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風暴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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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電梯門開合的嗡嗡聲中,我緊握著外套的手冒出了冷汗。
當帶著甜腥味的冷風灌進來時,我後頸的寒毛都豎了起來——三個月前在月球基地,那些穿透觀測艙的幽藍根須破裂時,也是這種類似腐爛花蜜的味道。
“林博士?”盧峰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帶著一絲緊張的顫抖。
他舉著平板,屏幕上跳動的銀紋生長曲線就像一道陡峭的懸崖,“月球那邊的值班員說,銀紋在十分鍾內覆蓋了三號觀測區的通風管道。他們已經啟動隔離,但……”
“但世界樹的根須能腐蝕合金。”我接過話,喉嚨幹澀。
當電梯數字跳到b3層時,我口袋裏的手機震動得幾乎要穿透布料,伊恩的消息彈了出來:“礦場熱成像顯示,運輸車隊正朝冰蓋深處移動,目標坐標靠近斯隆工業標注的‘地質研究禁區’。”
“去會議室。”我按下電梯內的緊急通話鍵,“通知伊恩和奧利維亞,十分鍾後到c區密談室。”當金屬門再次滑開時,我瞥見走廊盡頭的監控攝像頭微微偏轉——這個角度本該對著安全通道。
密談室的冷光燈在頭頂滋滋作響。
伊恩推門進來時,黑色風衣下擺沾著冰碴,他摘下禮帽放在桌上,用指節敲了敲桌角:“我看過威廉的審訊記錄,他在提到‘種子’前瞳孔收縮了0.3秒,那不是恐懼,是……提醒。”他藍灰色的眼睛掃過我,“你覺得他想說什麽?”
“世界樹的繁殖體。”我把懷表按在掌心,父親的字跡在記憶中發燙——二十年前他在南極冰蓋發現的銀色菌絲樣本,報告裏寫著“疑似高等植物孢子結構”。
盧峰已經打開筆記本電腦,威廉的u盤資料在投影幕布上展開:在格陵蘭礦場的金屬穹頂裏,幽藍根須正纏繞著一個菱形銀罐,罐身上刻著的星圖與斯隆工業標誌重疊的位置,有個米粒大小的凹痕。
“這是威廉的私人筆記。”奧利維亞突然開口。
她推過來一個皮質活頁本,指尖泛著青白,“今早整理他辦公室時在抽屜夾層找到的,裏麵夾著一張斯隆工業二季度財報。”她低頭盯著自己交疊的手,“其實……上周三我幫他送文件,看見他對著這個本子打電話,說‘必須在新月前完成播種’。”
盧峰的指尖在鍵盤上快速敲擊,投影切換成筆記內頁的掃描件。
前半部分是威廉的流水賬:“4月12日,斯隆先生的特使送來加密器”“5月3日,礦場溫度異常,根須活性提升20”,直到最後一頁,潦草的字跡洇著水痕:“他們用的不是衛星鏈路,是……次聲波?不,更隱蔽。”旁邊畫著一個螺旋形符號,和銀罐上的凹痕形狀分毫不差。
“次聲波通訊會被冰層反射。”伊恩扯鬆領帶,“但斯隆工業三年前收購了挪威一家量子通訊公司——”
“不。”我打斷他,盯著螺旋符號突然想起月球基地的銀紋。
那些蔓延的脈絡在電子顯微鏡下呈現雙螺旋結構,和筆記裏的圖案幾乎重合,“威廉說‘更隱蔽’,可能是生物載體。”
盧峰猛地抬頭,眼鏡滑到鼻尖:“我檢測過月球銀紋的生物電信號,發現過規律的脈衝波。當時以為是植物自身的代謝活動,但如果……”他調出一段頻譜圖,綠色波形裏夾雜著極細的金色鋸齒,“這是昨天截獲的銀紋生物電,和威廉通訊記錄裏的異常頻段完全吻合。”
奧利維亞的呼吸突然急促起來,她抓起活頁本翻到某一頁,指腹壓在一行小字上:“這裏……威廉寫‘載體需要養分激活’。”她抬眼時眼眶發紅,“他上個月讓我修改過聯盟物資調配表,多批生物培養基被運往格陵蘭。”
密談室的掛鍾敲響了十二下。
我望著投影裏重疊的螺旋符號,喉嚨發緊——斯隆不是在用常規手段通訊,他們把加密信息刻進了世界樹的生物結構裏。
那些看似無序的根須蔓延,其實是在傳遞指令;所謂的“種子”,可能根本不是植物繁殖體,而是……
“林博士?”盧峰的聲音把我拉回現實。
他指著屏幕上的頻譜圖,“要破解這種加密,需要同時解析生物電信號和植物基因序列。現有的設備……”
“我來。”話出口時我才意識到自己在發抖。
懷表在掌心燙得幾乎要灼傷皮膚,父親的聲音混著警報聲在耳邊炸響:“當真相藏在活的東西裏,你得學會和它對話。”
伊恩突然站起來,他的影子在牆上拉得很長:“我去調礦場的衛星影像,兩小時內給你。”奧利維亞攥緊活頁本起身,經過我身邊時輕聲說:“需要的話,我可以黑進斯隆的內部郵箱。”
門合上的瞬間,盧峰把一杯熱咖啡推到我麵前。
蒸汽模糊了他的鏡片,我卻看清了他眼底的灼光:“需要我做什麽?”
“準備基因測序儀。”我掀開筆記本電腦,調出月球銀紋的樣本數據,“還有,聯係中國量子實驗室的陳教授——”手指懸在鍵盤上方,我停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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螺旋符號在視網膜上跳動,像某種被喚醒的密碼。
窗外的凍雨還在敲打著玻璃。
我望著屏幕上的生物電波形,突然想起威廉被押走前泛紅的眼睛。
他說“種子”時,語氣裏不是恐懼,是……懺悔。
而斯隆的加密通訊,此刻正藏在那些會生長、會呼吸的根須裏。
要撕開這層幕布,我得先學會聽懂植物的“語言”。
我盯著基因測序儀的藍色屏幕,後槽牙咬得發酸。
盧峰調試聲波共振器的動作突然停住,金屬鑷子當啷一聲掉在操作台上——這是第七次數據重疊失敗,儀器的提示音像一根細針,一下下紮進我的太陽穴。
“林博士,”他推了推起霧的眼鏡,喉結動了動,“要不試試把生物電頻率偏移0.03赫茲?上次月球樣本的異常脈衝……剛好卡在這個閾值。”
我攥緊咖啡杯的手又緊了緊。
杯壁的溫度早就涼透了,可指腹還殘留著前半夜被燙出的紅印——那是昨夜不小心碰到加熱板留下的,可此刻後頸更疼,像有根鋼絲勒著,隨著儀器的嗡鳴聲一下下抽緊。
“試試。”我的聲音沙啞得像砂紙。
盧峰的手指在鍵盤上快速敲擊,藍色波形圖突然扭曲成一團亂麻,又在0.02秒後重新舒展開來。
我的呼吸停住了——在綠色的基因鏈圖譜裏,原本隨機排列的堿基對,正沿著雙螺旋結構浮現出斷斷續續的點線。
“是莫爾斯碼。”我脫口而出。
盧峰的椅子刮著地麵發出刺耳的聲響,他幾乎撲到屏幕前,鼻尖離玻璃隻有幾厘米:“第三組腺嘌呤!a t c g……對應的點劃是‘x’!”
我抓起桌上的速記本,鋼筆尖戳破了紙頁。
當第七個字母“o”從糾纏的基因鏈裏跳出來時,後頸的勒感突然消失了。
父親臨終前塞給我的懷表在口袋裏發燙,我知道那不是幻覺——二十年前他在南極冰蓋發現的菌絲樣本報告,此刻正透過布料貼著我的皮膚,仿佛在說:“你終於聽見了。”
“破譯進度37。”測序儀的機械聲像一聲驚雷。
盧峰猛地轉身,鏡片後的眼睛亮得驚人,他抓起實驗服袖子胡亂抹了把臉,我這才發現他眼下烏青得像被人揍過:“需要更多樣本!月球銀紋和格陵蘭根須的交叉比對——”
“我兩小時前讓伊恩調取了礦場衛星影像。”我拉過椅子坐下,鋼筆在速記本上劃出潦草的箭頭,“奧利維亞黑進斯隆的郵箱了嗎?”
“半小時前她發消息說,找到了三封加密郵件,關鍵詞是‘新月’和‘播種點’。”盧峰的手指在觸控板上滑動,投影幕布亮起時,我看見幽藍的根須網絡裏,無數光點正在跳動——那是斯隆的加密信號,此刻正被拆解成一行行泛著冷光的代碼。
淩晨三點十七分,測序儀發出長鳴。
“破譯完成。”
我盯著屏幕上跳出的字符串,耳邊突然響起威廉被押走前的懺悔聲。
那些被刻進根須裏的指令,不是普通的通訊內容,是斯隆給內應的“坐標清單”——格陵蘭礦場的冰蓋下,月球基地的通風管道,甚至聯盟總部的地下酒窖,每個地點後麵都跟著一個熟悉的名字。
“是安保部的老約翰。”盧峰的聲音顫抖著,他指著最後一行,“還有技術部的克萊爾,上周她還幫我修過服務器……”
我捏緊速記本,紙頁邊緣割得手掌生疼。
這些名字像一根根鋼針紮進我的視網膜——老約翰總是在我加班時給我送熱可可,克萊爾的工位上貼著她女兒的畫。
可此刻他們的名字後麵,跟著的是“清除障礙”“破壞防禦係統”的指令。
“聯係伊恩。”我抓起手機,拇指在通訊錄上按得生疼,“讓他帶行動組去老約翰家,盧峰,你黑進克萊爾的電腦,查她最近的訪問記錄。”
盧峰的手指在鍵盤上停了一瞬,抬頭時眼眶泛紅:“需要我……通知安保部加強巡邏嗎?”
“不。”我按下伊恩的號碼,聽著忙音在耳邊炸響,“斯隆的內應可能滲透了安保部。讓奧利維亞調私人護衛隊,從側門進總部,半小時內封鎖所有非必要通道。”
電話接通時,伊恩的聲音帶著風聲,顯然他正在跑動:“林博士?礦場那邊有新情況——”
“先放下礦場。”我打斷他,“斯隆的通訊裏有內應名單,老約翰和克萊爾,立刻控製他們。”
伊恩的呼吸聲突然變得粗重:“我現在就在老約翰家樓下。十分鍾前他的車突然啟動,朝冰蓋方向開了。”
我猛地站起來,椅子撞在牆上發出悶響:“追!他可能去銷毀證據,或者……”
“或者觸發種子。”伊恩的聲音冷得像冰碴,“我明白。”
掛掉電話時,盧峰突然低呼一聲。
我轉頭看見他的屏幕上,克萊爾的電腦日誌裏,正跳出一行新記錄:“235712,訪問聯盟核心防禦係統端口。”
“她在植入病毒。”我抓起實驗服衝出門,“盧峰,用量子加密鎖死防禦係統!奧利維亞的護衛隊到了嗎?”
“到了!”奧利維亞的聲音從走廊傳來。
她穿著黑色風衣,發梢還滴著凍雨,手裏攥著一把微型電擊槍——這和她平時盤著發髻、踩著高跟鞋的模樣截然不同。
“保護盧峰。”我把速記本塞進她懷裏,“如果我半小時沒回來,把破譯結果發給所有聯盟理事。”
奧利維亞的手指扣緊本子,指節泛白:“斯隆的人可能在監控電梯。走安全通道。”
安全通道的台階結著薄冰,我扶著扶手往下衝,耳邊響著盧峰的喊聲:“林博士!防禦係統提示異常連接——”
話音被警報聲切斷。
整棟大樓的燈光突然熄滅,應急燈的紅光裏,我看見走廊盡頭的監控攝像頭轉了過來。
那不是普通的轉動,它的金屬外殼裂開細小的縫隙,幽藍的根須正從中鑽出來,像某種活物在舒展肢體。
斯隆的攻擊,比我預想的更早。
而盧峰那邊的防禦係統,此刻正承受著前所未有的衝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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