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從未有人向日岡提出過這些問題，而今項龍成這一問，如同一顆石子投入他內心的深潭，激起層層漣漪，令他不由自主地陷入沉思。
    是啊！
    有人理解我嗎？
    環顧四周，似乎沒有一方真正理解自己。
    他滿心以為自己是在立功，是在默默守護著民眾，守護著這一方平安，可警隊卻將他視作黑警，認定他與黑幫沆瀣一氣、暗中勾結。
    他自認為是在幫助黑幫，避免他們之間爆發衝突，減少無辜人員的傷亡，然而黑幫卻覺得他處處礙事，是個絆腳石。
    沒有一方覺得他做得好。
    不僅如此，雙方還都對他虎視眈眈，警隊打算開除他，黑幫更是揚言要取他性命。
    項龍成見他眉頭緊鎖、神情凝重，知道他已開始深刻反思，便接著問道：“你做了這麽多，究竟是不是為了保護民眾？”
    日岡微微點頭。
    項龍成目光銳利，繼續追問：“那麽，民眾理解你嗎？”
    日岡微微一怔。
    似乎，民眾也並不理解他。在民眾眼中，他同樣是黑警，甚至被當作黑社會分子，人人對他避之不及，滿是恐懼。
    日岡心中陡然湧起一股無名之火，惱怒地大聲說道：“那又怎樣，我覺得自己做得對就夠了！”
    項龍成冷笑一聲，反問道：“問題在於，你做的真的對嗎？”
    “你周旋於黑幫之間，妄圖將他們掌控在手中，可你做到了嗎？”
    “我看未必吧。”
    “你本想約束他們，不讓他們互相爭鬥，破壞社會的安定。可結果呢？他們不還是照樣爭鬥，而且鬥得愈發激烈，愈發凶狠，甚至還一心想要置你於死地。”
    “那你說說，你所做的一切究竟有什麽意義？”
    日岡被問得啞口無言，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回想起來，自己所做的一切，仿佛都是徒勞無功。非但沒有對事情有任何幫助，反而似乎讓局麵變得越來越糟糕。
    正如項龍成所說，自己所做的，似乎毫無意義。
    日岡緩緩低下頭，神情有些頹廢，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氣。
    發現自己所做的一切不過是一場空，所有的努力都白費了，這種沮喪感如潮水般將他淹沒。
    項龍成並未就此罷休，繼續說道：“爭鬥是人的天性，隻要有利益存在，就會有人爭鬥不休。你妄圖憑借一己之力去控製，去違背人性，失敗自然是必然的。”
    “黑幫都是些人渣，他們想鬥就讓他們鬥去。死一個，我們開香檳慶祝；死兩個，我們擺宴席歡宴；要是全部死光，那便是普天同慶的大好事。”
    “你不過是一個小警察，既不是警察總監，也不是什麽隊長、組長，你那麽激動幹什麽？”
    “非要自詡為正義使者，非要覺得自己能力超群，能夠搞定一切。”
    “我覺得你這種人就是純粹的傻逼。”
    “純粹到不能再純粹的那種！”
    “你不過是個公務員，警隊裏普普通通的一員，拿著固定的工資，按時上下班而已。”
    “你有必要那麽拚命嗎？”
    “你拚命了，警隊有給你多發一毛錢嗎？有給你頒發獎章嗎？”
    “沒有。”
    “你就是個傻逼，黑幫的事情，本就是全體警隊共同的責任，你非要逞能，非要一個人硬扛。”
    “天塌下來有高個子頂著，集體的事情本就應該由集體來負責。”
    “你覺得你這種孤狼式的行事風格很帥，是吧？”
    “帥個屁，你就是個大傻逼。”
    “你這種人，最後的下場就是死，說不定會死在豬圈裏，被豬給吃掉！”
    “你還有沒有親人？你要是有親人，那他們可就倒大黴了，肯定要被你牽連致死！”
    “你最好是個孤兒。”
    項龍成這一番奚落，如同一把把鋒利的匕首，直刺日岡的心窩。日岡隻覺心中一陣酸澀，差點就哭出聲來。
    是啊。
    自己曾經覺得孤狼式的行事風格很帥，仿佛自己就是那個獨來獨往、無所不能的英雄。
    可是到頭來，自己得到了什麽？什麽都沒有得到。
    嗚嗚嗚……
    日岡的眼淚奪眶而出，順著臉頰滑落。
    自己到底是為了什麽？
    “可是，我已經沒有辦法回頭了。”日岡哽咽著說道。
    項龍成一聽這話，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怎麽就沒有辦法回頭了？”
    “隻要你願意，辦法多的是。”
    “說到底，你也是警察，是合法持槍的。”
    日岡無奈地搖搖頭：“警隊正在想辦法開除我，我當不了多久了。”
    項龍成哈哈一笑，那笑聲中充滿了自信與誘惑。
    “哈哈哈，隻要你跟我合作，這些都不是問題。”
    “你非但不用被開除，還會升職加薪，前途一片光明！”