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龍禦新天: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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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太極殿宮燈次第燃起時,秦華屏退所有內侍,獨留亦晨於禦書房內。宣德爐中悠然飄出鬆木之香,與昔日客棧酒壇氣息,在空氣中奇妙交融。秦華輕輕摩挲著案頭新製的冰輪模型,銅質齒輪在燭光下泛出冷硬光澤。他的目光,仿若穿透時光,落在那過往的歲月之中。
    "你還記得在客棧開酒坊時,你總說‘酒壇要埋在背陰處,不然麥芽會發酸’。" 秦華的聲音帶著些微的緬懷,"後來咱們用冰輪運糧過雪山,那些羌人瞧著會轉的鐵輪子,眼神裏滿是驚愕,仿佛咱們真是神仙下凡。"
    亦晨的目光,此刻落在牆上懸掛的西域商道圖上。三年前,在那破廟之中,他們熬製改良火藥,秦華偷偷往他碗裏埋鹵牛肉的情景,宛如昨日。此時,少年天子早已褪去當年江湖氣,可明黃龍袍袖口,卻被磨出了習慣性的磨損——那是他握劍時,留下的痕跡。
    "如今朕想拜你為樞密使,兼領神機營。" 秦華突然開口,聲音裏,竟藏著幾分不易察覺的忐忑,"楊老將軍雖忠勇,可到底是前朝舊臣,而你不一樣……"
    亦晨忽然跪地,打斷了他的話:"陛下,當年在客棧初見時,您說‘清華這個名字,比太子聽起來自在’。" 他抬頭,望著案頭堆疊的宗正寺密檔,想起秦正春在殿上質疑的冰冷眼神,"微臣身份太過特殊,從龍舊臣,又與護國公府聯姻,若再手握兵權,怕是會惹來非議。"
    秦華的手指驟然收緊,冰輪模型的齒輪,在掌心留下一道紅印。他猛地想起禪位大典上,秦正春盯著亦晨的神情,那分明是看外敵的目光。
    "楊國公曆經三朝,在軍中威望深重;王尚書掌管戶部,清查西域商稅,正需熟手;崔相雖年老,卻也是文官的領軍人物。" 亦晨從袖中摸出折好的名單,朱砂圈著楊賢、王啟年、崔世英的名字,"陛下初登皇位,正該借重這些肱骨之臣,讓天下人瞧見新朝氣象。"
    燭芯突然爆響,火星濺在冰輪模型上。秦華望著亦晨鬢角的微霜,思緒飄回那些在沙場上背靠背抗敵的夜晚,那時的他,隻需信任這個喊他 "清華" 的大哥。
    "你總是想得比朕周全。" 秦華忽而一笑,親手扶起亦晨,"當年在酒坊,你說要‘賺夠銀子去江南看雪’,如今朕的江山,倒像是你當年算盤算出來的。"
    亦晨望著眼前的秦華,見他腰間仍掛著當年那枚玉墜——那是碎葉城百姓送的平安符。殿外更夫打二更的梆子聲傳來,驚起棲在冰輪模型上的飛蛾。
    "微臣隻願做陛下手中的算盤珠子。" 亦晨指尖劃過案頭西域商道圖,"護國公府轄地已試種胡麻,來年春天,長安百姓就能嚐到西域香油了。"
    秦華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眼中泛起微光。他終於明白,亦晨拒絕高官厚祿,正如當年拒絕太子親軍統領之職——這個奇才,永遠懂得如何在波譎雲詭的朝堂中,為他們的理想留一線生機。
    "也罷," 秦華轉身望向窗外太極殿飛簷,"朕特許你自由出入宮禁,神機營火器改良,仍由你說了算。" 他從袖中摸出錦盒,"這是當年咱們在酒坊埋下的‘狀元紅’,等西域商道貫通,咱們開壇暢飲。"
    亦晨接過錦盒,觸到盒蓋上 "晨華" 二字——那是秦華的筆跡。殿內鬆木香愈發濃烈,恍惚間,又回到隴右那酒壇林立的小屋,兩個少年算計著用冰輪賺羌人的羊皮,卻不知命運早已將他們與大夏的烽火緊緊相連。
    更鼓敲過三更,亦晨告辭時,秦華忽然指著牆上《大夏輿圖》:"等李璿璣從西域歸來,朕要在朱雀大街為你們辦婚宴,讓全長安百姓,都來瞧瞧護國公與神機營統領的喜酒。"
    戌初時分,秦華卸下那身沉甸甸的明黃龍袍,隻著一襲玄色常服,於盧國公府的垂花門前利落翻身下馬。房門見他腰間玄鳥玉佩,連通報都忘了,撲通一下便跪倒在地,慌亂中碰翻了石燈籠,那燈籠搖搖晃晃,發出細微的聲響,在這寂靜的夜晚顯得格外突兀。
    “老國公還在演武場?” 秦華繞過影壁,那兵器相擊的金鐵之聲便清晰地傳入耳中。月洞門內,楊賢正赤手與次子楊威對練,白發在暮色中肆意翻飛,招式卻依舊是他二十年前隨秦正明征突厥時的 “破甲十八式”。這位曆經三朝的元老兼領樞密使,胸前舊傷的疤痕與新賜的 “定邊將軍” 金印交相輝映,在月光下泛著冷峻的光。
    “陛下萬金之軀,怎可輕出宮禁?” 楊賢收勢抱拳,目光如炬,瞬間掃過秦華袖口的暗紋 —— 那是李璿璣從西域帶回的胡麻刺繡,細密的針腳中藏著異域的風情。他身後的兵器架上,並排插著秦正明賜的玄鐵劍與秦華送的神機營短銃,槍口還沾著新鑄的銅砂,旁邊卻多了柄鑲玉匕首,正是女兒楊菲菲從商盟帶回的波斯短刃,在一眾兵器中顯得格外精致。
    秦華撿起地上的柳葉刀,刀柄纏著的布條正是當年玄武門之戰的軍旗殘片,那殘片雖舊,卻依舊能讓人感受到當年戰場上的硝煙與熱血。他指尖輕撫過刀身刻著的 “忠” 字,忽然瞥見兵器架角落的商盟密報,封口處蓋著楊菲菲的 “雪梅” 私印,那印章在昏黃的燈光下顯得格外醒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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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賢的眼眶突然發紅,從懷裏掏出個油布包,裏麵是半幅殘破的輿圖,邊緣染著陳舊的血跡。他聲音微顫:“這是陛下十歲那年,老臣在隴右撿到的。當時您跟著商隊賣酒,輿圖背麵還畫著冰輪運糧的草圖……” 他頓了頓,目光落在密報上,“菲菲昨日從碎葉城傳回消息,商盟暗網已查清秦正春次子與西域商隊的銀錢往來,那些銀錢,怕是夠買下半個商道了。”
    “老將軍,” 秦華突然握住他的手,聲音裏透著幾分凝重,“明日大典,還望您親自執掌金吾衛,護持玉牒與傳國玉璽。” 他望向演武場角落堆著的木箱,上麵印著 “神機營新式火銃” 的封條,“火器營已按亦晨的法子改良引信,三日內可送達玄武門 —— 聽說菲菲最近在商盟胡負責麻種子的押運?”
    楊賢的嘴角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苦笑:“小女總說,唐統領改良的棉紡車比波斯織機還快,那紡車轉起來,仿佛能把時光都織進去。” 他指腹摩挲著刀柄上的軍旗殘片,忽然壓低聲音,“秦正春今早派了三波刺客潛入商盟糧道,都被菲菲的人用弩箭射退了。那些刺客,個個都是亡命之徒,還好菲菲機警。”
    離開楊府時,秦華的靴底還沾著演武場的細沙,袖中多了封楊菲菲的密信,封口處的雪梅印泥還帶著溫熱,那溫度仿佛還殘留著楊菲菲的指尖餘溫。下一站是丞相崔世英的府邸,朱漆大門前的燈籠已換成明黃色,門吏捧著金冊的手在發抖 —— 那是宗正寺剛送來的禪位儀軌,金冊在燈光下閃閃發光,顯得格外莊重。
    “陛下深夜造訪,老臣惶恐。” 崔世英在書房設茶,案頭攤著《周禮?大宗伯》,朱砂筆圈著 “禪讓禮” 的注疏。他鬢角的白發比三月前更多,卻仍穿著洗得泛白的青衫,袖口補著的正是大夏官服的暗紋,在燈光下顯得質樸而又莊重。
    “崔相可知,秦正春今日在宗正寺吵了兩個時辰?” 秦華接過茶盞,發現是隴右的苦蕎茶,正是他當年在酒坊常喝的味道,那苦澀中帶著一絲回甘,“說朕的禪位不合 ‘七廟祭祖’ 之禮。”
    崔世英的手指敲了敲《周禮》注疏:“太祖皇帝登基時,亦未全循商周禮製。” 他忽然從袖中摸出半片玉佩,與秦華腰間的玄鳥佩正好拚成完整的玄武紋,那玉佩在燈光下泛著溫潤的光,“當年玄武門之變,老臣替先帝保管的,除了傳國玉璽,還有這個 —— 倒是盧國公的千金,最近在商盟把暗網鋪到了波斯王宮。”
    窗外傳來打更聲,秦華望著崔世英案頭疊著的 “百官朝服規製”“太廟祭器清單”,忽然想起楊菲菲曾在商盟密信裏畫過波斯王冠的草圖,旁邊標著 “不如大夏棉紡車實用” 的批注。他放下茶盞,鄭重一揖:“明日大典,還請崔相親讀禪位詔書,以安天下士子之心。”
    “陛下可知,” 崔世英忽然指向牆上掛著的《大夏律》,“太祖本紀第三卷有雲:‘君者,民之望也,非玉牒之刻、金冊之封所能定。’” 他的目光落在秦華後頸的朱砂痣上,“當年老臣在朱雀街見過您賣冰輪,百姓說 ‘這少年的鐵輪子,能讓糧食多跑三百裏’ —— 如今盧國公的千金,正用商盟的駝隊,把這種 ‘鐵輪子’ 的圖紙帶到了阿姆河畔。”
    離開丞相府時,月已至中天。秦華的馬車駛過朱雀大街,看見神機營的工匠正在搭建觀禮台,台基裏埋著亦晨設計的 “震天雷” 機關 —— 明黃色的帷幔下,隱隱可見銅製的齒輪與引信,恍惚間與楊菲菲密信裏畫的波斯齒輪圖重疊。
    “去玄武門。” 秦華掀開窗簾,望著城頭飄揚的 “秦” 字大旗。夜風帶來遠處酒坊的麥香,他忽然想起去年中秋,楊菲菲抱著商盟賬冊來酒窖找亦晨,偏要裝作不經意地問:“唐統領覺得,波斯的琉璃燈配咱們的棉燈罩如何?” 那時的她,眼神裏滿是期待,卻又故作鎮定。
    城頭的更夫敲響子時的梆子,秦華摸著腰間的玄鳥佩,忽然笑了。楊賢的舊輿圖、崔世英的玄武佩,還有亦晨安排楊菲菲在商盟織就的情報網,這些被歲月沉澱的信任,比任何玉牒金冊都更堅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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