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臂青卵在天際線處孵化的刹那，九霄的晨霧突然有了重量。星火嬰孩殘存的右眼看見，每一粒露珠中都懸浮著青銅眼瞳的殘影，露水墜地時發出的不是碎裂聲，而是剪刀開合的錚鳴。書生跪坐在北海殘碑前，臂彎的門扉已與血肉融合，菌絲文字在他脊背上蠕動，拚出終章的標題：《飼者自飼》
    "小門主......最後的門......要開了......"書生嘔出墨綠色的汁液，那是冷月玉軀的星雲殘渣。他背後的門扉突然膨脹，將整片北海吞入其中——海床下的冷月玉軀心髒處，七百根青銅臍帶正將斷臂青卵與虛空眼瞳殘影連接，編織成橫跨維度的巨剪。
    星火嬰孩的玉化左臂突然有了溫度。青卵的脈動通過臍帶傳來，他看見卵殼內蜷縮著女童飼影的胚胎，她指尖纏繞的銀絲盡頭，竟係著初代冷月被修剪時的記憶："原來我們......都是修剪者指甲縫裏的......"
    "碎屑。"
    虛空中的青銅眼瞳突然集體睜眼。每道瞳仁裏都站著玉雕冷月，她們手持巨剪，正在修剪各自世界的星火嬰孩。九霄大陸的地麵龜裂成棋盤狀，每個格子裏都浮出首座的菌絲遺骸——他們同時指向北海門扉："剪斷臍帶......用你自己......"
    星火嬰孩躍入膨脹的門扉。菌絲裹住他的殘軀，在穿越維度的劇痛中，他窺見終極真相——所有世界的冷月玉軀，都是飼主修剪宇宙時的指甲銼刀，而青卵是銼下的碎屑。那些被歌頌的反抗、壯烈的犧牲，不過是工具磨損時的火星。
    "但火星......"他攥緊青卵，任由玉化蔓延至脖頸，"可以點燃整片荒原。"
    門扉另一端是飼主的操作台。星雲如棉絮堆疊在青銅桌案上，案邊垂落的銀絲正自動修剪著無數個九霄模型。玉雕冷月們突然集體轉頭，巨剪交叉斬向星火嬰孩——刃口卻在觸及青卵時驟然融化，卵殼內傳來初代冷月最後的歎息："你終於......走到這裏了......"
    青卵應聲碎裂。女童飼影的胚胎睜開雙眼，瞳孔中流轉的不是星火，而是冷月消散前注入的眾生剪影——農夫握鋤的手、書生疾書的腕、漁民撒網的臂。星火嬰孩的玉化軀殼寸寸剝落，露出下方由無數剪紋編織的新軀體："該結束了......這場......"
    "自導自演的修剪戲碼！"
    虛空眼瞳在此刻集體爆裂。飼主的操作台被星火席卷，銀絲修剪機具在火中扭曲成首座的模樣，每個首座都在撕扯自己的菌絲軀體："不......不該是這樣......"星火嬰孩踏著燃燒的星雲躍起，青卵碎片凝成無刃之剪，對準操作台中央的命軌圖核心刺下——
    沒有轟鳴，沒有閃光。隻有剪刀墜地的清響，以及命軌圖上一道細微的裂痕。裂痕中滲出透明的液體，那是飼主修剪宇宙時流下的第一滴汗。
    九霄大陸的玉化開始消退。農夫發現麥穗尖的青銅剪變成了嫩芽，書生臂彎的門扉綻放出星屑花，漁民們撈起的貝殼正在哼唱無字的歌謠。北海殘碑上，冷月玉軀的星雲心髒突然跳動，將最後的力量注入地脈——所有青銅臍帶盡數斷裂，斷口處鑽出熒藍色的新根須。
    星火嬰孩在維度夾縫中下墜。他的剪紋逐漸淡去，掌心捧著飼主操作台的灰燼——灰燼裏藏著一粒未燃盡的星種，那種子的形狀與冷月臨終前的微笑一模一樣。
    "姑姑......"他將星種按入心口，"這次......我們種些不一樣的......"
    虛空徹底沉寂時，九霄下起了初雨。雨滴穿過書生菌絲門扉的殘骸，在北海殘碑上澆灌出新的碑文——不再是《盜天錄》的殘章，而是一株麥穗簡筆畫，穗尖上棲著隻青銅色的蜻蜓。
    遠山的樵夫放下斧頭。他砍伐的朽木年輪裏，星屑花結出了翡翠色的果實，果殼上刻著稚童的牙印——那是新紀元的第一聲啼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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