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4章 鑰匙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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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被後頸的灼痛疼醒的。
神經接口像被塞進了塊燒紅的炭,每根神經末梢都在抽搐。
我試著動手指,發現左手被什麽溫熱的東西裹著——低頭看,掌心裏躺著塊半透明的晶體,表麵流轉著銀河般的微光,觸感像剛曬過的貝殼,帶著太陽的餘溫。
"別動。"盧峰的聲音從左側傳來。
我偏過頭,看見他正彎腰調整監測儀,白大褂袖口沾著褐色的血跡,應該是我昏迷時處理神經線留下的。
他推了推眼鏡,鏡片後的眼睛布滿血絲,"你已經睡了十七小時四十三分,神經突觸活躍度剛恢複到正常值的62。"
晶體突然在掌心輕顫。我喉頭發幹"這是"
"鑰匙。"佐拉的聲音從實驗室角落飄來。
我這才注意到,她銀白的藤蔓正攀附在通風管道上,葉片間滲出淡金色的熒光,"阿瑟瑞爾通過你的意識海投射的認知密鑰。"她的藤蔓垂落下來,尖端輕輕碰了碰晶體,"它能解碼星界議會遺留的所有數據庫——包括你們一直尋找的,關於"黑暗"的真相。"
盧峰湊近看了眼晶體,指尖懸在半空沒敢碰"所以這東西是個u盤?"
"比u盤複雜百萬倍。"佐拉葉片輕搖,"它需要宿主的思維共振才能啟動,每段記憶、每個情緒波動都是密碼。"她的藤蔓突然收緊,"但注意,它也在讀取你。"
我後頸的灼痛突然加劇,像是有人用細針往腦仁裏紮。
晶體表麵閃過一道暗紅的光,剛才在意識海裏見過的那些碎片——敦煌的風、火星孩子的血珠、奧利維亞手背上的睫毛——突然在視網膜上閃回。
我猛地攥緊晶體,指節發白"它在翻我的記憶?"
"這是星界議會篩選繼承者的方式。"佐拉的聲音裏有了些溫度,"他們需要確認宿主的思維複雜度足夠承載這些信息。"
實驗室的警報聲突然響起。
伊恩從門口衝進來,戰術靴跟磕在地麵上發出脆響。
他手裏攥著台平板,屏幕藍光映得他臉色發青"密鑰開放了部分權限,我黑進聯盟高層通訊網——"他把平板轉向我們,屏幕上跳動著綠色的數據流,"南極基地有個加密文件每小時更新一次,發送者用了十二層量子掩碼,但最後一層是斯隆的代碼特征。"
我的太陽穴突突直跳。
斯隆,那個把世界樹引向太陽係的戰爭狂人,三個月前在木衛三爆炸中"死亡",但他的代碼碎片總像附骨疽一樣陰魂不散。
我盯著平板上不斷刷新的亂碼"能定位源頭嗎?"
"正在破解最後一層掩碼。"伊恩的拇指快速敲擊平板邊緣,這是他緊張時的習慣動作,"不過有個問題——"他突然抬頭,目光掃過我掌心的晶體,"密鑰的讀取權限在持續擴大,剛才我嚐試接入時,它它問我"你見過沉眠者的眼淚嗎"。"
沉眠者?
我想起前意識海裏那道門縫後的光,像地球黎明時的天空。
晶體在掌心又顫了一下,這次我清晰地"聽"到了,不是聲音,是某種頻率的震動,像遠古鯨群的低鳴。
"奧利維亞呢?"盧峰突然問。
我這才發現,急救床上的白色床單皺成一團,牆角的醫療箱敞著,裏麵的紗布少了半卷。
佐拉的藤蔓指向實驗室的後門"她兩小時前離開的,說想去沉眠者大廳看看。"
沉眠者大廳。
那是聯盟為保存各文明最後記憶建的倉庫,牆壁裏嵌著十萬塊記憶水晶,每塊都封著一個滅絕種族的最後影像。
我鬆開晶體,站起來時膝蓋發軟,盧峰趕緊扶住我胳膊。
晶體的光映在地麵上,像團縮小的太陽。
"去鎖定南極信號。"我對伊恩說,聲音啞得像砂紙,"盧峰,跟我去沉眠者大廳。"
伊恩點頭,手指已經在平板上翻飛。
盧峰拿過我的外套,幫我披上時輕聲說"你現在的狀態"
"她後頸的青灰褪了。"我打斷他,"在意識海裏,她笑了。"我摸了摸後頸的神經接口,那裏還在發燙,"但斯隆的代碼燒成了灰,不代表他的影響消失了。"
沉眠者大廳的門在走廊盡頭。
我們走到門前時,金屬門突然輕輕震動,門縫裏漏出一絲光——不是晶體的金,不是實驗室的白,是種很淡的藍,像極了木衛二冰蓋下的海。
"有人在裏麵。"盧峰壓低聲音。
我推開門。
大廳的記憶水晶在牆上泛著幽光,最中央的展櫃前站著個身影。
她穿著我熟悉的灰綠工裝,後頸的皮膚在水晶光下泛著健康的粉。
奧利維亞的手懸在展櫃玻璃上,指尖微微發顫,像是想觸碰裏麵的東西——那是塊黑色的水晶,封著的是地球防衛軍最後一支醫療隊的影像,我在意識海裏見過,護士喂外星難民熱湯時,湯勺碰碗的脆響。
她聽見動靜,慢慢轉過身。
嘴角的血漬已經擦幹淨了,但眼睛裏還有未褪的霧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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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四目相對的瞬間,晶體在我口袋裏猛地發燙,像在回應什麽。
"我夢見"她開口,聲音輕得像歎息,"夢見沉眠者在哭。"
走廊裏突然傳來伊恩的大喊"定位到了!
南極基地地下三層,信號源坐標是——"
我沒聽完。
奧利維亞轉身走向大廳深處,她的影子被記憶水晶切割成碎片,每一步都像踩在我神經上。
晶體在口袋裏一下下撞著大腿,像是在催促,又像是在警告。
盧峰碰了碰我胳膊"要跟上去嗎?"
我望著奧利維亞消失在水晶牆後的背影,後頸的灼痛又湧上來。
意識深處那道門突然劇烈震顫,門縫裏漏出的光更亮了,我好像聽見了浪聲,是地球的海,還是某個未知星係的潮汐?
"先處理南極的事。"我扯了扯領口,汗水已經浸透了襯衫,"但讓人盯著沉眠者大廳。"
盧峰點頭,掏出通訊器開始布置。
我摸出晶體,它表麵的光比剛才更盛了,裏麵似乎有星軌在流動。
佐拉說這是通往新紀元的鑰匙,但此刻我盯著它,突然想起意識海裏阿瑟瑞爾說的"矛盾性"——我們用暴力守護慈悲,用毀滅孕育創造。
而這把鑰匙,到底是打開希望的門,還是
"林博士!"伊恩的聲音從通訊器裏炸響,"南極信號源動了!
它在向世界樹方向發送坐標!"
我握緊晶體,溫度透過掌心燒進血管。
奧利維亞的腳步聲還在大廳裏回響,若有若無,像根細針,紮在所有即將爆發的危機最柔軟的地方。
通訊器裏伊恩的喊叫聲還在嗡嗡作響,盧峰突然拽住我的胳膊。
他的指尖隔著襯衫布料都在發顫,另一隻手快速劃動腕間的神經監測儀"林博士,奧利維亞的腦波頻率——"他把監測儀轉向我,綠色波形圖正以危險的頻率扭曲成鋸齒狀,"和三天前她被斯隆的代碼侵蝕時一模一樣。"
我順著他的目光看向沉眠者大廳深處。
奧利維亞的影子在記憶水晶間忽明忽暗,她的右手虛虛按在一塊泛著靛藍色的水晶上,那是麥哲倫星雲文明的臨終影像——他們的母星被世界樹的根係絞碎前,最後一位詩人在太空艙裏寫下的詩。
此刻她的後頸泛起不正常的青灰,和我在意識海裏初見她時如出一轍。
"她可能還是個定時炸彈。"盧峰的喉結動了動,監測儀在他掌心震得發響,"斯隆的代碼說不定還藏在她神經突觸裏,等我們放鬆警惕就——"
"不。"我打斷他。
後頸的神經接口突然泛起涼意,那是鑰匙在意識海深處輕輕叩擊的觸感。
三天前在意識海裏,我看見奧利維亞站在燃燒的火星基地前,她懷裏抱著個流著熒光血的外星嬰兒,眼淚滴在嬰兒額頭上,竟澆滅了他皮膚下跳動的世界樹孢子。
這個畫麵在我視網膜上閃過時,鑰匙的晶體表麵裂開過一道極細的紋,像某種認可。
"她現在是我們最接近"黑暗"的人。"我摸出兜裏的晶體,它剛碰到掌心就開始發燙,像在回應我的話,"斯隆用代碼控製她,世界樹用孢子侵蝕她,但剛才在意識海"我頓了頓,想起奧利維亞轉身時眼裏那團未褪的霧氣,"她在抵抗。"
盧峰的手指還按在監測儀上,指節發白"你要讓她碰鑰匙?"
"試試。"我把晶體遞過去,"如果斯隆的代碼還在,鑰匙會排斥;如果她真的在抵抗"我盯著奧利維亞的背影,她的指尖正沿著水晶展櫃的邊緣慢慢移動,每經過一塊水晶,就有細碎的光片從她指縫間漏出來,像被揉碎的星子,"或許能觸發新的信息。"
盧峰張了張嘴,最終隻是扯下白大褂的袖扣,墊在我掌心和晶體之間"至少戴個隔離層。"他的聲音低下去,"上次你碰它時,神經突觸燒了三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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