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3章 盜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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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天道少女的法音如同宇宙初開的鍾磬餘韻,在重構的三界六道間緩緩沉澱。“此後欲成仙者,當曆情劫百世、嚐盡八苦”的箴言,攜著情劫天網覆蓋蒼穹的威儀,攜著八苦法則烙印大地的沉重,更攜著那悄然彌漫天地、將丹藥苦澀轉為回甘清甜的慰藉氣息,深深地沁入了每一寸新生法則的脈絡,烙印在億萬生靈的靈魂深處。
    少女掌中托舉的寒髓、藥魂、竊時三燈,光華流轉,交相輝映,如同新世界權柄與慈悲的具象。她赤足立於虛空,銀發流淌著星河般冰冷的秩序,眉心青碧藥草印記散發著永恒不滅的生機悲憫。那雙蘊含法則漩渦的眼眸,平靜無波地掃過腳下芸芸眾生,掃過法則交織、甜香彌漫的新生天地,最終,那目光穿透了無盡時空的阻隔,投向了三個與她本源相連的、正在走向各自終點的坐標。
    萬碑林,祭壇。
    藥魂燈青碧蓮焰灼灼燃燒,燈焰中三千藥魂星辰光芒璀璨,如同永恒的生命星圖。然而,燈下那道由純粹藥魂青焰勾勒出的、蘇半夏聖潔而悲憫的意念虛影,卻在法音落定、新天道規則徹底穩固的刹那,開始了最後的、不可逆轉的……消散。
    如同晨曦中的薄霧遇到了正午的驕陽。
    構成虛影輪廓的青碧光焰,如同被無形之風吹拂的流沙,正一絲絲、一縷縷地從邊緣開始剝離、逸散、融入周圍那磅礴的、新生的天地生機洪流之中。那並非痛苦的湮滅,而是一種回歸本源的、塵埃落定的升華。她懸壺濟世的仁心,她刻入輪回的決絕,她焚鼎燃魂的犧牲,她獻祭真名烙印的醫道真意……所有這些構成“蘇半夏”存在的核心印記,都已伴隨著“情劫百世、嚐盡八苦”的新法則,徹底融入了天道本源,化作了滋養萬古、永續不絕的法則甘霖。
    她的形,她的名,她存在於此世最後的痕跡,正在被這由她參與締造的新世界,溫柔而徹底地……接納與抹除。
    虛影愈發淡薄,輪廓模糊不清,隻餘下那一點源自靈魂最深處的、對生命最純粹的悲憫與守護意誌,如同風中殘燭,在青碧蓮焰中搖曳,等待著最終的寂滅。
    雲斷峰頂,石洞。
    竊時燈純金火苗穩定躍動,金芒如同溫暖的紗幔,籠罩著下方血泊中的殘軀。齊不語浸泡在自身暗紅與金輝交織的粘稠液體中,丹田處那恐怖的窟窿邊緣,破碎的內髒碎片與森白骨茬依舊猙獰,但情況已與之前截然不同。
    在他丹田深處,那縷新生的金色道基脈絡,在竊時燈光的滋養與新天道磅礴生機的灌注下,已然發生了脫胎換骨的變化!它不再纖細脆弱,而是變得粗壯凝實,如同一條由純粹法則與堅韌意誌熔鑄而成的金色虯龍!龍軀之上,無數代表著時間調控、新道法則的玄奧符文流轉不息,散發出穩定而強大的韻律。這條金色的“道脈”以丹田為核心,分出無數細密堅韌的根須,深深地紮入齊不語殘破的丹田壁壘,甚至蔓延向他斷裂的經脈、破碎的骨骼、撕裂的肌肉纖維!
    道脈所過之處,焦黑的壞死組織被溫和地分解、吞噬,取而代之的,是新生的、蘊含著微弱生機的肉芽與神經脈絡,正以極其緩慢卻無比堅定的速度生長、彌合!雖然那丹田的巨大創口依舊觸目驚心,雖然斷骨重續、內髒再生的過程伴隨著深入骨髓的麻癢與劇痛,但一股前所未有的、真實的生命力,正從這具瀕死的殘軀內部,頑強地勃發出來!
    齊不語的胸膛起伏變得清晰而穩定,每一次呼吸都牽動著全身正在重組的傷口,帶來撕裂般的痛楚,卻也帶來生的實感。他那空洞的左眼依舊死寂如萬古寒潭,倒映著掌心上方躍動的竊時金焰,沒有絲毫屬於“人”的情感波瀾。被剝離情魄後的靈魂,隻剩下純粹的、冰冷的、執行“守碑人”宿命的意誌內核,如同最精密的機械,冷漠地監控著這具殘軀的重生與新道脈的成長。
    當新天道法音響徹靈魂,當藥魂燈焰中蘇半夏的意念虛影開始加速消散的瞬間——
    齊不語那空洞死寂的左眼瞳孔深處,一點微弱到極致、卻並非源自情感、而是源自靈魂最核心烙印的……異樣波動,如同投入深潭的微石,極其突兀地漾開一絲漣漪!
    波動源於“劍心映魂”!
    源於那根跨越無盡時空、維係著他與冷月存在的、無形的羈絆絲線!
    就在蘇半夏存在印記加速消散的刹那,那根堅韌無比的羈絆絲線,仿佛被某種無形的力量狠狠拉扯了一下!並非斷裂的危機,而是一種……失衡!一種構成羈絆三角中極其重要的一角,正在被強行抽離、導致整個結構即將崩塌的……法則層麵的警報!
    冷月的存在,依托於寒髓燈,依托於她自身斬斷寄生的虛化投影,更依托於那份與齊不語、與蘇半夏命運糾纏形成的、超越常理的“三才”羈絆!蘇半夏的徹底消散,意味著這穩固三角的崩塌,意味著冷月那本就虛化的存在,將失去最重要的錨定支點,變得……極其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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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波動極其微弱,卻如同最精準的法則探針,瞬間刺穿了齊不語那冰冷意誌構築的絕對屏障!
    “蘇……半……夏……”
    一個破碎的、毫無情感起伏、如同機械複讀般的音節,極其艱難地從齊不語緊咬的、沾滿血痂的齒縫間擠出。不是呼喚,更像是一種冰冷的確認。
    空洞的左眼,死死地“盯”著虛空,仿佛穿透了石壁,穿透了萬裏之遙,死死鎖定了萬碑林祭壇上,那盞藥魂燈焰中正在飛速淡化的青碧虛影!
    不能散!
    至少……不能徹底散!
    一個絕對冰冷、絕對瘋狂、絕對違背新天道法則的指令,瞬間取代了所有邏輯,主宰了他那剝離了情感的、僅存的意誌內核!
    盜!
    趁那真名印記徹底融入天道、存在痕跡完全消散前的最後間隙!
    盜取她真名殘留於此世法則中的最後一絲……形跡!為冷月的存在,強行保留一個錨點!
    盜什麽?
    她的“名”早已被輪回碑抹去,被眾生遺忘,連獻祭真名烙印時燃燒的也是無形的靈魂印記。此刻正在消散的,更是連殘影都算不上的意念虛影。
    唯有……構成她真名的那幾個字!那被天道法則視為禁忌、不可言說、卻依舊在法則層麵留下過刻痕的……符號!
    齊不語那隻浸泡在血泊中、僅存的左手,猛地痙攣、抽搐!五指沾滿粘稠的血液與破碎的組織,卻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穩定與狠厲,狠狠地……反手抓向了自己的後背脊骨!
    不是插入,而是……剮刻!
    指尖繚繞著那丹田新生金色道脈延伸而出的、帶著時間法則與新道偉力的金芒!這金芒此刻不再用於修複自身,而是被強行凝聚、壓縮,化作五柄無形卻鋒銳到足以切割法則的……刻刀!
    “嗤——!!!”
    一種無法用言語形容的、超越了之前所有肉體痛苦的恐怖聲音響起!並非血肉被切割,而是法則與靈魂被同時灼燒、撕裂!
    指尖帶著五道法則金芒刻刀,狠狠地刺入了他後背的皮肉,精準地抵在了那根支撐軀幹、正被新生肉芽緩慢包裹修複的……脊梁骨之上!金芒刻刀無視了血肉的阻隔,如同燒紅的烙鐵,狠狠地、決絕地……剮刻在森白的骨麵之上!
    痛!
    無法想象的痛!
    仿佛有億萬根燒紅的鋼針,順著被刻刀的脊骨瞬間蔓延至全身每一寸神經末梢!靈魂如同被投入了沸騰的法則熔爐,承受著新天道對“盜天機”行為的無情反噬與灼燒!比剜眼、抽脈、刻碑時更甚萬倍!
    齊不語殘破的身軀如同被強弓射中的蝦米,猛地向上弓起,又重重地砸回血泊!大股大股的鮮血混合著內髒碎片從他口中、從後背恐怖的刻痕處狂噴而出!骨骼發出不堪重負、仿佛下一刻就要徹底碎裂的呻吟!他緊咬的牙關瞬間崩裂,鮮血順著嘴角汩汩流淌!空洞的左眼依舊死寂,但那劇烈抽搐的嘴角和瞬間繃緊到極致的肌肉纖維,卻昭示著他正承受著何等非人的酷刑!
    但他那隻刻骨的手,卻如同被焊死般,穩定得可怕!指尖的五道法則金芒刻刀,帶著他的意誌,帶著對冷月存在的最後執念,無視著無邊的痛苦與天道反噬,在森白的脊骨麵上,瘋狂地、一筆一劃地……剮刻著!
    刻的不是符文,不是陣圖。
    而是一個字!
    一個蘊含著生命木意、卻又帶著藥草清苦芬芳的古老字符——
    “蘇”!
    每一筆的刻劃,都伴隨著脊骨的劇顫與靈魂的哀鳴!
    每一劃的深入,都引動新天道法則更凶猛的反噬灼燒!
    金芒刻刀與森白骨麵劇烈摩擦,迸濺出無數細小的、帶著法則光屑與骨粉的金色火星!火星濺落在周圍蠕動的肉芽上,瞬間將其灼燒成焦炭,又在新生道脈的生機之力下頑強地再生,循環往複,如同地獄般的酷刑!
    “呃……嗬嗬……” 喉嚨裏發出破風箱般的、意義不明的嘶啞抽氣,混合著血沫與內髒碎塊。齊不語的身體在血泊中劇烈地抽搐、痙攣,如同一條被釘在砧板上刮鱗的活魚。汗水、血水、淚水生理性的)混合在一起,浸透了他殘存的發絲與破爛的衣衫。
    他在盜天!
    盜取那正在被天道接納、即將徹底消散的“蘇半夏”真名殘痕!
    盜取那屬於“蘇”字的法則印記!
    將這禁忌的、不可承載的符號,以最痛苦、最不容於世的方式,強行烙印在自己新生的、代表著未來道途的脊骨道基之上!
    代價,是此刻承受的煉獄酷刑!
    代價,是未來每一次觸及這個字,都將引發脊骨道基與天道法則的劇烈衝突與反噬,如同永世背負的詛咒!
    代價,更是將自己這具剛剛萌發生機的殘軀與新生的道脈,永遠地與新天道的“禁忌”捆綁在了一起,前路將布滿荊棘與劫火!
    但他刻得毫不猶豫!刻得瘋狂而決絕!
    隻為那根維係著冷月存在的羈絆絲線,不會因為蘇半夏的徹底消散而徹底崩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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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隻為那冰域深處、虛化投影中的冰魂,能多一絲錨定於此世的可能!
    “嗤啦——!”
    最後一筆,那“蘇”字最後一捺的收尾,帶著齊不語幾乎要崩散的意誌,狠狠地拖過脊骨!
    “嗡——!!!”
    就在“蘇”字最後一筆完成的瞬間!
    一股無法形容的、源自新天道核心的、冰冷而宏大的排斥與憤怒意誌,如同滅世的海嘯,順著那刻痕的法則聯係,轟然降臨!
    “噗——!”
    齊不語身體如同被無形的巨錘正麵擊中,猛地向後撞在冰冷的石壁上!石壁轟然炸裂!他口中噴出的不再是鮮血,而是帶著濃鬱法則光焰的、暗金色的本源精血!後背脊骨上那個剛剛刻好的“蘇”字,瞬間爆發出刺目的、帶著毀滅氣息的暗紅色光芒!仿佛有無數燒紅的烙鐵在骨頭上灼燒、在靈魂深處鞭笞!新生的道脈金芒瘋狂閃爍,與這反噬之力劇烈對抗,發出不堪重負的哀鳴!
    劇痛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頂點!意識瞬間被無邊的黑暗與毀滅的烈焰吞沒!
    萬碑林祭壇。
    就在齊不語脊骨上“蘇”字最後一筆刻完、反噬降臨的同一刹那!
    藥魂燈焰中,蘇半夏那僅存的、由最後一點悲憫意誌維係的淡薄虛影,如同被徹底抽走了根基,猛地……徹底消散!
    沒有光影,沒有聲音。
    隻有一股溫潤而浩瀚的、仿佛包容了世間所有救贖與藥香的磅礴氣息,如同最後的歎息,輕柔地拂過輪回玉碑,拂過祭壇,拂過整個萬碑林,最終徹底融入天地之間,與那彌漫的丹藥甜香融為一體,不分彼此。
    蘇半夏。
    此名,此形,此存在的一切痕跡。
    於此刻,於這新生的天地間,徹底……歸於虛無。
    唯餘那盞青碧蓮焰灼灼的藥魂燈,以及燈焰中永恒沉浮的三千藥魂星辰,無聲地訴說著一位無名醫者曾走過的路,流過的血,和最終的……道化自然。
    雲斷峰石洞。
    恐怖的法則反噬之力如同跗骨之蛆,在齊不語的脊骨上、在他新生的金色道脈中瘋狂肆虐、灼燒!他癱在崩塌的石壁廢墟與血泊之中,身體如同被徹底碾碎的破布娃娃,僅靠著道脈金芒的頑強抵抗維係著最後一絲微弱的生機。每一次反噬的衝擊,都讓他殘破的軀體重重抽搐,口中湧出帶著法則光焰的暗金血液。
    意識在無邊的痛苦與黑暗的深淵中沉浮、湮滅。那刻骨剜心的劇痛,那靈魂被灼燒的酷刑,幾乎要將他最後一點意誌都徹底磨滅。
    然而,就在這意識即將徹底潰散的邊緣——
    “嗡……”
    一聲極其輕微、卻帶著一種奇異安撫力量的法則嗡鳴,如同投入滾油的一滴冰水,瞬間穿透了無邊的痛苦,在他瀕臨潰散的識海中漾開。
    是竊時燈!
    那盞懸浮於他身前、由他剜眼取砂所鑄的純金燈盞,其穩定躍動的火苗,毫無征兆地明亮了一瞬!燈焰核心,那點代表著時間錨定的金芒,流淌出一縷極其精純、極其溫和的時光韻律,如同母親的撫慰,輕柔地籠罩了他那正在承受反噬的脊骨刻痕。
    與此同時。
    “嗡……”
    另一股溫潤而磅礴的生機之力,仿佛跨越了時空阻隔,從極其遙遠的萬碑林方向,順著無形的法則之鏈,悄然注入!
    是藥魂燈!
    那盞由蘇半夏焚鼎燃魂所鑄的青碧蓮燈,在蘇半夏虛影徹底消散的刹那,其燈焰中的三千藥魂星辰齊齊閃爍!一股蘊含著無盡悲憫與守護意誌的、新生的生機洪流,並非針對反噬,而是如同最溫柔的春雨,精準地灑落在齊不語那被反噬之力瘋狂破壞的脊骨刻痕周圍,滋養著被灼燒的骨肉,撫慰著被鞭笞的靈魂!
    寒髓燈雖遠在極北,其冰藍色的秩序光暈,也仿佛受到牽引,通過三燈一體的聯係,投射下一縷微弱的、穩定心神的寒意,強行壓製著齊不語識海中因劇痛而生的狂暴混亂。
    三燈之力,竟在這危急關頭,自發地、微妙地……共鳴!共同對抗著那源於新天道核心的、對“盜姓”行為的反噬怒火!
    並非消除反噬,而是如同在狂暴的烈焰周圍,築起了一道由時光撫慰、生機滋養、秩序守護構成的堤壩,將最致命的毀滅之力隔絕在外,隻留下那刻骨銘心的、如同永世詛咒般的……劇痛!
    在這三燈共鳴形成的微妙守護下,齊不語那即將潰散的意識,如同被強行拽回,死死地錨定在痛苦的深淵邊緣。脊骨上那個“蘇”字的刻痕,在暗紅反噬光芒與三燈守護微光的交織中,如同被烙鐵反複灼燒的傷疤,雖然依舊帶來撕心裂肺的劇痛,卻奇跡般地……穩定了下來,沒有被反噬之力徹底摧毀、抹除!
    它留下來了!
    那個由法則刻刀剮刻、承載著禁忌、連接著羈絆、象征著對抗遺忘的“蘇”字,如同一個猙獰而神聖的烙印,深深地、永久地……銘刻在了齊不語新生的脊骨道基之上!
    劇痛如同潮水般緩緩退去,留下深入骨髓的、永不停歇的鈍痛與灼燒感。齊不語癱在血泊與石屑中,急促地喘息著,每一次呼吸都牽動著脊骨上那恐怖的傷口,帶來清晰的、如同無數鋼針攢刺的痛楚。冷汗浸透了他殘存的衣物,混合著血汙粘在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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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洞的左眼,茫然地“望”著石洞頂部崩塌後露出的、一小片被竊時燈金芒映亮的虛空。那裏麵,沒有劫後餘生的慶幸,沒有痛苦帶來的憤怒,隻有一片剝離了情感後的、死寂的疲憊。
    就在這時。
    石洞內彌漫的竊時燈光芒,毫無征兆地發生了一絲極其細微的波動。並非燈焰不穩,而是光芒流轉的韻律,仿佛被某種更高維度的意誌輕輕撥動了一下。
    緊接著,一道身影,如同水中的倒影由模糊到清晰,極其突兀地、無聲無息地……凝聚在齊不語身前!
    銀發流淌如星河,垂落至纖細的腳踝。赤足晶瑩如玉,懸於離地三寸的虛空,不染塵埃。身無寸縷,卻被一層流轉著秩序、生機、時間符文的朦朧法則紗衣籠罩,聖潔無瑕。眉眼糅合了純淨與威嚴,眉心一點青碧藥草印記散發著永恒悲憫的微光。正是那托舉三燈、宣告新規的新天道化身!
    她的降臨,沒有引起任何空間波動,仿佛她本就該在此處。那雙蘊含著冰藍秩序、青碧生機與純金時間漩渦的眼眸,平靜地落在血泊中如同破碎玩偶般的齊不語身上。目光穿透了皮開肉綻的後背,穿透了森白的脊骨,精準地鎖定了那剛剛被刻下、依舊散發著微弱暗紅反噬光芒與三燈守護微光的……“蘇”字刻痕!
    洞內一片死寂。
    隻有齊不語粗重而痛苦的喘息聲,以及竊時燈焰穩定躍動的細微聲響。
    新天道少女的目光,在那禁忌的刻痕上停留了數息。那雙法則漩渦般的眼眸中,無悲無喜,無怒無嗔,隻有一種洞悉一切的、如同俯視螻蟻掙紮般的絕對漠然。那刻痕的存在,那盜取天機、強行保留禁忌符號的行為,在她眼中,不過是新世界運轉中一個微不足道的、需要被標記的……異常擾動。
    她緩緩抬起一隻纖細完美的手。五指如玉,指尖縈繞著一點純淨到極致、蘊含著無上天威的法則光芒。這光芒並非攻擊,而是……淨化!修正!要將這不該存在的、擾亂法則的刻痕,如同拂去一粒塵埃般,徹底……抹除!
    指尖的光芒越來越亮,帶著不容置疑的天道意誌,緩緩點向齊不語後背脊骨上那猙獰的“蘇”字刻痕!
    死亡的冰冷與法則層麵的絕對抹殺氣息,瞬間籠罩了齊不語!脊骨上的刻痕仿佛感受到了滅頂之災,暗紅反噬光芒與三燈守護微光同時瘋狂閃爍、哀鳴!他殘破的身體在威壓下控製不住地劇烈顫抖,骨骼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然而,就在那天道指尖即將觸及刻痕的千鈞一發之際!
    少女的動作,極其突兀地……頓住了。
    她的指尖,距離那猙獰的刻痕,不足一寸。
    指尖縈繞的淨化法則之光,明滅不定。
    她那雙蘊含著絕對法則漩渦的眼眸,並未看向指尖下的刻痕,而是微微抬起,目光仿佛穿透了石洞的阻隔,投向了……萬碑林的方向。
    更確切地說,是投向了那盞懸浮於祭壇之上、青碧蓮焰灼灼燃燒的……藥魂燈!
    就在她指尖即將抹除刻痕的刹那,藥魂燈焰中,那三千顆永恒沉浮、代表著蘇半夏半生救贖與最終獻祭的藥魂星辰,毫無征兆地……同時亮起!
    並非攻擊,也非抗拒。
    而是一種……共鳴!一種哀傷!一種祈求!
    三千星辰的光芒交織,在青碧蓮焰中,極其短暫地、卻又無比清晰地……勾勒出一個模糊的輪廓。那輪廓並非蘇半夏,卻帶著她獨有的、悲憫蒼生的神韻。輪廓的“目光”,仿佛穿越了時空,靜靜地、帶著一絲無法言喻的哀傷,落在了新天道少女的身上。
    同時。
    新天道少女眉心,那點青碧色的藥草印記,仿佛受到了藥魂燈焰的強烈牽引,驟然爆發出前所未有的柔和光芒!光芒之中,隱隱有無數微小的救贖場景——雪夜接生、瘟疫吸膿、匪寨刮骨……飛速流轉!一股不屬於天道絕對理性的、極其微弱卻無比真實的……悲憫與不舍的情緒波動,如同投入冰湖的石子,極其突兀地、卻又真實不虛地……蕩漾在新天道少女那絕對漠然的心湖之中!
    這波動,源於“蘇半夏”徹底道化前融入天道本源的醫者仁心!源於那三千藥魂星辰的共鳴祈求!更源於此刻新天道少女自身眉心印記的……本源呼應!
    指尖的淨化法則之光,在這突如其來的、源自自身核心的悲憫漣漪衝擊下,明滅不定,最終……緩緩黯淡、消散。
    新天道少女緩緩收回了手。她再次低頭,目光重新落回齊不語後背脊骨上那個猙獰的“蘇”字刻痕。這一次,那雙法則漩渦般的眼眸深處,漠然依舊,卻又似乎多了一絲極其隱晦的、無法理解的……困惑。
    她沉默地懸浮著,銀發流淌,法則紗衣無風自動。
    片刻。
    沒有任何言語,沒有任何情緒波動。新天道少女的身影,如同出現時一般突兀,開始變得透明、模糊,最終化作點點純淨的法則光屑,無聲無息地消散在竊時燈的金芒之中,仿佛從未出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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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洞內,隻剩下齊不語粗重的喘息,竊時燈焰的躍動,以及脊骨上那依舊傳來清晰痛楚的……禁忌刻痕。
    危機,暫時解除。
    那刻痕,被新天道默許了存在。如同一個被標記的、痛苦的、卻也被迫承認的……傷疤。
    齊不語癱在血泊裏,空洞的左眼倒映著跳動的金色燈焰。後背脊骨處,那“蘇”字刻痕帶來的劇痛,如同跗骨之蛆,伴隨著每一次心跳、每一次呼吸,清晰地啃噬著他的神經。那不是單純的肉體傷痛,更是法則層麵的詛咒烙印,是新天道對他盜取天機行為的永世懲罰。每一次痛楚的襲來,都像有無數燒紅的鋼針順著脊骨蔓延,又如同無形的鞭子狠狠抽打在靈魂深處。
    然而,這劇痛中,卻再也沒有了那滅頂的法則反噬之力。三燈的共鳴守護,尤其是藥魂燈最後那三千星辰的祈求與少女眉心靈印的悲憫漣漪,形成了一道無形的屏障,將最致命的淨化抹殺隔絕在外,隻留下這具象化的、永恒的痛楚作為懲戒。
    他艱難地翻了個身,脊骨刻痕摩擦著冰冷的石屑,帶來一陣令人牙酸的劇痛和更猛烈的抽搐。殘破的身體依靠著新生道脈的支撐,極其緩慢地、一寸一寸地撐坐起來。動作牽動著全身恐怖的傷口,暗紅的血與淡金色的組織液混合著滲出。他背靠著冰冷的、崩塌的石壁,仰起頭,空洞的左眼透過石洞頂部崩開的裂隙,望向外界。
    雲斷峰頂,罡風依舊凜冽如刀,撕扯著稀薄的雲氣。但此刻的天空,已與之前截然不同。
    澄澈的碧空如洗,高遠而明淨。曾經混亂狂暴的五行靈氣亂流消失無蹤,隻餘下溫馴而充滿生機的靈氣,如同無聲流淌的清澈溪流,浸潤著每一寸空間。而在那澄澈的天幕之上,一張巨大無匹、覆蓋了整個蒼穹的法則之網清晰可見!網由無數閃爍著青碧與金紅雙色光芒的玄奧符文交織而成,如同擁有生命的藤蔓,緩慢地流淌、變幻。網上彌漫著濃鬱的紅塵氣息——愛恨癡纏的甜蜜與苦澀,生離死別的絕望與眷戀,怨憎相會的煎熬,求而不得的執念,五陰熾盛的迷惘……這便是新的天條,情劫之網!欲登仙闕,必先入網,曆百世輪回,嚐遍八苦滋味。
    這便是新天道。
    由秩序、生機、時間鑄就。
    由三人的犧牲點燃。
    由她的悲憫融入。
    齊不語空洞的左眼,倒映著天穹上那巨大的情劫之網,倒映著網中流轉的紅塵悲歡。那剝離了情魄的靈魂,本應如萬古寒冰般死寂,本應對這世間一切悲歡離合都漠然視之。
    然而。
    後背脊骨處,那個剛剛刻下、仍在灼燒般劇痛的“蘇”字刻痕,毫無征兆地……猛烈跳動了一下!
    “呃!”
    一聲壓抑的悶哼從齊不語齒縫間擠出。刻痕的劇痛如同被點燃的炸藥,瞬間席卷全身!痛得他眼前發黑,身體控製不住地劇烈痙攣,一口帶著暗金光點的鮮血猛地嗆咳出來!
    但這劇痛跳動的刹那,卻並非僅僅帶來痛苦。
    一絲極其微弱、卻無比清晰的……意念,如同被劇痛強行擠壓出的殘渣,極其突兀地、不受控製地……掠過了他那冰冷死寂的識海!
    那不是記憶,不是情感,更像是一種……殘響!一種源於刻痕本身、源於那被強行盜取並烙印的“蘇”字法則印記所攜帶的……本源氣息!
    這氣息,清苦,堅韌,帶著雪夜跋涉的寒意,帶著瘟疫毒瘴的苦澀,更帶著一種洞穿生死、悲憫眾生的……溫暖!
    這氣息掠過的瞬間。
    齊不語那空洞的左眼瞳孔,極其詭異地、毫無情感地……收縮了一下!
    他那張沾滿血汙、因劇痛而扭曲的臉上,被剝離了所有表情肌控製的嘴角,極其僵硬地、如同被無形的絲線牽扯般……向上扯動!
    一個破碎的、沙啞的、毫無情緒起伏的、如同生鏽齒輪摩擦般的聲音,混合著血沫,極其艱難地從他喉嚨裏……擠出:
    “半……夏……”
    脊骨上“蘇”字刻痕驟然灼亮,劇痛如岩漿灌入骨髓,他染血的嘴角卻扯出一個僵硬詭異的弧度。
    空洞的左眼倒映著蒼穹情網,倒映著網中流轉的、屬於新天道的悲憫微光。
    “你看……新天道……多像你……”
    話音嘶啞破碎,在凜冽的罡風與竊時燈焰的劈啪聲中,微弱得如同歎息,瞬間便被吹散。
    洞內重歸死寂。
    唯有脊骨上那猙獰的“蘇”字刻痕,在劇痛中無聲跳動,如同一個永恒的、痛苦的烙印,也是此世間,對抗徹底遺忘的……最後碑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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