急通道突然傳來重物墜地的聲響。
    大衛的虛擬形象閃爍兩下，他留在網絡深層的爬蟲程序傳回警報：世界樹葉脈狀的病毒正在六個主要城市同時爆發。
    我捏碎藏在臼齒裏的應急膠囊，苦味在舌尖炸開的瞬間，聽到三百公裏外的海岸線傳來異常潮汐聲。
    社區廣播突然插播緊急新聞。
    我望著全息地圖上接連亮起的紅色警報，掌心還殘留著莉莉留下的納米直播器碎屑。
    那些沒有我們團隊駐守的城市廣場上空，此刻是否也懸浮著“地球防衛計劃是騙局”的血色標語？
    居民們仍沉浸在親手驗證的震撼中，沒人注意到盧峰正在給粒子加速器更換燃料棒。
    當社區大廳的穹頂開始折射極光般的數據流時，我摸出震動不停的衛星電話。
    聽筒裏傳來大洋對岸的浪濤聲，其間夾雜著某種類似植物根須摩擦岩層的異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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