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9章 星火餘燼
字數:6512 加入書籤
我盯著盧峰右肩滲出的淡紅血漬,喉結動了動。
終端屏幕上的脈衝波還在跳動,像某種外星生物的心跳。
晶體柱的藍光突然在我們之間拉出兩道交疊的影子,那個更淡的影子就藏在重疊處,手指尖幾乎要碰到我的手腕——但等我眨眼再看,它又融進了光裏。
“老林?”盧峰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止痛藥讓他的聲音發虛,“你剛說要給我看什麽?”
我抓起終端轉向他,指節因為用力泛白“剛才接入時,腦波最後三秒多了這個。”脈衝波的綠色軌跡在他瞳孔裏跳動,“不是地球自轉,不是人類腦波,是坐標。”
他的手指懸在屏幕上方,沒敢碰。
左臉的血痂在藍光裏泛著暗褐,那是半小時前斯隆的人突破冰原防線時,他替我擋下的碎片。
“坐標指向哪?”
“銀霧裏的星球。”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在發顫,那些被刻進視網膜的畫麵突然翻湧上來——焦黑的殘骸裹著紫色星塵,藤蔓纏繞的金字塔尖刺破雲層,透明水母狀生物在液態金屬海洋裏沉浮,“不止一顆。世界樹……不是單獨的捕食者。”
安娜不知何時湊了過來,發梢沾著實驗室的消毒水味。
她的手指按在我後頸,那裏殘留著神經束退去的麻癢“你說它們是更大體係的一部分?”
“像蜂巢。”我扯過椅子坐下,膝蓋抵著冰涼的金屬桌沿,“每個星係的世界樹是工蜂,負責……調控生態。”話出口時我自己都驚了——調控?
可我們觀測到的明明是恒星湮滅,文明消亡。
安娜的眉峰擰成兩道冷硬的線,她摸出終端快速劃動,金色耳墜撞在鎖骨上叮當作響“如果是調控器,那人類算什麽?實驗體?變量?”
通訊器突然炸響,是伊娃的聲音,帶著法式英語的卷舌音“林!來實驗室!孢子樣本有新發現!”
盧峰的終端幾乎同時震動,他低頭掃了眼,臉色驟沉。
“我先去實驗室。”我起身時椅子在地麵劃出刺耳的聲響,“老盧,你……”
“斯隆聯係了火星任務失蹤的漢克。”他打斷我,拇指用力按在終端屏上,指腹泛白,“情報局的密報。漢克消失前在研究‘非碳基生命信號共振’——和世界樹的神經束頻率高度重合。”
我抓住椅背的手緊了緊。
三年前火星基地爆炸,漢克的太空服碎片飄在軌道上,所有人都以為他死了。
可斯隆這種老狐狸,怎麽會平白無故翻舊賬?
“我需要調閱漢克的原始日誌。”盧峰扯掉右肩鬆脫的繃帶,重新係緊,血痂被扯動時他悶哼一聲,“權限在聯盟最高層,大衛應該能幫……”
“先處理孢子。”我拍了拍他肩膀,觸感隔著滲血的繃帶,“伊娃的發現可能更急。”
實驗室的門剛推開,消毒水味就裹著暖意湧出來。
伊娃站在顯微鏡前,白大褂下擺沾著淡綠的孢子粉,藍眼睛亮得驚人。
安娜跟進來時,發梢的消毒水味被孢子的青草香蓋過了——那是種帶著金屬尾韻的甜,像高壓電擊穿雨後空氣的味道。
“看這裏。”伊娃調出顯微鏡畫麵,綠色的孢子內部,螺旋狀的光帶正在緩慢旋轉,“不是蛋白質,不是rna。但結構……和dna太像了。”
安娜湊近屏幕,耳墜掃過伊娃的手背“信息編碼?”
“我比對了人類基因組、水熊蟲耐輻射基因、甚至旅行者金唱片的二進製碼。”伊娃的指尖在光帶節點上輕點,“每個螺旋圈對應一個星際坐標——和你剛才在腦波裏看到的,林,完全一致。”
我後退半步,後腰抵在實驗台上。
孢子不是毀滅的武器,是播種的載體?
那些被世界樹“吞噬”的恒星係,或許隻是完成了某種篩選,把適合的文明信息打包,通過孢子傳遞到下一個星係?
“它們在尋找適配的環境。”安娜突然說。
她的指尖抵著下巴,這是她思考時的習慣動作,“就像蒲公英。風把種子帶到新土壤,不是為了摧毀,是為了……延續。”
實驗室的通訊器亮起紅光,大衛的臉擠在小屏幕裏,背景是聯盟會議大廳的水晶燈,“林,盧峰說你們需要漢克的日誌?我剛拿到權限——”
“等會說。”我打斷他,目光掃過伊娃屏幕上旋轉的光帶,“孢子裏的坐標,能定位下一個目標星係嗎?”
“正在計算。”伊娃的手指在鍵盤上翻飛,“但有個問題……”她突然頓住,抬頭時藍眼睛裏浮起陰影,“其中一個坐標,指向太陽係邊緣。”
我的後頸瞬間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晶體柱的藍光突然在窗外閃過,像有什麽東西從冰原上方掠過。
“林?”大衛的聲音從通訊器裏鑽出來,“聯盟內部對談判的分歧越來越大,有人提議成立……跨物種溝通委員會。”
我盯著伊娃屏幕上的太陽係坐標,喉嚨發緊。
斯隆在找漢克,孢子在指向太陽係邊緣,大衛在提溝通委員會——這些碎片正在拚出某種輪廓,而我還沒看清全貌。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後麵精彩內容!
盧峰的腳步聲從走廊傳來,帶著刻意放輕的拖遝。
他推開門時,手裏攥著終端,屏幕上是漢克的日誌截圖,最末一行被紅筆圈著“它們在聽,用恒星的心跳。”
晶體柱的藍光突然大亮,這次,那個淡影的手終於觸到了我的手腕。
溫度不冷不熱,像春天融雪的溪水。
“老林?”盧峰的聲音帶著點不確定,“你在看什麽?”
我低頭。
手腕上什麽都沒有,隻有終端屏幕的冷光,照出我發抖的指紋。
通訊器裏大衛的聲音還帶著會議大廳的混響,我盯著伊娃屏幕上那個閃爍的太陽係坐標,喉結動了動。
盧峰手裏漢克的日誌截圖泛著冷光,最末一行"它們在聽,用恒星的心跳"像根細針,紮得我太陽穴突突跳。
"老林?"伊娃碰了碰我胳膊,藍眼睛裏的陰影更深了,"大衛還在等答複。"
我按下通訊鍵,實驗室的擴音器立刻炸出大衛的聲音,背景裏夾雜著椅子拖動的刺耳聲響"支持票剛過半!
法國、印度、巴西都鬆口了——但斯隆的人在砸桌子,說這是向怪物屈膝!"
安娜的指尖還抵著下巴,金耳墜突然停住晃動。
她掃了眼我手腕——剛才那道淡影觸碰的位置還留著麻癢,像被某種無形的電流烙了印記"你支持這個委員會。"
不是疑問句。
我扯了扯領口,後頸的冷汗正順著脊椎往下淌。
孢子裏的坐標、漢克日誌裏的"恒星心跳"、腦波裏多出來的星圖,這些碎片在我腦子裏轉成漩渦——如果世界樹真的在傳遞信息,那人類的沉默才是最危險的傲慢。
"斯隆的反對聲越大,越說明我們戳到了他的痛處。"盧峰突然開口,他重新係好的繃帶又滲出淡紅,像朵開在肩頭的血花,"剛才密報說,斯隆的私人飛船半小時前脫離了空間站軌道——航向是小行星帶。"
伊娃的手指在鍵盤上頓住,顯微鏡下的孢子光帶突然加速旋轉,綠色光暈在她白大褂上投下扭曲的影子"小行星帶漢克失蹤前最後一次通訊,坐標就在那附近。"
通訊器裏傳來玻璃碎裂的脆響,大衛罵了句髒話,背景音裏有人用俄語吼著"瘋子"。
我抓過終端調出聯盟投票實時數據,支持率62的數字刺得我眼睛發疼——這不是勝利,是斯隆故意放的水。
他太清楚,當人類把希望寄托在"溝通"上時,防線會有多脆弱。
"伊娃,繼續追蹤孢子坐標。"我轉向安娜,她發梢的消毒水味被孢子的青草香裹著,像某種危險的預兆,"你去查古文明文獻,有沒有"多體係調控者"的記載。"
盧峰把漢克的日誌截圖推到我麵前,他指腹的血漬在"恒星心跳"四個字上暈開"我黑進了斯隆的加密頻道——十分鍾前,他用火星基地的舊頻率發了條信息。"終端屏幕亮起,刺耳的電流聲裏突然炸開一道沙啞的男聲"類地行星的藤蔓會發光,和世界樹的神經束頻率完全一致。"
我的呼吸突然頓住。
那是漢克的聲音,帶著三年前火星爆炸時的氣音——當時他的氧氣麵罩被碎片劃破,通訊裏全是漏風的嘶鳴。
可現在,他的聲音太穩了,穩得像被什麽東西校準過。
"斯隆說"一起製定新秩序"。"盧峰的拇指重重按在暫停鍵上,屏幕定格在漢克模糊的側臉,"新秩序他想當人類和世界樹之間的中間商。"
實驗室的警報突然尖嘯起來,紅色光斑在天花板上掃過,像某種蓄勢待發的野獸。
伊娃撲向控製台,白大褂下擺掃落半管孢子粉"世界樹的神經束波動!
頻率複雜度是之前的七倍——"
我衝向監測屏,綠色波形圖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扭曲成亂麻。
那些曾被我們解讀為"攻擊信號"的尖峰,此刻竟組成了某種有規律的脈衝,像在敲擊摩斯電碼。
"它在等待回應。"安娜突然說。
她的手指按在自己後頸,那裏和我一樣留著神經束接觸過的麻癢,"古埃及文獻裏說,"神的信使會在星軌重合時開口,若無人應答,便降下淨化之火"。"
伊娃的終端彈出衛星預警,紅色感歎號在屏幕上跳得人心慌"冥王星軌道外的監測衛星傳回影像了。"
我湊過去時,她的肩膀在發抖。
屏幕裏,原本漆黑的太空漂浮著一團灰霧,霧中隱約露出枝椏的輪廓——不是世界樹那種藤蔓結構,更粗壯,更規則,像用某種金屬澆築的骨骼。
"第二棵。"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在發顫。
盧峰的手搭在我背上,隔著滲血的繃帶傳來熱度"老林,應急協議"
"啟動。"我打斷他,視線死死黏在衛星影像上。
灰霧中的枝椏正緩緩舒展,每一道脈絡都和孢子裏的螺旋光帶完美重合。
世界樹不是孤獨的獵手,它隻是先遣隊,而我們剛剛看懂的"傳遞",可能是某種更宏大計劃的開始。
通訊器裏突然傳來大衛的尖叫"林!
溝通委員會的人說世界樹的波動頻率和我們的應答係統匹配了!"
我盯著屏幕裏逼近的陰影,喉間泛起鐵鏽味。
孢子在播種,斯隆在算計,而第二棵"世界樹"正穿過太陽係邊緣——我們以為破解了它的"吞噬"之謎,卻不知道,所有被"傳遞"的文明信息,可能隻是給更龐大的存在遞了張入場券。
"老林?"盧峰的聲音很遠,像隔著一層水。
我看著監測屏上瘋狂跳動的波形,突然想起漢克日誌的最後一句"它們在聽,用恒星的心跳。"
現在,有更沉的心跳聲,正從太陽係邊緣傳來。
喜歡恒星暗滅請大家收藏101novel.com恒星暗滅101novel.com更新速度全網最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