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靈穀的桃花在三九寒冬盛開時，蘇半夏正跪在無字碑前刻下最後一筆。
    青玉鑿子突然崩斷，碎屑在月光下折射出萬千光影。碑文終究沒能成形——每當刻到"齊"字第三筆，石屑就會自動回流填滿凹槽。少女扔掉鑿子，碧綠新瞳倒映著碑前那盞青銅燈，燈芯裏封著半粒琥珀色結晶。
    "連名字都不讓留麽..."她撫過燈身蟬紋，穀中突然狂風大作。三百裏桃林同時轉向，花瓣組成箭矢指向北方。
    冷月仙子踏碎月華而來時，正看見蘇半夏將銀針刺入眉心。翡翠色血線順著針體遊走，在虛空繪出星圖："果然在這。"
    "他死了。"蘇半夏頭也不回，"魂燈已滅，屍骨無存。"
    "那這是什麽？"冷月劍氣劈開桃林，露出地下密室。三千盞青銅燈照亮四壁，每盞燈芯都跳動著金沙——正是齊不語當年在冰洞竊取的時間碎片。
    蘇半夏瞳孔驟縮。燈陣中央懸浮著半塊玉佩，背麵"天盜有道"四字正滲出黑色霧氣。霧氣中隱約有沙漏流轉，每個刻度都是倒懸的人影。
    "你果然藏著他最後一縷殘魂。"冷月仙子的劍鋒凝出冰花，"交出來。"
    "殘魂？"蘇半夏突然輕笑，指尖輕彈燈陣。三千金沙同時騰起，在空中凝成少年虛影："你確定要喚醒這個？"
    第一幕：盜魂者
    虛影睜眼的刹那，藥靈穀地動山搖。
    冷月仙子劍訣未出，佩劍已脫手飛向虛影。寒月劍氣如百川歸海，盡數沒入虛影左眼。更可怕的是，她畢生記憶正在被某種力量翻閱——從幼年拜入寒月宮到昨夜沐浴更衣，每一幕都化作冰晶懸浮半空。
    "住手！"蘇半夏甩出銀針，卻被虛影徒手接住。翡翠毒液順指尖逆流，竟滋補得虛影越發凝實。
    "半年前他破繭時，我就用三百滴心頭血養著這縷殘魂。"蘇半夏扯開衣襟，心口處的青銅門印記正滲出血珠，"想知道玄微子真正算計什麽嗎？"
    虛影突然開口，聲音卻是玄微子的腔調："好徒兒，你果然沒讓為師失望。"
    冷月仙子渾身劇震。記憶冰晶中浮現出可怕畫麵——齊不語在青銅門前轉身的瞬間，有道透明魂魄從其天靈蓋飛出，沒入玉佩之中。
    "分魂術！"她劍氣暴漲，"你早將主魂藏在玉佩裏！"
    "是又如何？"虛影抬手，三千青銅燈組成囚籠，"現在這副身軀，可比原先那具好用多了。"
    蘇半夏突然捏碎手中琥珀結晶。藥靈穀所有桃樹瞬間枯萎，磅礴生機湧入她體內："你以為我當真不知？從移植光陰蟬那日起，我就等著此刻！"
    地麵裂開巨縫，當年冰洞中的蟬蛹破土而出。蛹殼表麵的人臉浮雕齊聲尖笑，噴出琥珀色濃霧。冷月仙子驚覺體內寒月真氣正被濃霧同化，逐漸染上鎏金色澤。
    "住手！你們在養蠱！"她揮劍斬向蟬蛹，卻被蘇半夏徒手接住劍刃。
    "錯了。"醫女掌心鮮血淋漓，眼中卻閃著異樣神采，"我們在創造新天道。"
    第二幕：天律初現
    蟬蛹炸裂的巨響震塌了半座藥靈穀。
    煙塵中，萬丈青銅門虛影拔地而起。與昆侖倒影不同，這扇門扉刻滿律令條文，門環是兩柄交叉的戒尺。七十二道星光自九天垂落，化作披甲修士環列四周。
    "天律盟辦案！"為首修士手持玉冊，"何人膽敢私煉天道？"
    蘇半夏瞳孔驟縮。玉冊翻開的刹那，她體內藥靈力突然凝固，連光陰蟬複眼都蒙上白翳。冷月仙子更是不堪，寒月劍意反噬自身，七竅都滲出冰碴。
    唯有虛影不受影響。玄微子的笑聲從青銅門內傳出："來得正好！這具混元道體，正缺天律盟的判官筆開光！"
    玉冊無風自動，"竊"字淩空浮現。字成瞬間，蘇半夏與冷月仙子同時嘔血，周身浮現出鎖鏈虛影。虛影卻趁機突進，右眼複現萬千沙漏："判我有罪？且看是誰審判誰！"
    時間洪流席卷戰場。持冊修士驚覺玉冊條文正在消失——不是被抹除，而是被"偷"走了存在概念。更可怕的是，他們苦修千年的道基開始逆流，有人退回金丹期，有人直接化作嬰孩。
    "無因果者！"為首修士捏碎令牌，"請天律鍾！"
    第三幕：盜鍾人
    鍾聲響起時，齊不語正在光陰長河裏垂釣。
    自那日與玄微子同寂，他的意識就漂泊在時空夾縫。無數未來片段如遊魚掠過，卻總在觸及指尖時消散——直到聽見蘇半夏以血為咒的呼喚。
    "還不醒麽？"垂釣的老叟突然開口，蓑衣下露出玄微子的臉，"你那小情人要撐不住了。"
    魚線猛然繃直。齊不語看見現世場景：蘇半夏左眼炸裂，冷月仙子以身化劍，天律鍾正將青銅門虛影寸寸碾碎。
    "想要力量嗎？"玄微子遞來半塊玉佩，"接過它，你就是新天道。"
    齊不語卻斬斷魚線。墜落瞬間，他窺見鍾內真相——所謂天律，不過是更大的竊賊。每個條文都沾著飛升者的血，每道鍾聲都回蕩著被吞噬的怨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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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世戰場，天律鍾即將鎮殺虛影的刹那，突然鍾體傾斜。有雙手從時光長河伸出，握住鍾錘輕輕一敲——
    "咚！"
    這次輪到天律盟修士吐血倒地。他們驚恐地發現，畢生恪守的律條正在反噬自身。有人被自己定的"妄動嗔念"之罪削去修為，有人因"私改天命"之條爆體而亡。
    煙塵散盡，齊不語赤足踏鍾而立。少年右眼流轉星河，左眼沉澱月色，掌心握著半塊玉佩："天律盟？不過是大號的竊道者。"
    蘇半夏掙紮起身，翡翠新瞳映出他周身纏繞的透明絲線——那是比因果更高階的存在，是天道本源的經絡。
    "你...成了？"
    "成了？"齊不語輕笑，腳下天律鍾突然縮小成鈴鐺，"這才剛開始。"
    終幕：歪師
    三月後，極北荒原豎起七十二座無字碑。
    冷月仙子擦拭佩劍時，看見冰麵上浮現青銅門虛影。門內傳出齊不語的聲音："勞煩師姐守好這些墓碑。"
    "他們是誰？"
    "天律盟的執法者。"少年身影漸凝，腰間鈴鐺輕響，"當然，現在是我的學徒。"
    冷月劍氣突然暴起，卻在觸及他時化作繞指柔："你越來越像玄微子了。"
    "像他？"齊不語摘下麵具，露出右眼黑洞般的漩渦，"錯了，我比他貪心得多。"
    千裏外的藥靈穀廢墟，蘇半夏正將青銅門碎片埋入地下。翡翠新瞳看穿九幽，地底三千丈處，沉睡的巨蟬蛹體突然顫動複眼。
    "該醒了。"她彈指擊碎冰棺，玄微子的殘魂哀嚎著灰飛煙滅，"舊天道該換新血了。"
    風起時，無字碑上的積雪簌簌而落，隱約露出碑底小字：
    【盜天者齊不語之墓】
    【立碑人：藥靈穀罪人蘇半夏、寒月宮棄徒冷月】
    【時辰：新曆初年冬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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