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手判官的生死簿在燃燒。
    昆侖鏡崩塌後的虛空裏，飄浮著猩紅的紙灰。每一片灰燼上都浮現著殘缺的律令文字，像是被燒焦的蝴蝶在齊不語眼前紛飛。冷月靠在一塊崩碎的鏡片上喘息，七情劍氣在她體內橫衝直撞，將皮膚割裂又愈合，反複不休。
    "你的魂火……"她突然抓住蘇半夏透明的手腕，"在吞噬我的七情！"
    蘇半夏苦笑。她的身體已經半透明，能看見青色魂火順著血管流向冷月——每流出一分，她的記憶就模糊一分。方才在因果池裏，她分明看見藥王穀大火的真相，此刻卻連母親的麵容都記不清了。
    齊不語突然捂住右眼。《竊天錄》的烙印正在發燙，燙得他眼前浮現出詭異的畫麵：無數修士跪在雲海間，雙手捧著跳動的心髒，而雲端坐著五個身影——天律盟五大執法者的真容，竟都長著與自己相似的臉！
    "小心！"
    蘇半夏的尖叫撕破幻象。齊不語本能地側身翻滾，原先站立處突然凹陷成深坑，坑底堆滿鏽跡斑斑的銅錢，每枚錢幣上都刻著"買命"二字。
    "利息三分，九出十三歸。"
    沙啞的嗓音從頭頂傳來。戴著琉璃鏡片的盲眼老者端坐虛空，左手托著青銅算盤，右手握著的卻不是算珠，而是九顆跳動的心髒！算盤每響一聲，就有修士的慘叫聲從錢幣堆裏傳出。
    盲眼賬房空洞的眼窩轉向三人："冷月仙子，欠債四百年陽壽；蘇半夏，賒賬三千六百條人命；至於你……"算珠突然爆響，"齊不語！你盜天偷命，當付九世魂飛魄散！"
    虛空突然浮現出三本血色賬簿。冷月的那本瘋狂翻頁，每一頁都記錄著她斬斷的情絲——每段情債竟都被換算成陽壽！蘇半夏的賬簿上密密麻麻全是藥王穀弟子的名字，而齊不語的賬簿……是空的。
    "空賬本？"盲眼賬房的算盤聲突然尖銳，"原來你是……"
    "我是你祖宗！"
    齊不語暴起發難，光陰蟬卻一頭撞在無形的賬目屏障上。盲眼賬房冷笑，指尖撥動算珠，冷月突然捂住胸口——她體內的七情劍氣正在被強行抽取，化作實質的金線匯入賬簿！
    "不要動用靈力！"蘇半夏突然將銀針刺入自己太陽穴，"他在做假賬……啊！"
    一枚銅錢貫穿她的肩膀，帶出青色的魂火。盲眼賬房深吸一口氣，魂火被他吸入鼻腔："好滋味……藥王穀的魂息果然滋補。"
    冷月突然笑了。她任由賬簿抽走七情劍氣，霜雪劍卻脫手飛出，在空中碎成萬千冰晶。每一粒冰晶都映出她某個時刻的麵容——喜時拈花、怒時斬魔、悲時葬劍……
    "你要情？"她染血的唇角勾起，"給你便是！"
    七情劍氣突然在賬簿內炸開！盲眼賬房猝不及防，琉璃鏡片被炸出裂紋，算盤上的心髒同時爆裂。齊不語趁機咬破手指，血珠在空中畫出一道殄文——正是《竊天錄》記載的"空賬咒"！
    "你怎會天律盟的秘法？！"盲眼賬房首次露出驚惶。
    "因為你們的天律……"齊不語的右眼流出血淚，"……本來就是偷來的！"
    血咒成形的刹那，三本賬簿同時自燃。盲眼賬房慘叫一聲，手中算盤的橫梁突然斷裂，九顆心髒墜入虛空。蘇半夏突然縱身躍起，透明的手穿過燃燒的賬本，抓住其中一頁殘片——上麵赫然記載著首座與天律盟的交易！
    "原來三百年前……"她聲音發抖，"首座用整個無相書院換了……"
    盲眼賬房的頭顱突然旋轉一百八十度，後腦勺裂開血盆大口："找死！"
    虛空陡然塌縮成錢眼大小的孔洞，恐怖的吸力將三人拽向深淵。冷月突然抱住蘇半夏，七情劍氣化作絞索纏住齊不語的腰："用那個！"
    齊不語心領神會。他掏出從血手判官那裏盜來的生死筆，蘸著自己的血淚在虛空書寫——不是律令，而是蘇半夏教過他的藥王穀符咒！
    "以命為藥，以魂為引……"
    盲眼賬房突然發出慘叫。他的琉璃鏡片裏浮現出無數冤魂，都是被他吸幹精血的修士。那些魂魄順著符咒紋路反噬其主，瘋狂撕咬他的神魂！
    "不！本座的賬本……"他在魂潮中掙紮，"天律不會放過……"
    "去你媽的天律！"
    三人異口同聲。
    符咒完成瞬間，虛空炸開一道缺口。他們墜入混沌前最後看到的，是盲眼賬房被自己吞噬的魂魄淹沒，而那些刻著"買命"的銅錢……全都變成了血手判官的生死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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