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7章 盜骨還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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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練功崖的灰白石台,早已被血浸透,又被時光之力凍結成暗紅的冰晶,又被焚天烈焰燒灼成焦黑的龜裂。空氣中凝結著散不去的血腥、焦糊與時光凝滯的冰冷氣息,如同沉重的鐵鏽,壓在每個盜天闕弟子的心頭。每一次突破,都是一場與師影的生死搏殺。勝了,剜下那光陰蟬翼的碎片,融入己身,如同在冰原上飲下滾燙的毒酒,雖得片刻暖意與力量,卻也留下更深的、時光侵蝕的隱患。敗了,便是神魂凍結、道基崩毀,化作這石台上又一具冰冷的殘骸。
    弟子們的氣息在搏殺與掠奪中,如同被強行催熟的果實,變得淩厲、強橫,卻也帶著一種根基不穩的虛浮與戾氣。吳大勇周身土黃光暈厚重,卻隱隱透著灰敗的裂紋;錢小玉操控水流如臂使指,但指尖縈繞的水汽總帶著一絲揮之不去的幽藍死寂;李青萍劍氣衝霄,鋒芒畢露,眼底深處卻沉澱著更深的瘋狂與麻木。連青穗手腕上那嫩綠的竊命縛,光芒中也摻雜了幾縷難以察覺的暗影。光陰蟬翼碎片帶來的力量如同透支生命的毒藥,強行拔升的境界下,是日益枯竭的本源與搖搖欲墜的道心。
    這片法則墳場第九重天界的死寂與排斥,並未因他們的強大而減弱分毫。靈氣依舊稀薄得令人窒息,每一次吐納都如同在沙漠中吮吸沙礫。混亂的法則亂流如同無形的荊棘,不斷撕扯著他們體內那強行“盜”來、又用時光碎片強行黏合的法則根基。盜天闕臨時營地外圍那簡陋的防禦禁製,光芒日益黯淡,如同風中殘燭,在死寂荒原的侵蝕下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營地上空,那鉛灰色的天幕,低垂得仿佛要塌陷下來,壓垮這最後的立足之地。
    絕望,如同冰冷的水銀,無聲無息地重新注滿這片絕地。每一次突破後的短暫狂喜,都會被更深的枯竭感與營地外無邊死寂帶來的巨大壓力所取代。竊命縛的光芒在手腕上微弱地閃爍,卻再也無法點燃最初那點微弱的希望之火。
    這一日,盜天闕核心齊聚練功崖頂。玄襄、冷月、蘇半夏、淩焰、素衣青穗被她護在身後)。氣氛凝重如鐵。
    玄襄盤坐於崖頂最高處,背對著眾人,麵向那片無邊死寂的荒原。他不再掩飾那深入骨髓的疲憊與沉重。染血的道袍下,肩背的線條僵硬得如同風化的岩石。他周身的氣息,如同即將熄滅的燭火,明滅不定,時而淵深似海,時而微弱如遊絲。識海深處那道因窺探命碑大陣、又日夜承受翻書道痕衝擊而撕裂的傷痕,在光陰蟬翼碎片帶來的時光侵蝕下,已惡化到觸目驚心的地步。每一次呼吸,都伴隨著神魂撕裂般的劇痛,師父齊不語血字遺痕的瘋狂衝擊幾乎要將他的意識徹底吞沒。
    淩焰抱著雙臂,虯結的肌肉緊繃,赤紅的眼中燃燒著壓抑不住的暴戾與煩躁,體表的焚天勁力如同躁動的岩漿,不受控製地灼燒著腳下的岩石,發出滋滋的聲響。他剛剛又經曆了一場與師影的搏殺,雖然勝了,融合了碎片,但體內法則的衝突感卻愈發強烈,仿佛隨時會炸開。
    素衣臉色蒼白,緊緊拉著青穗的手。她不斷以生機之力為受傷的弟子療傷,自身那溫和綿長的木靈本源已消耗大半,此刻連護體的綠光都顯得黯淡稀薄。青穗仰著小臉,大眼睛裏盛滿了不安,手腕上的嫩綠竊命縛光芒微弱。
    蘇半夏清冷的臉上帶著前所未有的凝重,她指尖縈繞的淡青色靈力絲線不斷在虛空中勾勒、推演,試圖找出調和弟子們體內混亂法則、穩固根基的方法,但每一次推演的結果都指向同一個死局——本源枯竭,法則相衝,如無本源級外力介入,崩毀隻是時間問題。她看向玄襄那如同風中殘燭的背影,眉頭緊鎖。
    冷月孤絕地立於崖邊,玄色勁裝勾勒出冰冷的輪廓。她左側臉頰的刀疤在鉛灰天光下如同活物,隱隱散發著暗紅的光澤。每一次融合光陰蟬翼碎片,都讓這刀疤更“活”一分,仿佛在汲取著碎片中的時光與毀滅之力。她沉默地看著荒原盡頭,眼神空洞,卻又深藏著能將天地凍結的恨意。
    “大師兄!”淩焰終於按捺不住,聲音因煩躁而嘶啞,“這樣下去不行!那些碎片…是毒藥!越吃死得越快!還有這鬼地方…連根毛都吸不到!禁製也快撐不住了!再不想辦法,不用等那鬼影子來殺,我們自己就先被耗死了!”他重重一拳砸在旁邊的岩柱上,碎石簌簌落下。
    素衣擔憂地看著玄襄的背影,聲音帶著顫音:“大師兄…您的傷…”
    蘇半夏停止了推演,清冷的眸子直視玄襄:“本源枯竭,法則衝突已入膏肓。尋常靈藥,杯水車薪。唯有…引動此地靈脈本源之力,強行灌注,或可重塑根基,暫解燃眉。”她頓了頓,語氣帶著一絲無奈,“然此地靈脈…早已枯竭腐朽,如同朽木。強行引動,恐引崩滅反噬,玉石俱焚。”她指向營地外那片死寂荒原深處,幾道巨大的、深不見底的漆黑地裂,“那便是腐朽靈脈崩斷的痕跡,其內散逸的混亂死氣,便是反噬之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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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引動枯竭靈脈?無異於飲鴆止渴!
    絕望的氣氛更加濃重。
    就在此時,背對著眾人的玄襄,身體幾不可察地微微一震。他緩緩地、極其艱難地,轉過了身。
    當他的麵容暴露在鉛灰色的天光之下時,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氣!
    那已非蒼白,而是一種近乎透明的灰敗!仿佛生命力已被徹底抽幹,隻餘下一具即將腐朽的軀殼。深陷的眼窩中,原本深邃如淵的眸子,此刻布滿了蛛網般的暗紅血絲,瞳孔深處翻湧著混亂、痛苦、以及一絲…洞悉一切的疲憊。嘴角殘留著未曾擦淨的暗紅血痕,如同幹涸的溪流。他每一次呼吸都異常艱難,胸膛的起伏微弱得幾乎難以察覺。
    更令人心悸的是,他周身的氣息波動,紊亂到了極點!時而爆發出令人窒息的、如同垂死巨獸般的恐怖威壓,時而又微弱得如同風中殘燭,仿佛下一刻就會徹底熄滅。混亂的法則亂流在他身周自發形成細小的漩渦,發出令人牙酸的撕裂聲。那是識海裂痕惡化、道基即將徹底崩毀的征兆!
    “大師兄!”素衣失聲驚呼,淚水瞬間湧出。
    淩焰赤紅的眼睛瞪得滾圓,狂暴的怒氣被巨大的驚駭取代,一時竟說不出話。
    蘇半夏清冷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裂痕,瞳孔驟縮。
    冷月冰冷的目光也猛地聚焦在玄襄臉上,那亙古不變的漠然似乎也被這觸目驚心的衰敗撼動了一絲。
    玄襄的目光緩緩掃過眾人驚駭的臉,最後落在蘇半夏身上,染血的嘴角極其艱難地向上扯動了一下,似乎想露出一個安撫的笑容,卻隻牽動了更多的血絲從嘴角滲出。
    “半夏…看得準…”他的聲音嘶啞得如同破舊風箱,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碎裂的胸腔裏艱難地擠出來,帶著血沫的摩擦聲,“靈脈…枯竭…腐朽…如同…朽木…但…咳咳…”他劇烈地咳嗽起來,身體佝僂下去,咳出的不再是鮮紅,而是帶著內髒碎塊的暗黑色血塊!
    “大師兄!”素衣哭著撲上前,卻被玄襄抬手製止。
    他喘息著,強行壓下翻騰的氣血,抬起那雙布滿血絲、卻依舊燃燒著最後意誌的眼睛,死死盯著蘇半夏:“朽木…亦可…涅盤…隻需…引火之薪…隻需…足夠強大的…本源…為引…重燃…地火!”
    足夠強大的本源為引?重燃地火?
    眾人茫然。此地枯竭至此,何處尋此等逆天本源?
    玄襄的目光,緩緩移開,最終落在了荒原深處,那幾道如同大地傷疤的漆黑地裂之上。他的眼神,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複雜與決絕。
    “薪…在我…體內…”
    話音落下,死寂!
    所有人都愣住了,難以置信地看著玄襄。
    玄襄不再言語。他顫抖著,極其緩慢地抬起雙手,置於胸前。那雙手枯瘦、布滿了細密的裂紋,如同幹涸河床的泥土。指尖,一點混沌暗金的光芒艱難地亮起,帶著一種撕裂自身、玉石俱焚的恐怖意誌!
    嗤——!
    一聲令人頭皮發麻的、仿佛堅韌皮革被強行撕裂的聲音響起!
    玄襄雙手的指尖,如同最鋒利的刀刃,猛地刺入了自己的胸膛!沒有鮮血狂噴!那傷口邊緣的皮肉瞬間被混沌暗金的光芒覆蓋、凝固!但他的身體卻如同遭受了最恐怖的重擊,猛地向後一仰!臉上瞬間失去了最後一絲血色,灰敗得如同石雕!深陷的眼球因劇痛而暴突,瞳孔劇烈收縮,喉嚨裏發出壓抑到極致的、如同瀕死野獸般的嗬嗬聲!
    “不——!!!”素衣發出一聲淒厲到變形的尖叫,不顧一切地撲上去,卻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狠狠彈開!
    淩焰目眥欲裂,咆哮著就要衝上:“玄襄!你瘋了嗎?!”
    蘇半夏臉色煞白如雪,清冷的眸子第一次充滿了驚悸與不解!
    冷月的手,猛地按在了腰間的刀柄之上,指節因用力而發白!
    玄襄對這一切置若罔聞。他的雙手,帶著一種非人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穩定,在自身胸膛內,緩慢而堅定地…切割、剝離!
    嗤啦…嗤啦…
    細微而恐怖的切割聲在死寂的崖頂清晰地回蕩。玄襄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著,每一塊肌肉都在痙攣,汗水混合著不斷從口鼻溢出的暗黑血沫,瞬間浸透了他破敗的道袍。他死死咬住牙關,牙床因過度用力而崩裂出血,卻未曾發出一聲慘嚎。唯有那喉嚨深處壓抑的、如同破風箱般的粗重喘息,泄露著那超越凡人想象的、源自靈魂最深處的酷刑!
    時間仿佛被拉長、凝固。每一息都如同一個世紀般漫長。
    終於!
    玄襄的雙手猛地一頓!緊接著,緩緩地從那被他親手剖開的胸膛之中…抽了出來!
    他的雙手之上,沾滿了粘稠的、閃爍著暗金色澤的、如同熔融琉璃般的血液!而在那被血液包裹的掌心之中——
    一塊骨頭!
    一塊約莫尺許長、呈現出溫潤玉質光澤、通體流轉著混沌暗金道紋的骨頭!骨頭形狀奇異,並非人體常見的肋骨或臂骨,而更像是一段…承載著某種至高法則的脊柱核心!其內隱隱有無數細密玄奧的符文如同活物般流轉、生滅!散發出一種浩瀚、古樸、包容萬象卻又帶著撕裂天穹般逆天意誌的磅礴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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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
    當眾人目光聚焦於這塊混沌道骨之上時,一股源自靈魂本源的、難以言喻的巨大悲愴與不協調感,如同滔天巨浪般轟然襲來!
    隻見在那混沌暗金道骨的核心區域,赫然鑲嵌著一塊巴掌大小、色澤截然不同的骨頭!
    那塊骨頭通體呈現出一種純粹到極致的、仿佛能淨化世間一切汙穢的聖潔白金色澤!其上流淌著柔和而神聖的光暈,無數細小的、如同天然生成的玄奧符文如同星辰般在其表麵明滅閃爍!散發出一種至純至淨、至高無上、仿佛秉承天地意誌而生的神聖氣息!
    但這聖潔的白金道骨,卻被強行鑲嵌、包裹在玄襄那充滿逆天意誌的混沌道骨之中!兩者氣息劇烈衝突、排斥!混沌道骨上那暗金道紋如同活過來的鎖鏈,死死纏繞、壓製著白金道骨的神聖光輝,而白金道骨則不斷散發出柔和的淨化之力,試圖消融、磨滅那些禁錮它的混沌道紋!交接的邊緣處,骨質的紋理扭曲、斷裂,形成無數細微的、如同蛛網般的黑色裂痕!一股難以形容的、仿佛被至親背叛、被天道詛咒的滔天悲慟與怨念,從那裂痕之中絲絲縷縷地彌漫出來,瞬間籠罩了整個崖頂!
    “這…這是…”素衣捂住了嘴,淚水洶湧而出,她從那白金道骨上感受到了一種…血脈相連的、深入骨髓的哀傷與熟悉感!一個塵封的、可怕的真相如同閃電般劈入她的腦海!
    蘇半夏清冷的眸子劇烈收縮,失聲低呼:“道骨…天成?!…是…是…當年那個孩子?!”她猛地看向玄襄,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震撼!
    淩焰如遭雷擊,魁梧的身軀僵在原地,銅鈴般的眼睛死死盯著那塊聖潔的白金道骨,仿佛第一次真正認識眼前這個他追隨了半生的大師兄!
    冷月按在刀柄上的手,指節捏得發白,冰冷的眸子裏第一次翻湧起劇烈的波瀾,死死盯著那白金道骨,又看向玄襄那如同風中殘燭般搖搖欲墜的身影。
    青穗被那巨大的悲慟氣息衝擊,小臉煞白,緊緊抱住素衣的腿,大大的眼睛裏充滿了恐懼和茫然。
    玄襄的胸膛依舊敞開著那個恐怖的傷口,混沌暗金的血液如同粘稠的熔岩,緩慢地流淌、滴落。他雙手捧著那兩塊相互嵌合、劇烈衝突的道骨,身體因巨大的痛苦和生命力流逝而劇烈搖晃。他染血的、灰敗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隻有一種洞穿萬古、勘破宿命的疲憊與…釋然。
    他的目光掃過眾人震驚、悲慟、難以置信的臉,最後落在那塊聖潔的白金道骨上,嘶啞的聲音帶著一種撕裂靈魂的平靜,清晰地響起,每一個字都如同染血的烙印:
    “此骨…非我所有…乃吾兒…玄胤…天生道骨…”
    “當年…為求靈脈山一線生機…瞞天過海…以吾之混沌根…強行替換…將其凡骨…植入吾兒體內…以蔽天機…”
    “吾兒…因此…道途斷絕…淪為凡俗…壽不過百…早已…化作塵土…”
    “此骨…藏於吾身…日夜煎熬…如同…萬載寒冰…刺穿肺腑…又如…焚心烈焰…灼燒神魂…”
    “今日…當歸還…”
    轟——!!!
    真相如同滅世驚雷,在所有人神魂深處炸響!以親子天生道骨,替換己身,瞞天續命!這是何等慘烈!何等瘋狂!又是何等…令人窒息的悲慟!
    玄襄不再看眾人。他染血的目光,帶著最後一絲力氣,投向蘇半夏與冷月。那眼神中,是托付,是懇求,亦是…解脫。
    “半夏…冷月…此骨…乃重燃靈脈…唯一之薪…”
    “以爾等…盜天之力…將其…植入…靈脈斷裂…最深之痕…”
    “欠天的債…咳咳…用骨頭…還清…”
    話音未落,他身體猛地一晃,雙手無力垂下!那塊嵌合著混沌與聖潔、衝突與悲慟的道骨,從他掌中滑落!
    “大師兄!”素衣哭喊著撲上去,接住玄襄軟倒的身體。入手冰冷僵硬,氣息微弱得如同遊絲,胸膛那恐怖的傷口中,混沌暗金的血液幾乎不再流淌,隻有那被強行替換、早已枯萎的凡骨,暴露在冰冷的空氣中,散發著死寂的灰敗。
    冷月的身影如同鬼魅,瞬間出現在滑落的道骨下方。她沒有用手去接,而是並指如刀,一股凝練到極致的空間之力瞬間包裹住那兩塊劇烈衝突的骨頭,將其穩穩托在半空。
    蘇半夏也一步跨至冷月身側。她清冷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唯有那雙眸子深處,翻湧著前所未有的風暴。她伸出雙手,指尖縈繞著淡青色的解析靈力與精純的木靈生機,小心翼翼地覆蓋在那被空間之力包裹的道骨之上。靈力如同最精密的探針,瞬間感知到兩塊道骨之間那如同億萬根燒紅鋼針相互穿刺的恐怖衝突!以及那聖潔道骨深處,被強行禁錮、扭曲了無數歲月、早已化為滔天怨念與悲慟的…天地之怒!
    “走!”蘇半夏的聲音帶著從未有過的凝重與急迫!
    冷月沒有任何猶豫。空間之力包裹著道骨,身影化作一道撕裂虛空的幽暗流光,朝著荒原深處那幾道巨大的、散發著混亂死氣的漆黑地裂疾馳而去!蘇半夏緊隨其後,青色的身影如同穿雲的利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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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淩焰雙目赤紅,低吼一聲:“守好大師兄!”焚天勁力轟然爆發,化作一道赤紅火柱緊隨而去!素衣抱著氣息奄奄的玄襄,淚如雨下,拚命將所剩無幾的生機之力渡入他體內。青穗跪在一旁,小手緊緊抓住玄襄冰涼的手指,淚水無聲滑落。
    荒原死寂,巨大的地裂如同大地的傷疤,深不見底。裂口邊緣,空間扭曲,粘稠如墨的混亂死氣如同活物般翻滾、嘶嚎,散發著湮滅一切生機的腐朽氣息。這裏,便是蘇半夏所指的、腐朽靈脈崩斷的核心!
    冷月與蘇半夏的身影瞬間出現在最大的一道地裂邊緣。下方是無盡的黑暗與翻滾的死氣,如同通往地獄的入口。
    “此處!地脈斷裂之樞!怨念死氣最深處!”蘇半夏指著地裂下方某個翻湧著墨黑色漩渦的核心點,語速極快,“以骨為薪,需破開死氣屏障,直抵斷裂本源!冷月師姐!斬開它!”
    冷月眼神冰冷如萬載玄冰。她不再壓製左側臉頰那道猙獰的刀疤!暗紅色的煞氣如同沸騰的岩漿,瞬間從刀疤中噴湧而出!她周身寂滅罡元體的力量提升到極致!一股凍結時空、焚盡萬物的恐怖意誌轟然爆發!
    嗆啷——!
    刀鳴裂空!這一次,她拔出了腰間那柄真實的長刀!刀身狹長,通體幽暗,如同吞噬光線的深淵!刀鋒之上,流淌著她神魂深處那永不熄滅的恨火、焚心之痛,以及…此刻被玄襄那滔天悲慟所引動的、一絲同源的瘋狂!
    “斷!”
    一聲低喝,如同九幽寒風席卷!
    長刀斬落!一道凝練到極致、呈現出混沌暗紅與幽藍交織的恐怖刀罡,撕裂虛空!所過之處,翻滾的混亂死氣如同遭遇克星,瞬間被凍結、湮滅!刀罡帶著斬斷宿命、撕裂天道的決絕,狠狠劈入地裂深處那墨黑色的漩渦核心!
    嗤——!!!
    仿佛燒紅的烙鐵刺入滾油!刺耳的腐蝕聲伴隨著驚天動地的能量轟鳴!刀罡與死氣漩渦劇烈碰撞、湮滅!整個地裂劇烈震動!邊緣的岩石如同腐朽的枯木般大片崩落!
    那墨黑色的死氣屏障,被硬生生劈開了一道巨大的、邊緣不斷蠕動試圖彌合的裂口!裂口深處,露出了靈脈斷裂的本源——一片如同巨大心髒般、卻早已萎縮幹癟、布滿漆黑裂痕、流淌著粘稠汙血的灰白色石質核心!一股濃鬱到令人窒息的腐朽、衰亡、以及被強行禁錮了無數歲月的滔天怨念氣息,如同決堤的洪水,從裂口中噴湧而出!
    “就是現在!”蘇半夏厲叱一聲!雙手印訣狂變!包裹著那塊嵌合道骨的空間之力被她瞬間解除!她指尖爆發出刺目的青光,化作無數道細密的、如同根須般的靈力觸手,纏繞住那塊劇烈衝突、散發著聖潔與混沌光芒的道骨!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又無比決絕的姿態,狠狠地將它…投向了地裂深處、那被劈開的裂口、那裸露的靈脈斷裂核心!
    “去吧!以骨為薪…重燃地火!”
    混沌與聖潔交織的道骨,如同墜落的星辰,拖曳著迷離而悲慟的光尾,精準地射入那翻滾著汙血與怨念的靈脈核心!
    就在道骨觸及那灰白汙血核心的瞬間——
    時間仿佛凝固了一瞬!
    轟!!!!!!!!!
    無法用言語形容的恐怖爆炸發生了!
    並非能量的衝擊!而是…法則層麵的劇烈碰撞與涅盤!
    那聖潔的白金道骨,在被禁錮、扭曲了無數歲月後,終於回歸了它本該在的位置——天地靈脈的核心!如同被投入滾油的火種!它瞬間爆發出積蓄了萬載的、純淨到極致的淨化之光!如同億萬顆太陽同時爆發!刺目的白金光芒帶著洗滌一切汙穢、滌蕩一切怨念的無上偉力,瞬間充斥了整個地裂!並向著四麵八方瘋狂擴散!
    “呃啊!”距離最近的淩焰首當其衝!他周身的焚天勁力如同冰雪消融,被那淨化之光瞬間壓製、驅散!他悶哼一聲,如同被無形的巨錘砸中,整個人倒飛出去,口中鮮血狂噴!體表甚至出現了被“淨化”的焦痕!
    冷月和蘇半夏也被那恐怖的淨化之光狠狠推開!冷月以長刀拄地,刀身插入岩石數尺,才勉強穩住身形,嘴角溢出一縷鮮血。蘇半夏周身青光劇烈閃爍,清冷的臉上瞬間煞白,顯然也承受了巨大的衝擊!
    那白金淨化之光所過之處,地裂中翻滾的混亂死氣如同沸湯潑雪,發出淒厲的哀嚎,瞬間被淨化、蒸發!那些粘稠的汙血、漆黑的怨念裂痕,在純淨的白光下如同被點燃的油脂,劇烈燃燒、消散!
    靈脈那幹癟萎縮的灰白核心,在白金道骨嵌入的瞬間,如同枯木逢春!劇烈地搏動起來!無數細密的、散發著新生光澤的淡金色脈絡,如同新生的血管,從白金道骨上瘋狂蔓延出來,瞬間覆蓋了核心表麵那些腐朽的裂痕!磅礴的、精純的、帶著新生喜悅的靈氣,如同被壓抑了億萬年的洪流,從核心深處轟然爆發!順著那些新生的脈絡,洶湧奔騰!
    然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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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被強行剝離、鑲嵌在聖潔道骨之外的玄襄的混沌道骨,此刻卻成了最大的變數!
    混沌道骨上那暗金色的道紋瘋狂閃爍、扭曲!一股撕裂天穹、逆天改命的狂暴意誌轟然爆發!如同最頑固的枷鎖,死死纏繞著白金道骨,試圖阻止這“回歸”與“淨化”!更有一股滔天的怨念與悲慟——那是玄襄萬載的煎熬、玄胤早夭的怨憤、被強行替換扭曲的天地之怒——如同黑色的毒龍,從混沌道骨的裂痕中咆哮而出,瘋狂地衝擊、汙染著那純淨的白金光芒!
    聖潔的淨化與混沌的禁錮!新生的喜悅與萬載的怨毒!兩股源自同根、卻走向截然相反極端的恐怖力量,在那靈脈核心處,如同宿命的仇敵,展開了最慘烈、最瘋狂的廝殺與吞噬!
    整個地裂如同沸騰的熔爐!白金與暗金的光芒瘋狂交織、碰撞、湮滅!大地在哀鳴!天空在顫抖!第九重天界邊緣這片死寂的法則荒漠,仿佛迎來了開天辟地般的劇變!
    “不好!”蘇半夏臉色劇變,“混沌道骨蘊含的逆天意誌與怨念太強!正在汙染、扭曲新生靈脈的本源!這樣下去,新生的靈脈會被徹底汙染,化為更恐怖的魔源!”
    冷月眼中寒光爆射!她猛地踏前一步,手中長刀再次揚起!刀鋒直指地裂深處那瘋狂衝突的核心!她要斬斷那混沌的枷鎖!
    就在她刀勢將起未起之際——
    嗡!!!
    異變再生!
    那劇烈衝突的核心處,被混沌道骨纏繞、汙染的白金道骨,猛地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光芒中,一個極其模糊、近乎透明、卻散發著純淨生命氣息的嬰孩虛影,一閃而逝!那虛影伸出小手,仿佛帶著對父親最後的不解與眷戀,輕輕點在了纏繞它的混沌道骨之上…
    就是這輕輕一點!
    如同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玄襄那充滿逆天意誌與滔天怨念的混沌道骨,仿佛被這純淨生命氣息所化的眷戀與不解所擊中,猛地一顫!其上瘋狂閃爍的暗金道紋瞬間黯淡下去!那咆哮而出的怨念毒龍如同被無形的大手扼住咽喉,發出一聲不甘的哀鳴,驟然消散!
    失去了最核心的怨念與意誌支撐,混沌道骨再也無法禁錮聖潔道骨的力量!
    轟——!!!
    白金淨化之光再無阻礙,如同決堤的天河,徹底淹沒了混沌道骨!那暗金色的道紋在純淨光芒中如同冰雪般迅速消融、瓦解!整塊混沌道骨,連同其上蘊含的逆天意誌、萬載煎熬、以及那滔天的父子怨念,被那純淨的、新生的靈脈本源之力,強行分解、煉化、吞噬!
    一種奇異的融合開始了!
    混沌道骨並未徹底消失,而是被分解成最本源的法則碎片!這些碎片,如同最堅韌的“骨”,融入了新生的、由白金道骨重燃的靈脈洪流之中!那原本純淨卻略顯單薄的新生靈氣,在融入了這些充滿逆天韌性、曆經萬劫不磨的“骨”後,瞬間變得凝實、厚重、磅礴!如同注入了鋼筋鐵骨!
    白金的光芒不再刺目,而是化為一種溫潤內斂、如同大地母胎般的淡金色澤!新生的靈脈核心劇烈搏動著,每一次搏動,都噴湧出海嘯般精純、厚重、帶著勃勃生機卻又蘊含著一絲不屈逆骨之意的磅礴靈氣!靈氣洪流順著新生的脈絡,瞬間貫通了這片枯竭大地深處所有斷裂的靈脈支流!
    轟隆隆——!!!
    大地深處傳來連綿不絕、如同巨龍蘇醒般的沉悶轟鳴!整片骸骨般的山岩區劇烈震動起來!
    在冷月、蘇半夏、淩焰震撼的目光中,在荒原盡頭,在幾道巨大地裂交匯的核心之處——
    轟!!!
    一座巍峨的山峰,如同沉睡的巨龍抬起了脊梁,破開腐朽的硬土,拔地而起!山峰通體呈現出一種溫潤如玉的淡金色澤,卻又隱隱透出混沌暗金的堅韌紋理!山體蜿蜒起伏,嶙峋的岩石如同巨龍的鱗甲!山峰之巔,兩道巨大的、如同龍角般的尖銳石峰刺向鉛灰色的蒼穹!
    更令人心神震顫的是,隨著山峰的隆起,一條由純粹新生靈氣凝聚而成的、半透明的、蜿蜒萬裏的巨大龍形虛影,環繞著拔地而起的山峰,緩緩浮現!
    龍影通體淡金,鱗爪清晰,雙目如同兩輪燃燒的熔金太陽!它仰起巨大的頭顱,朝著那死寂壓抑的鉛灰色天幕,發出了一聲無聲卻震撼整個第九重天界邊緣的咆哮!
    吼——!!!!
    咆哮無聲,卻引動了天地法則的共鳴!一道無形的、充滿新生喜悅與不屈意誌的衝擊波,以山峰為中心,瞬間席卷開來!
    衝擊波所過之處,荒原上龜裂的灰白硬土,如同久旱逢甘霖,瞬間被染上了一層淡淡的綠意!無數細微的、頑強的嫩芽,頂開堅硬的土層,顫巍巍地探出頭來!空氣中那稀薄冰冷的靈氣,如同被注入了生命,瞬間變得濃鬱、溫潤、充滿活性!營地外圍那搖搖欲墜的防禦禁製,光芒陡然暴漲,變得前所未有的堅固!
    枯竭的靈脈,在盜來的道骨為薪下,涅盤重生!化形為山,凝影為龍!
    護山骨龍!
    冷月緩緩收刀入鞘,冰冷的眸子倒映著那拔地而起的淡金山峰與環繞咆哮的骨龍虛影。蘇半夏靜靜立於她身側,清冷的臉上看不出情緒,唯有指尖縈繞的靈力,與那新生靈脈的氣息隱隱呼應。
    淩焰抹去嘴角的血跡,看著那山,那龍,感受著空氣中重新變得濃鬱溫潤的靈氣,赤紅的眼中充滿了震撼與一種劫後餘生的複雜。
    素衣抱著玄襄那冰冷、氣息近乎斷絕的身體,淚水滴落在他灰敗的臉上。青穗依偎在旁,小手緊緊握著玄襄冰涼的手指。
    遠方,新生的骨龍虛影環繞著淡金山峰,無聲咆哮,龍首高昂,龍睛熔金,不屈地怒視著這片曾經死寂、如今卻因“盜骨還天”而重燃生機的天地邊緣。
    冷月收回望向骨龍的目光,視線落回素衣懷中那如同枯木般的身影上,冰冷的聲音穿透新生靈脈的磅礴脈動,清晰地響起,帶著一種斬斷萬古宿命的決絕:
    “欠天的債,用骨頭還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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